過了五六日,尤老爺大笑著歸府,原本是徑直往靜寧院。不過走到一半又想起兒子不在家,他去見媳婦不妥當,便轉回自個兒院子了。他心裡的高興無人分享,便叫來了尤管家,然後與之痛飲了幾杯。
尤管家到底看著尤老爺長大,這會兒沒有外人倒也不拘束了,喝下一真酒後笑道:「老爺怕是為了那秦青的事高興吧?」
尤老爺面色浮現了幾分自得,放下酒杯,道:「這是自然。我跟你說,我還當著皇上的面兒送給他那兩句打油詩了。皇上問我,這詩何意,你猜我如何回答?」
「容我想想……」尤管家有一口沒一口的往嘴裡灌酒,好一會兒才在尤老爺的注視下說道:「老爺一定是說,那兩句打油詩是算命先生給的,算命先生說這兩句話要是送給了秦公公,我朝必盛。不知我答得可對?「
「哈哈哈,果然不愧為我最好的弟兄,一猜就中!來,喝酒!「尤老爺又大笑起來,對著尤管家舉起杯說道。
尤管家也舉起酒杯,與尤老爺碰杯後一飲而盡。
老爺身為宰相,還能用什麼比這更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應對皇上呢?而皇上與秦青就算看出了那兩句打油詩的真正意思,又如何能當眾說出來?再說老爺如今在朝中還是宰相,皇上也不會為一個東廠太監而拂了自己宰相的面子。
尤老爺高興了一陣子之後,卻突然神色黯淡下來,接連的長吁短口勵
「老爺莫非還有什麼煩惱?」尤管家心裡明白,但卻還是問了出束
尤老爺苦笑了一下,說道:「這不過是逞一時之快罷了,只怕皇上這回對我很是不滿。最近朝中出現了一批大臣,往日從未見他們冒頭,而今卻事事與我這個宰相作對。如果不是皇上授意,他們又怎麼敢呢?許多膽小怕事的,如今都保持沉默了,約莫也是知道這朝堂上的局面要有所變更了。」
尤管家寬慰道:「老爺也不必太過憂心,族長那裡不是還有一面金牌麼?皇上以仁孝治天下,到底還是會看在先皇的份上,不會對尤家趕盡殺絕的。」雖是這麼說著,他心裡卻也不得不擔憂起來,聽說當今的皇上嗜權,只怕容不得尤家坐大。
尤老爺喝了幾杯悶酒,長歎一聲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亦…………,他突地眼睛一亮,說道:「我看我還是自動辭官,總好過日後被皇上下旨罷官。我尤世顯一生光明磊落,若老了還要被栽贓上!個罪名,我實在不廿心。「
尤管家當然知道,如今這種局勢若再繼續下去,皇上一定會命那批親信大臣不斷彈劾老爺,到時老爺沒罪也變成有罪了一一有罪沒罪不都是皇上一句話嗎?這幾年他也算是看出來了,以往經常給老爺送禮的大臣們漸漸少了,代表著老爺在朝中的勢力也不比以往了。
但尤管家什麼也沒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什麼都是皇上的,皇上要拿下誰,也就是一句話。若不是尤家還有先皇的恩澤,嗜權如皇上,只怕現在早就動手了。所以現在誰都沒有辦法,或許老爺辭官是唯一的辦法了。雖說老爺辭官後尤家必定遭到各方勢力的打壓,但至少不會落個家破人亡的地步,有些時候破點財也就過去了。
尤老爺突然又笑了:「我可是要當祖父的人了,應當高興些才對。」他又對尤管家吩咐道:「對了,你去給靜寧院那邊送一些賞賜過去,就是我今天帶回來的貢品,只怕以後也不容易得到了。這一回可是媳婦幫我出了這口惡氣,讓我沒在秦青與其他官員面前失了面子,應該賞。這酒也不喝了,喝多了傷身。」說罷他便將酒杯推到了一邊。
「是,老爺。」尤管家便叫來了兩個下人,將老爺扶回了房。末了尤管家才歎了口氣,去挑適合送去靜寧院的貢品去了。
這會兒,秦漫正吃著冷彤冷凝端來的補品,但她實在不喜這嘗膩了的東西,便往前一雅,不願再吃了。正待她取濕巾擦嘴的時候,卻見那碗補品又被椎了回來。
「少夫人,冷彤知道少夫人膩了這味道,但少夫人身子弱,尤大夫再三叮囑一定要好好進補。所以,少夫人務必要為了小少爺將補品吃完。「冷彤耐心的勸道。
秦漫也知道自己最妥有些害喜,吃不下多少飯菜,對腹中胎兒是不好。可她實在是吃的噁心,有好幾次都差點吐了出來。她便用希冀的目光看著冷彤說道:「好冷彤,就這一次?「讓她緩和一天也好啊…………
冷彤最近為了補品的事1日日跟少夫人說好話,這時便繼續拿出了足夠的耐性:「少夫人,不是如……,「
秦漫知道她又要長篇大論了,正在無奈,突然腦中靈光一閃,便急忙冉道:……冷彤,那個蘭…川人不是有很多漂亮姑娘?「
