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你想要做什麼,因為我剛剛經歷過同樣的事情。」李鵬在斟酌著自己的詞句。「但我要說,你的情況跟我的不同。如果陳紅不想跟你走,那這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那你就一定要反省下是否有再回去的理由。」
李墨生長出一口氣。「我已經說過,在這種情況下她沒辦法正確思考。」
「得了吧,她怎麼會沒有辦法正確思考?她可是一個女人!」李鵬的聲音又高起來。「女人根本用不著思考。女人可能很蠢,但她們做決定情憑的不是思想而是直覺,而女人的直覺一向都很準確。如果陳紅跟你說不,那就是她有自己的決定,而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尊重她的決定!」
「你是要我把她就這樣扔下不管?」李墨生嘲諷地看著李鵬。「你這是哪門子的高明主意?你讓我把這個女人扔在那裡不管?」
「以我旁觀者的觀點來看,這辦法也沒有什麼不妥。」李鵬大聲回答。「你現在自身難保,在這種情況下你怎麼可能把她照顧得周全?但只要人還在,你們總有機會再在一起,眼下的狀況只是暫時的,到最後他們會現你究竟是怎麼回事,但你現在的做法,等於是把這最好的一條路給堵死了。這不算聰明,李墨生,這不是你的風格。」
「到最後?什麼時候或者什麼程度算是最後?你要我把希望寄托在這麼一個虛無縹緲的前景上?你說的可能有道理,李鵬,不過那才不是我的風格。我從來不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李墨生幾乎是一字一句地說出這段話。「你不爭取,你就什麼都得不到。」
「哪怕這可能會讓你送命?」李鵬冷靜下來。
李鵬不笨,但他有點天真。李鵬以為這種內部調查的出點都是好的,所以他會認為種種誤會都會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但李墨生知道,沒有人會因為心血來潮起一次調查,調查只是一種手段,一種標榜自己是正確一方的手段。任何行為都有其明確的目的,而不管是什麼人,要達到自己的目的都會不擇手段。他現在要做的只是要保護自己,是每個人都會最先考慮和要做的事情,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這很可能是對手在借刀殺人。
這個時候接受調查,他所掌握的秘密就會全部失去意義。他不能冒險。
他是一個游離於這個社會秩序之外的人,在大仇未報之前他不能落在任何人手中。
「你在擔心他們用陳紅來要挾你?」李鵬的聲音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要是那樣,一顆子彈就能夠解決所有的問題。」
「你說什麼?」李墨生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
「你聽得很清楚,而且我相信你也考慮過。」李鵬乾巴巴地回答他。「別做出那種無辜的樣子。李墨生,我知道你是什麼人。」
李鵬說的對。
在他們的訓練中遇到過類似的假設,而這些訓練要達到的目的就是,要這世界上再沒有什麼能夠要挾你。這些訓練會把這種反應變成一種本能,一種與你是否具有鐵石心腸無關的本能。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你意識到可能會被要挾,那麼你唯一能做的也許就是,親手解除這種威脅。」當時的教官們不無傷感地這樣說。「不管是你們的親人還是朋友,被你自己迅解決掉總比落在敵人手裡好過得多,跟他們可能遇到的折磨相比,我們甚至可以把這叫做『慈悲』。」
但陳紅是無辜的,她唯一做錯的事情就是跟了一個不該跟的男人在一起。該承擔責任的人是他,因為他沒有可以對別人做承諾的能力卻不負責任地做出了承諾。現在這個無辜的女人要為他的錯誤遭殃,而你的解決辦法就是在她腦門上打一槍?李墨生在心裡問自己。
不,這無論如何都不能叫做「慈悲」。
說出那句話後,李鵬就在觀察著李墨生。似乎因為他的話陷入了思索,李墨生靠在座位上,抬頭看著車頂不說話。李鵬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些話來,但如果李墨生真的幹出這些事情來他也會表示理解,這種想法讓他自己都感到吃驚。
