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豹」甚至能夠感到這一刀已經刺破了身後男人的衣服,但就在同時他感到持刀的手腕被一個什麼硬器阻擋,強烈的衝撞下他的格鬥刀竟然脫手飛出。「雪豹」顧不得手腕上的疼痛,順手抓住了男人的另一隻手,上身向後倒去,順勢將他的上身壓低,並起雙腿用力向男人踹過去。
男人也很敏捷。「雪豹」死死地抓著他的手腕讓他無法掙脫,但他立刻翻身仰到在汽車旁邊,如果「雪豹」不放開他就會被他拖到地面上,以「雪豹」現在的姿勢肯定會摔得狼狽不堪給男人以可乘之機。
「雪豹」的念頭轉得很快,立刻放開男人的手腕,順勢從汽車的後備箱上滾落,然後用力從後備箱上跳開。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還在翻滾的一剎那他拔出了手槍,向後跳落已經試圖向女人瞄準。
李墨生在倒地的瞬間用一個「鯉魚打挺」從地面上跳起來,他知道對手已經脫出他的掌握,所以沒有緊追上去,而是一個虎撲從側面越過了轎車,蹲在動機前面。
「出來!」「雪豹」厲聲喝道。「把武器扔到我能看得見的地方!」
「噹啷」一聲,一樣東西從汽車後面拋到地面上,還不等「雪豹」看清楚那是不是一支手槍,李墨生已經從車的另一面跳了出來,用一支小小的「雄貓」手槍指向「雪豹」。你不能因為這支伯萊達點32口徑的自衛手槍外型小巧玲瓏就看輕這支手槍的威力,它使用的子彈可能無法穿透防彈衣,但在這個距離內,熟練的槍手仍然可以用它擊中目標頭部。
只是瞬間之內,「雪豹」就感覺到自己的優勢不那麼明顯了。這個人的反應和果斷都遠遠出他的預料,在高公路上經過汽車的車燈下,這個男人的一頭黑在夜風中飛舞,輪廓分明的臉上帶著一股迫人而來的英氣。
「雪豹」調整自己持槍手臂的的角度時,才驚覺在這一瞬間對方就可以結果自己的性命,如果他心存惡意的話。「雪豹」在心裡咒罵著這個分不清敵友的任務,就是這任務造成了自己的遲疑,所以才會覺得處處受制。他接受的訓練告訴他,在任何時候都要全力以赴,但男人並沒有向自己開槍讓他在反擊時也處處留手,所以就無法佔據主動。
這真是他媽的考驗人的心臟。「雪豹」緊咬牙關,不自覺地攥緊了手裡的槍柄。
「放下槍,你!」「雪豹」幾乎是吼叫起來。
「放下你的槍。」李墨生的聲音清脆而堅決,沒有一絲顫抖。
「別考驗我的耐心!」「雪豹」知道自己的鼻尖已經開始沁出汗水。
「就算我放下槍,你又能怎樣?」李墨生微笑。「你知不知道你的槍永遠也打不到我。」
「雪豹」沒有接話。
「我想你肯定不相信吧。」李墨生微笑。「不過我不確定我會不會向你開槍,所以你可以試試。」
「雪豹」想要起身,卻又警惕地盯住李墨生。對方只是一個人,也可能不會殺人,但「雪豹」知道,現在的距離很近,如果他要開槍的話,也很可能不會錯失目標。「雪豹」緊張地思考著。
「我要是你,我就試試。反正你又沒有什麼損失。」李墨生慢慢地從車後走出來,手裡的槍沒有放下。「知道我怎麼想?富貴險中求,這句話永遠不會過時。」
這個男人是誰?這個問題在「雪豹」的腦子裡飛快地運轉。
「看來你沒有從以前的工作中脫身。」趙雪峰喟歎。「你仍在搞那些故作神秘的任務。」
「這讓你感到嫉妒還是羨慕?」李鵬微笑。「聽說你對現在的工作很滿意?6軍把你訓練成了精英,但你現在卻幹著警察也能做的工作,要我說,面對這樣的大材小用你還真沉得住氣。」
