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寧院裡十分安靜,若靠近房門邊,才能聽見隱隱的有女子啜泣的聲音。前一會兒,軒院的四個婢女將少夫人及少夫人房裡的下人給送了回來。有好事的下人偷偷觀察了,這說得好聽是『送』,難聽一點便是『押』。誰都看得出來,這少夫人似乎是惹了事了。
房內,月成跪著一個勁兒的哭,怎樣也不肯起身。她是怨自己不夠小心,怎麼就能讓巧兒拿了如廁的借口去將少爺給請來了呢?請來少爺也就罷了,她卻愣了一小會兒,這才被巧兒給拖到後面摀住了嘴,她便沒來得及出些聲響通知少夫人。
等到少爺上前幾步聆聽屋裡的對話時,她已經是不能上前的了,否則少爺還不扒了她的皮?可最重要的是,即使她那會兒撞開門,也於事無補了——少爺必定是已經懷疑少夫人了的。也許她當時堅持要在少爺面前通知少夫人,反而會讓少爺更加誤解少夫人呢。
秦漫頗有些無奈地說道:「月成,這事不怪你,你起來吧。」她心中直歎氣,想不到自己處處小心,卻上了一個將死之人的當……看來這愛情果然是穿腸毒藥,沈姑娘那般溫婉的人兒也會撒下這樣的網,不過是為了她心心唸唸的少爺罷了。其情雖可憫,其行卻不可原諒啊。
如今這番驚世駭俗的對話被尤子君給聽了去,不知他心裡會怎麼想她,也許——也許會休了她,或是從此厭惡她不來靜寧院了。想到此她皺了皺眉,真要是被休了,只怕她日後的生活便不怎麼好過了;若是尤子君還存有仁慈只是厭惡她了,那她倒也還落個清靜,最好是如被打入冷宮一般,讓她在這靜寧院獨自一人不與任何人來往的好。只要尤子君厭惡她了,想必那些人也該放過她了。
月成抽抽噎噎地道:「都是奴婢的錯兒,沒能守好門口,讓巧兒鑽了空子。可是少夫人怎麼能當著沈姑娘的面兒說出那些話來呢?善妒的話兒是怎麼著也不能對任何人說的啊。」她實在是沒有想到,少夫人竟存了這樣的心思。但即使是這樣的心思也就罷了,為什麼又要說將來會離開呢?她想來想去,真正讓少爺動怒的,恐怕就是少夫人說要離開的話吧。
秦漫苦笑了一下:「我這不是怕她,嗯,以後纏著我麼?倘若真要是這般中了邪,可不消夫君對付我,其他人也會將我當怪物給燒了去。」
月成這會兒倒是十分哭笑不得了:「不是奴婢說少夫人,要真有鬼魂這玩意兒,那前邊兒兩位少夫人——冤死的秦玉瑩與戚玲,她們的鬼魂為什麼不回來纏著兇手?少夫人聰明一世,卻在這一時被沈姑娘給蒙騙了過去。這明擺著便是沈姑娘給少夫人下了套兒,也不知她為何要這般對待少夫人,少夫人可一直待她極好的啊。奴婢真替少夫人感到不值,少夫人如今可算是明白了吧?這大宅院裡可沒有什麼好人,都是自顧自的呢!」
秦漫搖了搖頭,她也還沒想透沈姑娘為何突然這般對她。不過月成說的話也有道理,她確實不該被沈姑娘那番話給動搖了心意,將真心話說出來。鬼魂若真能在人間作亂,這尤府裡那些害人的事兒也就不會一直生了。怪只怪她一直認為沈姑娘不會做什麼害她的事兒,便放鬆了警惕之心。
她歎了口氣,覺著口有些渴了,便伸手去取那杯子,卻在胸口靠近桌沿之時被懷裡的東西給磕了一下,她這才想起先前沈姑娘還給了她一件東西,讓她回屋才可以看的。她也不去取那杯子了,趕緊地將懷裡的的東西掏了出來,要是這東西又是害人的,她可就有嘴說不清了。
等到秦漫將那東西外邊的黃綢布解開,看清裡面的東西後,頓時目瞪口呆。這沈姑娘……
難怪沈姑娘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她在真相大白之時才可以用這東西救自個兒的命。想來,沈姑娘是怕屆時族長尤閔壕出面以族規處死她,這才給了她這護身符。
月成跪在地上,並沒看清少夫人手裡的東西,但少夫人那吃驚的模樣讓她不解了,便問道:「少夫人,怎麼了?」
秦漫回過神,急忙將東西又包了起來,四下看了看了後思忖了一會兒,問月成道:「倘若有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要藏住,又不能被任何人現,該藏在哪兒?」
月成想了想,答道:「尤府裡沒有一處能藏,奴婢想——少夫人若不想被尤府裡的人現,為今之計只有拜託尤大夫了。」
