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大夫從鏢局回到自個兒家裡,心裡還怦怦的跳著雖說少夫人有令,不准他打開看那東西,不過那露出的一點黃綢布卻讓他看出了端倪。這恐怕除了尤老爺之外,也只有他與父親才知道這其中的奧妙了。
他板凳還沒坐熱,便見下人帶了尤夫人房裡的婢女琴英進來見他了。他心知尤夫人又要喚他了,便上前問道:「可是夫人傳我過去診病?」
琴英笑了笑說:「正是如此,夫人這幾日頭有些暈,想讓尤大夫過去看看。」
尤大夫便拿了藥箱,邊往外走邊說道:「既是夫人微恙,我這就去。」不過他心裡還有些個忐忑,不會他今日去鏢局的事情被夫人給現了吧?他可一路都小心著,沒見著什麼可疑的人吶?
等到了尤夫人房裡,尤大夫替她診斷過後,心裡邊兒明白了,夫人根本就沒有病。他走到桌前開了個補身的方子,說道:「夫人這是有些勞累,休息幾日便好,夫人派下人照著這方子抓兩副藥便好了。」
尤夫人使了個眼色讓琴英過去把方子拿了,才笑道:「尤大夫,我總覺得我不像是生病了,反而有些像是……」她頓了頓,又說:「這沈姑娘剛去了,尤大夫也清楚,所以我是有些個怕。」
尤大夫急忙道:「夫人莫要這般想,沈姑娘那是娘胎裡帶來的病,治不好的,如今去了也是告別痛苦重新投胎到好人家去。沈姑娘生前是出了名的溫婉賢淑,又怎麼會如夫人所說的那般呢?夫人是勞累過度了,多多休息為上啊。」他心想,夫人不過是要探他口風,看看這沈姑娘中檀香毒的事情到底有沒有人知道罷了。就算他如今不為少夫人做事,那也是決計不會將這般大的事情透露給有心人知道的。
「沈姑娘真是因自身疾病去的?」尤夫人用懷疑的眼光打量著尤大夫。雖說那落地蓮極不易被察覺出來,不過先前檀香被燒的事情不得不令她更為小心,所以她是一定要探探尤大夫的。說不定,可以從他的話中看出問題。
尤大夫滿臉不解地道:「夫人此話何意?沈姑娘病了這麼多年,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她若不是因為自身疾病而去,難道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
尤夫人笑了笑:「這個只有尤大夫最為清楚了,我也不是大夫,哪兒能知道沈姑娘的病情呢?所以我才要問問尤大夫吶。」
尤大夫十分認真地回答道:「我尤維元雖然不敢自詡神醫,但這方圓百里之內除了我父親,還找不出比我醫術高明之人。許多人都找我看病,我也向來是不分貴賤一視同仁,至今尚未出現過什麼錯診誤診的事例。所以還請夫人莫要懷疑我的醫術。」關於沈姑娘所中的毒,他是有些歉意的,因為他沒有早些察覺出來。不過那毒確實難以察覺,他也算是盡力了,否則依沈姑娘那孱弱的身子,只怕還等不到少夫人將事情查明的這一天了。所以他說出這番話來,倒是心中無所畏懼的。
尤夫人擺了擺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尤大夫莫要誤解了。我是想起之前那檀香的事兒,總覺得其中有些蹊蹺,可惜那些檀香都被子君給燒了,現在也是無從查起。」
尤大夫便答道:「夫人,那檀香在燒之前我也已經檢查過了,確實沒有什麼問題。不過少爺說少夫人因那檀香而頭暈乏力,必定是時間放久了對人身體有害,所以才要燒了去。我還想著少爺真是疼愛少夫人的,這麼一件小小的事情卻最後鬧得那般大場面,連老太太與老爺夫人都給驚動了。」
尤夫人看了他好一會兒,見他眼神沒有躲閃,才又說:「若真是如此便好了。不過前些日子啊,我這房裡的丫頭聽見幾個下人在說一個叫什麼……對了,琴英,你聽見的那玩意兒叫什麼來著?」
琴英便在一旁答道:「回夫人的話,叫『落地蓮』,奴婢是聽靜寧院的下人說的。」
「對了,就是這個『落地蓮』,尤大夫可曾聽說過?」尤夫人緊緊的盯著尤大夫,問道。
尤大夫著實心裡吃了一驚,沒想到夫人連這樣的險招兒都使出來了。他不禁暗暗想道:若是他之前還沒下定決心要往少夫人那邊兒靠過去,只怕這會兒他已經把落地蓮的事情給坦白了,那少夫人可真險了。他假裝想了許久才答道:「夫人,我還真不曾聽過這東西,不過我父親曾是宮廷御醫,必然知曉這『落地蓮』,請容許我回去向父親打聽了之後,再來回稟夫人。」
