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黑。紅(八)
等李墨生回到古都市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他看了看表,先是給張芬芳打了個電話。沒說幾句,就聽出那邊張芬芳的腔調由開始的興奮轉為略帶哭泣。
他耐心的解釋了一下自己現在的處境。放下手機後,看著漫天飄舞的雨絲,他不禁苦笑起來。看來這些女人們的怨氣都很大啊。
是啊,自己已經多久沒有見過他們了。
他將車上的座位放倒,躺了下去,疲倦的閉上了眼睛。這一刻,他並不是**上的勞累,更多的是心靈上的疲倦。自己從一個一文不名的街頭小子到現在的城市名人,從手無縛雞之力到身懷絕技。從善良脆弱到滿手血腥。變化是巨大的,可是現在的自己好像有一些迷茫,不知道下面的路在哪裡?也不知道以後要怎麼樣才能繼續走下去?
懷著很多的疑問,他恍恍惚惚的進入了夢鄉。
毫無由來的,他再次見到了那個詭異的骷髏。
「咦,你不是煙消雲散了嗎?」李墨生驚訝的問道。
「哼哼,我還想呢。還不都是因為你?你猶猶豫豫,瞻前顧後,那要到什麼時候才能一統天下?黑暗大神什麼時候才能重新駕臨人間?讓我來點醒你吧!」骷髏看來對李墨生是相當的不滿,說話的語氣中透著深深的怨艾。
「我靠,你有沒有搞錯?一統天下?哈哈哈哈。」李墨生先是楞了一下,緊接著哈哈大笑起來。笑的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
「很好笑嗎?」骷髏原來眼睛的地方,現在是兩個深深的黑洞。可是李墨生還是感到他在「冷冷」的看著自己。
「如果你知道上一次我的主人是誰,你就不會這樣笑了?」骷髏緊接著說出了一個名字。
李墨生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不敢置信的望著對面這個非人類。「你不是和我開玩笑吧?」
「你看我像那麼閒的人嗎?」骷髏的聲音更冷,「一切取決於你心!只要你想,便沒有你做不到的事情!我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主人,你好自為之吧!」
骷髏看樣子是想離去,可是好像又想到了什麼,繼續道:「對了,主人。為了幫你豎立信心,就叫你聽聽你的徒眾們的吶喊吧!」
看著骷髏的樣子,李墨生感到了一絲的不對勁,可是卻無法阻攔。只見到骷髏的牙床一張一合,像是在念著什麼奇怪的咒語。李墨生下意識的想過去阻攔他,卻現自己好像被束縛住了,身體不能動彈半分。
骷髏念完了最後一句,張著空無一物的牙床對李墨生道:「嘿嘿,主人,這可是我為你精心準備的禮物啊!你可別辜負了我對你的期望,再會了!」話音未落,骷髏的身體開始慢慢的變淡,就像是淡淡的煙霧消散在風中。
而隨著他的消失,李墨生就怔呆地向前望去。吸引他向前望去的原因,並不是前面有什麼他可以看到的東西,而是前面,突然傳來了一下修叫聲。
在寂靜中聽到了那一下慘叫聲,令得李墨生遍體生寒,身體不由自主抖。
那是真正的慘叫聲,而且,顯然是由人出來的,別的動物,決計不可能出如此充滿了悲慘,令得聽到的人,也不由自主劇烈抖的聲音。
那一下呼叫聲,其實並不強烈,聽是悲慘。像是出叫聲的人,本來是在竭力抑制自己,不使自己出任何聲音,準備默默承受痛苦。可是也許是他心中的痛苦太強烈了,無論他怎麼控制,也無可避免地爆了出來,那不是他在呼叫.而是悲慘和痛苦的自然爆。
慘叫聲拖曳得相當長,餘音越來越低,但是給聽到的人所帶來的震撼,卻更加強烈。
一時之間,他除了站在那裡抖之外,簡直什麼也不能做。他只是不斷地在心中重複著幾句話:「天,別讓我再聽到一次這樣的慘叫聲,別再讓我聽到,這樣的慘叫聲,聽多幾次,人會瘋掉。」
一想到這一點,他的呼吸,不由自主急促,而就在這時,慘叫聲又傳了過來。這一次,是連續的慘叫聲,由於呼叫聲是這樣的撕心裂肺,他根本分不出出呼叫聲的人是男是女,甚至也無法判定是一個人在叫,還是好些人一起在叫。
那種連續的慘叫聲,令得李墨生不但全身顫,而且感到了生理上的真正痛楚,慘呼者的痛苦,似乎傳染到了他的身上,使他的心口,一陣刺痛,身子跟著搖晃,他若不是有相當強的自制力,忍不住也要張口大叫,去洩他心中,本來不應該存在但是卻在慘叫聲中向他襲來的痛苦。
他的思緒亂到了極點,根本不知生了什麼事,唯一的想到的,就是骷髏所說的話:這種慘叫聲,是他的徒眾的吶喊!可是這分明是千百個厲鬼的號哭!