「我只是服從上面的命令。」趙雪峰昂起下巴。「不管在什麼時候,我都會遵守我的軍人誓言,任何時候都不會讓自己凌駕於誓言之上。說到軍人誓言,也許這會讓你感到不安?要不要把你的行為跟軍人誓言對照一下?」
「幾個月前,你的話可能會顯得很神聖,可現在我只覺得你的話可笑。」話雖然這樣說,但是李鵬沒有笑。「尤其是你的表現。我是指你接受你所謂的命令這回事。」
「命令就是命令,你可以質疑它,但你必須執行它。」趙雪峰的聲音是斬釘截鐵的。「如果每個人都能像你這樣隨心所欲,那麼你的技能事實上就全無價值。」
「對這一點我不否認。」李鵬勉強笑了笑。「不過直到目前我還沒有做錯什麼,所以你的話跟我的行為並不衝突。」
「那麼接下來呢?」趙雪峰沒有想到李墨生居然會贊同自己,不由這樣追問了一句。「當你做錯了什麼的時候,你又要如何解釋?」
「如果我做錯了,那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消失的時候,所以我不欠任何人的解釋。」
李鵬抿緊了嘴唇。趙雪峰意識到他在用這個微小的動作掩飾著內心的煩躁。
「我盡我的職責,我用不著跟任何人解釋。我只是陰影中的陰影,別人無從判斷我的對錯,別人也不知道我的所作所為,我需要跟誰去解釋?我不要這個解釋,也不會有人真正在乎我的解釋,就算有人需要這個解釋,那也只是為了利用我的感激。」
頓了一頓,李鵬慢慢地平靜下來。
「不錯。趙雪峰,你差點打動了我。真的很不錯,你的話居然有一點打動了我。」李鵬的臉上又露出嘲諷的微笑。「不過想一想,你對誓言的理解也不是那麼深刻。你原本就對自己存在的意義有所懷疑,所以你才會如此地執著於誓言,因為只有這樣,當你感到對不起自己的良心時你才有救命稻草可以抓,甚至在你有罪惡感的時候你還會用誓言來為自己辯護。知道嗎?甚至連我都不明白,當時為什麼上頭選擇了我而不是你,畢竟在成績上看我們同樣優秀,但現在我好像找到了問題的答案。」
「原因是什麼?」趙雪峰的眼角肌肉輕輕地跳了跳。
「原因是,你不能全身心地投入你的工作。你太愛惜羽毛,你只想萬古流芳而不肯遺臭萬年,當時我們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有人意識到了,因為這個人知道,幹這一行需要什麼心態,需要有什麼樣手段。」
冷酷無情,沒有廉恥。
雖然他的話是對趙雪峰所說,但李鵬卻從自己心底感覺到了一陣寒意。
「不是所有的出生入死都配得上崇高的榮譽,不是因為穿著軍服就表示你是個軍人。」李鵬在歎息。「對別的軍人可能只需要這樣,對我們來說卻不是。如果你只以普通軍人的標準來要求自己,那你很容易就會沉浸在虛假的滿足中。我們是軍人,但那只是形容我們的靈魂,我們的情形要比這複雜得多,趙雪峰,該是你清醒的時候了。」
「現在你又要充當別人的引路人了。如果秘密部隊還在,你的這些話很容易引起別人的共鳴,但現在,李鵬,看看你自己,看看你的身邊,然後你告訴我,你的這些所謂的工作到底為了一個什麼目的?我只想知道這一點。」趙雪峰聳聳肩膀。「如果僅僅是為了正義,值得你這樣鬼鬼祟祟嗎?有什麼正義的行為像你這樣藏頭縮尾?」
「光明後面是陰影,正義也不一定就能橫行無忌。要我說,『正義』才是虛無的,才是這個世界所不接受的。正義不過是一種消炎藥,當人們被自己的罪惡傷害了的時候可以拿來清洗一下傷口讓自己不至於炎而死。不,我不為正義工作,我只為人們的需求工作。」李鵬自嘲地笑了笑。「我們只是工具,別把自己看得太高,這個世界不需要任何人的拯救。」
