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成回到尤府便與秦漫描述了一番與尤大夫的對話,言語間煞是有著對尤大夫老實忠厚的讚賞,惹得秦漫頻頻側目看她等到月成說完了,秦漫才遞了杯水與她,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你辛苦了。」秦漫笑了笑後,佯怒道:「後邊兒那話可不是我教你說地,你自作主張了。」原本她只是讓月成稍作威脅,與那尤大夫暗示一番說謊的弊端便是了,誰知月成卻拿了這麼驚世駭俗的話去逼迫尤大夫,沒鬧出什麼反效果實在是月成幸運地。
月成聞言有些心虛,她確是看著尤大夫可欺便囂張了些,不過她卻早已料到尤大夫不會那般不識時務,畢竟少夫人所說的方法對他有益無害,所以她才有恃無恐了。她訕訕地笑了笑:「少夫人教訓的是,奴婢下回不敢了。」說完她便握著水杯喝水,不敢抬頭看秦漫。
秦漫若有所思地看著月成道:「尤大夫確是個忠厚老實的人,我記得他只有一房正室及一房妾侍吧?身邊兒女人倒少,挺難能可貴的。」
尤大夫的父親畢竟曾是宮中御醫,想必家底兒也不薄,不過他卻除了正妻之外只收了一房妾侍,倒還真是比尤子君更加不近女色了。她暗笑道:也難怪月成對他會起了好感,在這個時空好男人可不多。
不過現在談這事兒是太早了些,她還什麼權利都沒有,在這尤府也還沒站穩腳跟兒,而尤大夫家底兒殷實,所以月成的事兒她做不了主。不過尤大夫這人,她是著實想收為己用的。雖說月成每回都注意著飯菜日用品什麼的,但還是不如大夫那般警覺,身邊多個會醫術的,將來有事兒也好遮掩。
月成是聽出了少夫人話裡似有其他意思,心裡忐忑便趕緊轉了話題道:「少夫人,奴婢琢磨著那尤大夫明日便要與少爺說起這事兒了,就不知他會拿些什麼說詞出來,而少爺又是否會信他了。」
「他若沒有些本事,整日周旋在這尤家各人中間怕是早就被扯下去了。」秦漫輕輕地哼了一聲。大夫?平日裡只怕許多事情他都知曉了些,不過是不說罷了。想必他的小心謹慎那也是自他父親身上學習過來的,想那尤峰可是宮廷御醫,那宮廷裡的勾心鬥角還見得少?倘若稍有不慎,那是等不到告老還鄉地。
他愈是謹慎行事,代表他知道的事兒愈多,她便愈是想將他給收服了去。她暗笑,這是良性循環還是惡性循環?不過月成這邊兒,她還是得駁她一些面子地。
秦漫伸手搭上了月成的肩,表情微微有些嚴肅:「月成,今個兒的事我不怪你,但我必須得提醒你:尤大夫之所以會妥協,那並不是因為你。所以下回,可別這般自作主張了。身為女子,也當知道矜持才對。」
其實秦漫知道,這裡的下人雖說看著規矩,暗地裡卻都是耐不住的人兒。下人不敢去勾搭老爺或少爺,但卻敢勾搭與自己平輩兒的男人。可她不希望自己房裡的也是這般,因為女人一旦先自降身價,那男人也不會把她當回事兒。
將來有一天她真得了勢,那月成嫁給誰也都是她的一句話兒,所以月成得自愛。但這些話兒她不想對月成說得太明白,畢竟將來的事兒誰也說不準,她不想下一個不一定能辦到的承諾。
月成微微一愣,稍後明白過來,頓時滿心羞愧。她低下頭,聲如蚊吟地答道:「是,少夫人——奴婢往後定會規規矩矩地。」她自是聽出少夫人話裡的意思了,尤大夫會妥協不是受了她的威脅,而是顧忌著她背後的少夫人。若沒有少夫人站在她身後,那尤大夫怎會被她所脅迫?