秦漫讚賞的點了點頭,月成這丫頭果然還是有些頭腦的。往後萬一生什麼事情,人家要找了借口來搜院,那是藏在哪裡都有可能被現的。可尤大夫不一樣,他是外邊兒的人,要藏的地方自然多了,至少鏢局就是一個好地兒。
秦漫將東西拿在手中,思忖了一會兒又去書案前扯過一張白紙,親筆寫下『封』字,而後按照她所熟悉的特殊方式將東西包裹起來,再命月成拿來漿糊封好,這才將東西塞進月成手裡,而後吩咐道:「這東西非常重要,不能被任何人瞧見,連尤大夫也不行,你須得囑咐他不可私自查看這裡邊兒的東西。還有,你讓他找一家實力強的鏢局,將這東西托給鏢局,必須重金托付,以防有變!」
說著,秦漫轉身去梳妝台挑了幾件貴重的飾,在手裡掂量了一會兒心想差不多了,便才走到月成面前遞給她:「這些飾你也一併交給尤大夫,作為托這東西的定金,多出來的便賞給尤大夫了。」
月成點了點頭,笑嘻嘻地補充道:「奴婢還會讓尤大夫告訴鏢局的人,等到去取這東西的時候,倘若東西保管的好,還有重賞。」
「你這鬼靈精!」秦漫用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笑道:「這會兒不哭了?我還盼著你能把神仙哭煩了,把我送回……」她頓住了,轉過話頭道:「好了,你去吧。」
月成看了看門外,訝然道:「少夫人,這會兒就去?奴婢怕少爺院裡的那幾個婢女不讓奴婢出去呢,再說即使出去了,奴婢也沒法子出府啊。」
秦漫道:「我怕夜長夢多,還是早些辦了好。至於冷霜她們,她們要守的是我不是你,再說你只說是去幫沈姑娘請尤大夫過來,她們不會阻攔的。」
月成點了點頭:「是,少夫人,奴婢這就去了。」她是好奇這被貼了封條的東西是什麼的,不過她還記得住少夫人的話,縱使再好奇,也不會打開來看。何況少夫人這般謹慎對待,想必這東西非同一般,她還是少知道的好。
秦漫送月成到了門口,又等待了一會兒沒見月成回來,便知道冷霜幾人沒有攔著,心裡便放鬆下來。她回到桌邊坐下,想著之前尤子君那冷肅的神情,暗笑自己還能使尤子君那般性子的人動了怒,實在難得。
幸好尤子君現在顧著沈姑娘,還沒下令罰她,不知他會不會領悟沈姑娘的一番好意。不過她想,即使尤子君當時不明白,之後沈姑娘也會與他說清楚的,否則沈姑娘這一番功夫便白費了。
秦漫原先是以為沈姑娘故意要害她一次的,也以為自己是錯看了沈姑娘的為人,不過在瞧見沈姑娘給她的東西後,她便完全推翻了之前的猜測。沈姑娘的確是個不錯的女子,也難怪尤子君能對她始終如一的這麼多年。想必沈姑娘這次這般做,就是為了去除她與尤子君之間的那道檻兒。
雖然沈姑娘是一番好意,想讓尤子君瞭解秦漫隱藏在心底的想法,不過她似乎是白費心機的,因為秦漫壓根兒就不信這裡的男人能做到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秦漫如今所想的,不過是覺得尤子君無辜被害,而沈姑娘又對他深情一片,再說她自己也需要揪出幕後人免得為其所害,這才決心出手查探這尤府的黑幕。
再過了一會兒,秦漫突聽外邊似乎有些嘈雜的聲音,知道是沈姑娘的事兒驚動了尤府上下了。不過她如今是被尤子君明令呆在房裡不准出去的,所以她也不去湊那個熱鬧了。她只閉眼低頭,在心底默默的替沈姑娘祈禱,祈禱沈姑娘能好人有好報,投胎到個富貴人家不再受苦了。
猛地一聲悲愴的嘶吼聲從遠處傳來,秦漫驚了一驚,睜開眼望向那遠處。那是——尤子君吧?
她心裡不知被什麼扯的有些疼,想來……沈姑娘已經走了。她臉頰微涼,那是被什麼液體打濕的緣故。這沈姑娘似乎是除了月成之外,為數不多的與她較為交心之人呢。
秦漫歎了口氣,她心裡清楚:尤子君必定是已經知道沈姑娘是被檀香所害了,可他也必定應了沈姑娘最後的要求——不追究此事。所以……所以他才出那樣不甘心又悲傷的吼聲。
青梅竹馬十幾年,不易,不易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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