「如果我們只是工具,那你的話又有什麼意義?」趙雪峰收起笑容。「如果我們只是工具,那什麼是我們為之服務的準則?我們存在的意義又在哪裡?」
「部隊解散後,我也有同樣的問題,而且到現在無解。」李鵬坦率地承認這一點。「我只是記住了我從哪裡來,人不能糾結於自己的存在是否有意義,那樣很容易就把自己局限起來,做為一個人,還是要看他對別人、對周圍是否有意義。我們對別人、對周圍還有用,這就是我們的服務準則、我們存在的意義。」
「在我聽來,這些都是你的狡辯,都是你的一面之辭。手段就是目的,如果你的手段就是錯的,那如何能夠談到目的的正確?」趙雪峰搖頭。「放棄自尊就是一切錯誤的開始,你在自暴自棄。你想我也會像你那樣盡職責而自欺欺人?我從前不會這樣做,現在不會,將來同樣不會,而且我還有命令,你可以指望你的新頭,但我更相信『雪豹』。」
「這就是我們不一樣的地方,趙雪峰,你總是盲目地相信。」李鵬微笑。「如果我不瞭解『雪豹』,如果我不瞭解頭,我不會做這樣的安排。讓我們直接面對我們之間的問題吧,你對我步步緊逼只有一個原因,就是你想證明你比我更高明。」
「那是因為你也在這樣想。」趙雪峰微笑。「不是這樣嗎?」
「不承認這一點就太虛偽了。」李鵬笑著搖頭。「看來我們之間的談話沒有任何意義,因為最後總是要回到誰更高明的問題上來,我只是在懷疑你是否有接受失敗的勇氣。」
「有意思,因為我也在這樣想。」趙雪峰昂起下巴。「相請不如偶遇。我一直認為,即興的揮比周密的安排更能表現一個人的實力,現在我們都已經圖窮匕見,比較的只是誰的匕更鋒利。有實力的人自然有更好的結果,為什麼不省略你的廢話只等待結果?」
「需要沉默的時候我會是最沉默的那個。」
李鵬放鬆地晃動著身體,雙手也離開了自己的武器。如果趙雪峰在這個時候拔槍,他未必來得及做出反應,但他相信趙雪峰在這時候也已經被自己徹底激了傲氣。他不是不想把自己拿下,但現在他的情緒起了微妙的變化,他不知不覺地已經把賭注押在「雪豹」的身上。一般情況下,趙雪峰不會用這種賭博的方式來為自己做決定,但現在,他想全面挽回主動,那他就不得不接受李鵬的挑戰。
至於雙方會不會信守自己的承諾,那就等結果出來再說。
「雪豹」不是菜鳥,不會被這種初級的伎倆所迷惑,他也許只是虛聲恫嚇。
李墨生忽然把自己手裡的「雄貓」手槍放到車身上,微笑著向「雪豹」舉起雙手。
「不如我來讓你的選擇簡單一點吧。我們都不用槍,我們都是男人,我唯一可以保證的是,只要你能夠制服我,絕對來得及趕到裡面去救你的夥伴。」.
1「雪豹」猶豫了一下,看起來這是個擺脫眼前不上不下局面的最好辦法。他上下打量著這個面容精緻的男人。
這個男人的身高絕對不低於一百七十五公分,他在車上已經換上了一條牛仔褲和一雙靴子,這讓他的雙腿看起來分外修長。他動作的輕盈和敏捷說明他接受過格鬥訓練,而且他的力量看上去也很大。
不過憑這個就想跟自己來一次空手格鬥?「雪豹」對他的想法嗤之以鼻。
「雪豹」臉上帶著輕蔑的微笑,把手槍放在腳邊,然後慢慢摘下背上的步槍。當他做這些動作的時候,眼睛沒有離開那個男人,而李墨生抿嘴微笑,然後甩下身上的外套,露出裡面的緊身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