冷彤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拍著胸脯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她驚輥地看著秦漫道:「少夫人……怎麼會突然問起蘭春園?」
秦漫這幾日早就將這事兒給想通了,她想尤子君畢竟與她不是同時代的人,他去逛妓院那也不能說他就犯了滔天大罪。
至於她,她還是好好活著,好好照顧這個孩子就好。只不過,她是不會對他再有什麼念頭了,她可不會喜歡一個嫖,客。
但是現在呢,她為了逃過這碗令她作嘔的補品,便故意說到了令冷彤緊張害怕的事兒上。她看著冷彤說道:「我只不過是以前聽你家少爺提起過,心裡邊兒有些好奇罷了。你說蘭春園裡是不是有很多漂亮姑娘?所以男人們才都想去那裡風流快活?」
「……少夫人,那種地方還是不要在嘴邊討論了。「冷彤在心裡斟酌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少夫人,這補品也涼了,冷彤拿去倒了。待會兒少夫人入睡之時,冷彤再端碗熱的來吧。」說著她便端過桌上的碗,退下去了。
秦漫看著冷彤逃之天天的背影抿唇而笑,看來冷彤也知道尤子君去蘭春園的事嘛,也說明尤子君去蘭春園不是頭一回了。不過奇怪,那些姑娘們怎麼不知道?而暗地裡想讓尤子君痛苦的人,又怎麼沒借此機會將這事兒給告到尤老爺或是族長那兒去?
「少夫人,尤管家派人送東西來了,據說是老爺從宮裡帶回來的貢品呢,皇上賞的!「月成進了房,高興的說著,一邊將手裡的東西放在了桌上。
秦漫只是淡淡地瞟了幾眼,也沒怎麼往心裡去。她現在對什麼東西都沒興趣,只喜歡酸食。哎,要是這會兒有新鮮草莓,該多好帆……,
月成見她並沒有多大反應,便將手裡的信遞了過去,說道:「尤管家還吩咐奴婢將這信送給少夫人,說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呢。」
秦漫這時才往她手裡瞧去,見果真有一封信,便伸手取了過來,打開一看,見上面寫著:「少夫人乃人中之鳳,實在不該如此小雞肚腸,少夫人應將尤家帶向正道,而不是使之再起風波。念在少夫人為尤府做了不少好事,此次也是初犯,我就不將此事稟告族長了。不過請少夫人靜心思過,勿要再犯,否則尤家族規不是擺設。」
「太放肆了!奴婢一安要稟告老爺,讓老爺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老管家!」月成在一旁也看清了信中內容,頓時氣得直跳腳,嚷嚷著要去替秦漫討回公道。
月成。「秦漫制止了月成的嚷嚷,便站起身來走到供奉族譜的案前,緩緩將信伸到了燭火的火苗上,看著它一點一點被火苗吞噬。
月成知道少夫人是不讓她前去,可她實在替少夫人覺得憋屈,便悶聲道:「可是少夫人,他實在太放肆了。」
秦漫微微一笑:「什麼叫放肆?你這人,連是非好歹都分不清。倘若他有心害我,早就將事情告訴族長了。縱使我懷有身季,你想在孩子生下來之後族長會放過我嗎?雖說也就是挨幾板子的事,不過那樣一來我這少夫人也不必做了。」
「可是……可是少夫人什麼也沒做,他胡亂威脅少夫人亦……,「月成想來想去也想不通,少夫人也沒做錯什麼事兒啊。
秦漫往門口瞧了瞧沒人,便拉過月成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繼而笑著道:「你看,這事兒說大就大,說小就小,盡看被什麼人知道了。「
「少爺他、他、伽…………,月成這會兒簡直是可以用震驚來形容了,姣院的姑娘都是庸脂俗粉,哪兒有自己家的好啊?她萬萬沒有想到,看起來嚴肅正經的少爺,竟然也會去那種地方……
月成好半天才說了句完整舟話來:「少夫人,奴婢這喉嚨裡好像卡了魚刺,很不舒服,很不舒服…………,她深深的替少夫人感到不值,那蘭春園的姑娘比得上少夫人嗎?她可一點也不信。不過緊接著她又想到少夫人如今懷有身孕,哎呀,難怪少爺要瞞著少夫人去那種地方了。
突然她又覺得少爺是不想去其他姑娘房裡讓少夫人難過,所以才要瞞著少夫人去外邊兒解決男人問題的。不過,這話她可不敢跟少夫人說,這不是火上澆油嗎?看少夫人為了這事竟然以一齣戲讓那些姨太太們、姑娘們難過,就知道少夫人有多生氣了。
「如蛟在喉,也要嚥下去。」秦漫輕輕一笑,看著那信完全的化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