尤夫人朝琴英看了一眼,見琴英微微的點了點頭,才說道:「那倒不必了,我也只是隨口問問,既然尤大夫不知道,那就算了,也不必特意去打聽了。」
「是,夫人。」尤大夫鬆了口氣,心想這趟或許是過關了的。
「今天我問你的話,不會傳到別人耳朵裡去吧?」尤夫人微微的瞇了眼,問道。
尤大夫急忙躬身答道:「不會,不會,我絕不會亂說的。」
「很好。」尤夫人側頭對琴英說道:「拿些銀子給尤大夫,送尤大夫出去。」
「謝夫人賞賜,告辭。」尤大夫原本想推辭,不過緊接著便明白尤夫人是想收買他堵口他的,若是不收下,只怕尤夫人還不會放心的,便接了下來。
尤夫人看著琴英將尤維元送出門去,心裡微微歎氣,這可是什麼也沒問著啊。不過看這尤維元的模樣,也不像是有意隱瞞的。那落地蓮的確是在民間消失許多年了,以尤維元的年紀不知道也是說得過去的。再說就連皇宮裡的御醫也不一定能查出這毒物,尤維元的說詞倒還有幾分真實。
不一會兒,琴英回了房,見夫人有些失望之情便寬慰道:「夫人,奴婢看這尤大夫說的都是真的,倘若少夫人真知道了這裡邊兒的內幕,那還不趕緊煽動少爺與夫人您作對吶?可這事兒就這麼擱下來了,沈姑娘也去的無波無瀾的,想必事情是沒有讓任何人察覺的。」
尤夫人聞言心裡才覺著稍稍好受了些,便讓琴英扶她歇息了之後去抓藥——這既然是病了,也招了大夫來,那就得裝出個樣子來地。
再說尤大夫匆匆回了自個兒的家,那是心裡緊張極了。他心想若不是已經打算要幫著少夫人,便在去夫人房裡時做好了心理準備,那這番回話必定是要露出馬腳的。
「維元,你白天去什麼地方了?」尤峰見著兒子一臉緊張神情,心裡奇怪便問道。先前他找了維元許久,下人都說不知道他去哪兒了,這才要前來問問。
尤維元見是父親,這才站了起來回話道:「父親,兒子去給少夫人辦事了。」他是不能瞞著父親的,何況父親也能幫他出出主意。
尤峰眉一挑,怒道:「你打算趟進尤府的渾水中去?你不想要命了?」
尤維元無奈地解釋道:「正是因為兒子想要命,所以才不得不聽少夫人差遣。」
「這話怎麼說?」尤峰稍緩怒氣,疑惑地問道。兒子也不是不知事兒的人,想必此次還是事出有因。
尤維元便將少爺最喜愛的沈姑娘中了落地蓮之毒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末了他歎氣道:「父親,您說兒子能不偏向少夫人這邊兒嗎?要是少夫人將此事告訴了少爺,那少爺可就要大雷霆,說不定會稟告族長治兒子一個『誤診』的罪名了。」
尤峰皺了皺眉,心想這沈姑娘到底是喪了性命,若真如兒子所說,那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但他還是有些不贊同,斥責道:「雖是如此,就這麼輕易的被少夫人所要挾,也實在不太妥當。她才進門多久?又對這尤府裡的事情瞭解多少?你就不怕下錯注?」
尤維元這回倒是挺有自信地說道:「父親,兒子相信自己沒有下錯注。這少夫人進門短短半年,便將這檀香的事情給查了出來,雖說沒有扳倒任何人,可她贏得了少爺的心吶。再說了,她進退得宜,心地也好,兒子相信她是能洗清這尤府髒水的人。再說了……」
尤維元湊到父親耳邊,悄聲的說了一些話,而後便微笑著看著父親的反應。
尤峰果然大為震驚,顫聲道:「若真是有那印記,那少夫人的後盾可就堅實了。至少……族長不敢動她一根汗毛的。」
尤維元贊同地點頭,他們尤氏族人最怕的便是遭族長處罰,而今少夫人有了這利劍在手,那是決計可以放手的去查這黑幕,也不必擔心查到最後會遭族長處死了。
不過尤峰還是叮囑了幾句:「維元,雖說是勝算頗大,不過你還是要處處小心的。」
「是,父親,兒子謹記。」尤維元恭敬的應了。
尤峰這才轉身離開了書房,心裡也是對這位新來的少夫人有了幾分看法。當日在祠堂,他便覺得少夫人是存心要躲過族長的懲罰,如今看來這少夫人還真是有兩把刷子的。他在心裡歎了口氣,只希望這少夫人最終能將尤氏家族帶往光明而不是黑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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