秦漫看著她,輕聲歎了歎。說起來這少女懷春都是一個理兒,她當年不也憧憬過美好的愛情?所以她並不十分責怪月成,但她卻不得不拿這話兒來點撥她,免得她做了什麼出格的事,後悔便晚了。再說月成還比她如今的年歲大三,說起來在這裡也算是大姑娘了,難怪會想著心儀之人。
雖是心裡這般想著,秦漫卻也沒有再說什麼讓月成羞窘了。她便吩咐月成將屋子收拾乾淨,因為一會兒尤子君便要過來靜寧院了。他是個愛乾淨兒的人,上回她練了字將墨汁灑在了桌沿,被他瞧見後她察覺到他皺了眉。自那以後她也十分注意,每回便讓月成尤苦將屋子弄得乾乾淨淨地,為了他的好心情。
月成在外邊兒喚了尤苦進來,一同在那收拾著。秦漫便拿了孫姑娘往常送來的一些字畫在書案前欣賞,不知不覺地也被孫姑娘的才情給吸引了進去。
直到軒院那邊派了人過來,秦漫才從自己的一些聯想中醒悟過來,她見月成正在門口與一個下人說著話,便折好了孫姑娘的字畫,走了過去。
不過月成卻早先一步將那下人給打走了,轉身見少夫人走了過來,便稟告道:「少夫人,是少爺派人來說——今個兒晚上不過來了,是尤姑娘心神不寧留了少爺呢。」
秦漫微微一笑道:「她確實該心神不寧地。」說完她便也不多作解釋,轉身回了內室。她打算好好的休息一晚,把這些日子尤子君打擾了去的睡眠好好補補,以應付明日的軒然大波。
月成聽著這話,禁不住在心裡想著:尤大夫都依了少夫人的話編造借口了,那尤姑娘哪裡還有什麼干係?除非——除非尤大夫所說的話少爺不信!少爺若一定要查到底,那尤姑娘可就脫不了干係了,可這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呢,整個尤府怕是都會被驚動。
她有些擔心,倘若這事兒需要族長出面處理……那可就真是鬧大了。也不知少夫人心裡是個什麼想法,可不要利用了尤大夫又將他推到峰尖兒浪口地才好啊。
這晚尤府還真是出奇的平靜,老太太居然也早早的歇息了,沒有如往常一般敲那木魚。許多人沒聽見那熟悉的木魚聲便心裡覺著不踏實,彷彿這有什麼事兒要生了似的。
第二日眾人都起了床,請安的也請安過了,用膳的也都用過了,就這麼快到正午時,突然聽說少爺緊急招了軒院所有的下人,派了她們去各個房裡搜查什麼東西,還不許給任何人說。
月成自是從外面兒得了消息,趕緊跑回房來給秦漫稟告。秦漫聽了卻什麼都沒表示,只是讓月成繼續注意著外邊兒的動靜。
不一會兒月成又跑回來了,這回卻是帶了許多人來,秦漫一瞧,那些人都帶著大包小包的,但看樣子是軒院的人。她心裡便清楚這些人都是尤子君吩咐過來的,當即讓尤苦去招呼她們,畢竟尤苦對這事兒比較熟練,月成怕是招呼不好軒院的人。
月成看著這一院子的人,走近秦漫身邊悄聲道:「這是要做什麼呢!」
月成話音剛落,尤子君與尤大夫便一前一後的走進了靜寧院,面色都是十分嚴峻地,看了讓人覺得心裡懼怕。
尤子君走到秦漫身邊,看了她一眼才對尤大夫道:「尤大夫,各房裡的東西都在這兒了,你去檢查一遍,完事後進房來對我稟報。冷霜,去門口守著,除了老太太與父母親,其他人一律不准入內!」
那被喚作冷霜的丫頭便輕輕頷:「是,少爺。」
「夫人,我們先進房吧。」尤子君輕輕握了秦漫的手,說道。
秦漫便順從的點了點頭,跟他進了屋。到了屋裡坐下後,她才問道:「夫君,究竟是為了何事這般大費周章?」
尤子君也先不答她的話兒,只是關心地問道:「尤大夫開的方子還靈吧?我看夫人今日精神好了許多。」
秦漫便笑著答道:「多謝夫君關心,妾身今日好很多了,不覺著暈眩,手腳也都有了氣力。」
「那便好。」尤子君望了望門外忙碌的人,這才答了她先前的問話:「尤大夫今日來與我稟報檀香的事兒,卻是讓我好生震驚!那檀香不知被誰人加了一種命為『落地蓮』的毒藥進去,竟變成了害人的東西,而我們府裡的姑娘們——還有母親,都點了這檀香這麼些年。若非夫人身子不適,這檀香還得在尤府繼續為禍下去,我怎能善罷甘休?定要查他個水落石出!」
秦漫這回倒是吃了一驚,急忙問道:「落地蓮?那是什麼毒藥?」雖說她已然猜到了,可她想確認的不是落地蓮,而是尤大夫究竟與尤子君說了些什麼。
提到這個尤子君更是震怒,他憤憤地甩了甩寬大的袍袖,說道:「據尤大夫所說,此物原是北方大漠之物,極難獲得。它有——有致人不孕的毒性,且十分強烈。此物初始在青樓裡流傳,後來不知為何被皇帝禁止而列為宮廷御用藥物,便在民間漸漸少見了。」
這麼些年來他一直被風言風語所糾纏,說這麼多位姑娘都沒能懷上,不是姑娘的問題而是他的問題。聽得多了他便也有幾分懷疑起自己來,誰知如今才知道,這罪魁禍卻是檀香!而那幕後人究竟是存了什麼目的,竟要使他斷了長房的香火?
秦漫沉默了,這尤大夫存的什麼心,居然將全盤事情告知了尤子君?原先他是打算不說,可月成去轉述了她的意思後,他答應說一半兒,可如今他卻全都說了。
秦漫望向門外,見尤大夫還在認真的檢查著從各房搜查出來的檀香,禁不住在心裡喃喃說道:尤維元啊尤維元,你走的這一步棋,可並不是我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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