在雜亂的思潮中,李墨生忽然又想到:這是什麼秘密武器?聲波可以殺人,早有定論,這種充滿絕望、痛苦、悲慘的呼叫聲,可以震動聽到的人的每一根神經,比任何高頻率的音波或低頻率音波,具有更大的殺傷力。
因為在這種叫聲中,充塞著人類的感情,可以使人在感情上受到感染。真難想像,如果在戰場上,只讓對方的士兵聽到這樣的叫聲,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這時,各種不同的慘叫聲,仍然但是利鋸,在挫鋸著他每一根神經,有的慘叫聲尖厲,有的悶鬱,有的伴著呻吟,有的和著喘息,每一下慘叫聲。都迸著無窮無盡的痛苦悲哀,也迸著憤怒和絕望。間中,在慘叫聲中,還夾雜著呼叫聲,似乎用各種各樣的語言在叫喊著。也不是十分聽得清楚。
但是,李墨生終於聽清楚了其中的一句,那是用陝西方言叫出來的:「冤枉啊!」
雖然只有三個字,而且是極普通的三個字,可是,也是驚天動地的三個字!
冤枉啊!一個人為了他根本未曾做過的事,要付出巨大的代價!付出代價是什麼?極有可能是家破人亡,極有可能是在酷刑之中死亡。
冤狂啊!用其他的語言在叫出來的,是不是也在訴說他們心中的冤屈呢?是不是人類自有文明生活以來,所有的冤枉,全部化成了聲音,在這裡爆了出來?
李墨生大口喘著氣,聽到了這種連續不斷的慘叫聲會令人瘋,他再無懷疑,他竭力使自己鎮定,畢竟他現在已非常人,在鎮定心神這方面的能力,人一等。
虛幻的環境下,可是他卻已經滿頭是汗,冷汗還在他的背脊上任意肆虐,使他感到背上像是爬滿了冰冷的、有著無數支腳的怪蟲。
不知過了多久,在那麼可怕的慘叫聲中,他的鎮定,在極艱難的情景之下,一點一滴增加,終於使他可以轉動一下頸子。這是他聽到第一下慘叫聲之後的第一個動作。
他使自己面對呼叫聲的來源。慘叫聲來自地獄?還是來自人間?這樣的痛苦悲慘,應該是來自人的內心。唯有來自人內心的慘痛的呼叫聲,才能使聽到的另一個人,也感到人類共通感情上的共嗚。
李墨生思緒極亂,而且行動上也不受控制,他不住地揮手,喉際不由自主,出「咯咯」的聲響,甚至於在無意識地喃喃自語:「別叫了,別叫了,求求你們,別叫了,究竟人類內心的痛苦有多深,全都給你們叫出來了,別叫了,別叫了!」
在開始的時候,他還只是在喃喃地說著,但是不多久,他雖然竭力抑制,也變得大叫了起來,他叫的是:「別叫了!」
而且,他也清楚地感到,自己的叫聲之中,雖然痛苦絕望悲慘憤怒的成分,不如那些慘叫聲之甚,但是也足以今他自己感到震驚,而冒出更多的冷汗來。
這時,李墨生的神智,還保持看清醒,他清楚地知道,這種情形,就像是面對強有力的催眠,現在還可以憑自己的意志力與之對抗,時間越久,對自己越是不利,最後,情緒一定會完全被控制,而完全失去了自己!