「我請你來不是需要你幫我出主意,我只希望你能配合我。」李墨生開口說道。忽然之間,見面後一直在猶豫不決的李墨生又變回了那個冷靜果斷的人。「我們要做的就是像在訓練中一樣給那些人栽個大大的跟頭。」
「高興的總是勝利者?我喜歡這種感覺。」
李鵬微笑,又從紙袋裡拿出半個漢堡大嚼起來。
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就沒有必要再去糾纏那些細節,他們只需要做好一切準備。兩個人繼續進餐
「這個保溫瓶裡是麥當勞的咖啡?」李鵬對著瓶口嗅了嗅,不滿地皺起眉頭。「我知道現在不是放鬆的時候,但你簡直是在虐待我們的胃。成都沒有星巴克?」
「麥當勞的咖啡至少比肯德基的咖啡味道好。」李墨生聳了聳肩膀。「順便說一句,麥當勞的薯條味道也更好。」
「在吃快餐的日子裡你也沒有放棄思考,這真讓人欣慰。」李鵬也舒服地靠在座位上。「你是想告訴我,一種垃圾食品比另一種垃圾食品更垃圾?」
就在李墨生和李鵬在高公路上等待進入市區的時候,從北京趕來的反恐第七隊也匯合了在成都布控的警衛局特工。
警衛局派來了一支由三十名特工組成的龐大隊伍,隊伍中有各個專業的專家,其中包括一名心理學家,而帶隊的領導居然是趙強,這讓趙雪峰也很意外。一方面,對李鵬的瞭解能夠讓趙強在接下來的行動中知己知彼,而另一方面,趙雪峰很擔心,和李鵬之間曾經有過的親密關係會讓趙強做出錯誤的決策。
要再次抓捕李墨生讓趙雪峰的心裡很不是滋味,他把上次的失手歸咎為自己的遲疑和軟弱。事實上,連十三處都已經聲明與李墨生沒有任何關係,那麼可以確定的是,並不隸屬任何情報機關和秘密單位的李墨生已經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敵人。
「難以置信。」在任務簡報會上,趙雪峰仍然對此表示懷疑。「我不知道李墨生幹了什麼,但在這裡他曾經有機會幹掉我卻沒有這樣做,你能把這樣的人當做敵人?」
「我也不信,但如果他沒有問題,就該主動接受調查。」趙強回答他。「有一點不能否認的是,他至少也該為古都市的事故負責,但他在哪裡?」
趙雪峰沒說話,這個事實足以叫任何人閉嘴。
「我聽說他已經逃脫過一次,那麼現在的計劃是什麼?」趙強看著趙雪峰。
「上面做出這樣的決定是因為我們都很瞭解李鵬。」趙雪峰的聲音透露出他的信心不足。「我們固然很瞭解李鵬,但李鵬也同樣瞭解我們,所以,所有的那些我們都知道的反制措施就都失去了意義。」
「那是因為你假定他知道是我們來對付他。」趙強打斷了他的話。「但這個調查是秘密行動不是嗎?李鵬不應該知道要對付他的是我們。」
趙雪峰沒有馬上回答。他知道趙強所不知道的事情,那就是李鵬實際上在為戴軍工作,現在他也只能按照正常的工作程序來決定自己該如何做,那就是公事公辦。
「你有什麼好的建議?」
「如何能夠確定李墨生還會重新出現?」趙雪峰一針見血地指出這個行動的不合理之處。「僅僅憑他跟陳紅之間的關係?這種關係對李墨生這種人來說並不意味著一切,如果他夠聰明,他早就已經離開了這個對他來說極其危險的地方。」
「兩個方面的理由幫助我們確定這一點。第一,據我們所知,他和陳紅有著很深的恩怨;第二,我們已經暗示會對陳紅採取必要的手段。」趙強頓了頓,第二點理由讓他自己也覺得有種罪惡感。「通過對李墨生的心理側寫,我們認為,他不會對此袖手旁觀。」
「我們真的要對陳紅採取必要的手段?」趙雪峰吃驚地問了一句。
「李墨生有很大的可能性會回來,這才是關鍵所在。」趙強沒有正面回答趙雪峰的問題。「我們都知道李墨生有什麼樣的本事,所以這是我們為數不多的機會之一。你們必須祈禱這一個判斷是正確的,這樣就不用浪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
「我們只有等待?」趙雪峰的語氣裡帶著失望.
「李墨生很清楚,時間拖得越久就對他越不利,所以他會在最快的時間內採取行動。」
趙強環視著坐了滿滿一屋子的特工,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老了,對付李墨生這樣的學生已經開始力不從心,因為他想不出自己有什麼辦法能夠與這些人周旋。既然全力以赴也很可能不是李墨生的對手,那麼為什麼不把工作交給趙雪峰來做呢?
「趙雪峰,你有什麼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