李墨生想控制著自己不要叫,可是他卻做不到,他想用雙手掩住自己的耳朵,可是一點用處也沒有,渾身還是動彈不得。慘叫聲,還是一下又一下,利鑽一樣,自他身上每一個毛孔之中鑽進來。
他真的不知自己還能支持多久,他已經經歷過了許多的驚險,但這是真正使他感到了徹骨恐懼的一次,他甚至全然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什麼也沒有,只有著不見摸不著,但卻又是實實在在存在著的聲音,那麼可怕的,由人類的音器官所出來的聲音。
他實在無法知道究竟時間過了多久,就在他整個人快要崩潰,快要虛脫,再也支持不下去時,突然之間,在一下比起已經聽到過的慘叫聲更要可怕許多的呼叫聲之後,一切全靜了下來。而那最後的一下呼叫聲,卻令得李墨生被震撼得再也站不住。
他一下子跌倒在地,身體也因為那一下可怕的呼叫聲,而生了劇烈的抽搐,變得整個人緊緊地縮成一團。
一直等到那最後一下慘叫聲完全消失,李墨生才死裡逃生,把他緊縮成一團的身子,慢慢舒展開來,每一下動作,他的骨節,都出「咯咯」的聲響。
他終於伸直了身子,慢慢站起,恍若隔世,直到這時,他才想到,自己剛才,如果在聽到第一下慘叫聲之後,就遠遠逃開去,那或者可以不必多受後來的苦楚。
他勉力定了定神,剛才幾乎被摧毀殆盡的勇氣和膽量,漸漸恢復,好奇心也隨之增加。重要的是,這種如此可怕,如此震撼人心,如此陷於瘋狂一般的痛苦,如此自內心絕望的慘叫聲,是從什麼地方傳出來的!
李墨生活動了一下身體,現身體再次歸屬自己所控制。可是他剛邁開步子,眼前忽然一亮。他才現自己是在車子裡面。原來剛才的所有景象都不過是黃粱一夢。
是夢嗎?可是為什麼座椅上全是自己的汗水?李墨生現自己渾身已經濕透了,就好像在車裡蒸了個桑拿一樣。他打開車窗,點了一根煙。車外的行人車輛絡繹不絕,喧囂的聲音鑽進車窗。可是此刻他的耳邊還是剛才那淒厲的慘叫聲。
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將煙扔出了窗外。
「媽的!我死之後,哪管身後洪水滔天!」他動了車子,想前躥了出去。
他卻沒有注意到,體內丹田的太極之上已經多了幾道微不可見的黑絲!
李墨生將車停在了公司的樓下。先是到路邊的蛋糕店買了幾個劉雪兒最愛吃的甜點,然後信步上樓。到了18層,他邁步走到公司的門口,卻現公司的大門緊閉。
「咦,怎麼沒人?公司的裝修也換了?怎麼回事?」他看了看表,正是吃飯時間,難道都去吃飯了?那也不應該啊。平時,吃飯的時候公司也會有人留守的。
正在納悶的時候,背後傳來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問道:「先生,請問你找誰?」
李墨生扭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郎。她長長的睫毛,帶著自信的眼神,白皙而冷艷的臉,一看就是極具有自信的那種女人。她穿著低胸淺藍套裝,襯托出她近17ocm的身高和姣好的身材,從她露出約三分之一的黑色胸罩,估計大概是b+的罩杯;隱隱約約看出她身體的曲線,令人不禁生起遐想。黑色漆皮的細高跟鞋,更是襯托出她姣好的身材。
「哦,我不找誰,這是我的公司。請問,為什麼在工作時間關門呢?」雖然面前的這個女人相當的不俗,可是李墨生現在對美女實在是沒什麼興趣。只是微微的一楞之後就恢復了常態。
「你的公司?」這個女郎像是聽到了什麼古怪的事情一樣,瞪大了眼睛望著她。半響,才說道:「對不起,先生,我想你是走錯門了。請讓開,否則,我要叫保安了。」
「走錯門?怎麼。」李墨生的「可能」兩字還沒有出口,就已經現了門口牆上釘著的銅牌,分明是:新東方律師事務所。
「我靠!」李墨生不禁暴了句粗口。敢情自己昏頭樟腦的走錯了方向。
「對不起,是我走錯了。」李墨生向那個女郎道了歉,就欲離去。
「粗俗!」誰知道那個女郎在李墨生走過她身邊的時候吐出了這樣的兩個字。
李墨生眉頭一皺,卻沒有吭聲。現在的他已經不像是一年前的毛頭小伙子了。畢竟,是自己有錯在先。他聳了聳肩膀,裝作沒有聽見,朝自己的公司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