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生身形一縱,向前撲到,覺得兩道冰涼的東西擦著自己的頭皮飛了過去。
他在打了一個滾,站起身來,現身後站立個兩個蒙面的女子。
他冷笑了一聲,開口說道「呵呵,以為蒙著臉我就認不出你們了?彫蟲小技!」
他話沒說完,面前的蒙面女子身形已經動了。頓時,他的面前出現了一縷刀光。刀光來得太快,而且又太輕柔。
輕得就像一陣微風,柔得就像一抹月色,李墨生能獨臂擋四車,也可一力降十會,但遇上這麼輕這麼柔這麼曼妙的刀法,一時也不知從何抵禦。
他唯有退。
他一退,另一個女子也動了。
可是見到她動,李墨生反而笑了。他不退反進,一躬身切近了她的懷中,一肘正擊在她的小腹上,蒙面女子痛苦的哼了一聲,彎了一下腰,卻正好替李墨生擋住了追尋過來的刀光。
刀光連閃四下,疾地收回。依然在第一個蒙面人的手中。
「無恥!放開她!」她怒叱著,手中的短刀也微微的顫動著。
「無恥?哈哈。你們偷襲我沒有得手,反而說我無恥?」李墨生大笑,一伸手將懷中的女子面上的黑巾扯下。
在昏暗的燈光下這名男子裝扮的女人,仍然是千鍾風情,黛眉如畫,目若凝波,膚色更是欺霜勝雪。
「呵呵,想著就是你們。」看見懷裡已經被他制服的女人霍然是選美大賽上進入前十的其中一個,李墨生卻沒有分毫的驚異。「叫我想想,你是叫什麼來著。哦,好像是叫溫純吧?對不對?呵呵。」
溫純緊咬著嘴唇,想要掙扎著起來,可是身上卻用不起一分力氣。
那個依然蒙面的女子見到李墨生已經識破了他們的身份,一咬牙,一跺腳。手中刀影再次晃動,朝李墨生撲了過來。
「不知死活!」李墨生冷哼了一聲,側身閃開,卻沒料到蒙面女子身形一變,手中的刀對著他懷中的溫純砍了下來!竟是要殺人滅口!
李墨生大怒,天下竟有這樣心狠手毒之人。他眼神一烈,眉毛一揚,猛然斷喝一聲:「你敢!」雙手漾起一陣炫目的金光。蒙面少女給這一喝,心頭突的一跳,正要回刀防守,倏覺左手掌心一痛,心神驟分,李墨生已閃電般地伸手抓住了她的刀。
她刀鋒一轉,她手上這柄刀,削鐵如泥,絕非凡品,李墨生幾制之不住,變成雙手一拍,以一對肉掌夾住單刀。
同一瞬間,他懷中的溫純已在他背後出拳!雙拳虎虎,同時擊出!
李墨生控制住她手中的刀,身子往回走,身形往下伏。溫純的那一對拳頭,卻越過李墨生的耳際,一拳擊在蒙面少女的臉上,另一拳擊在她胸前!
蒙面少女的臉突然裂了,同時在吐血!溫純一聲驚呼,眼前的人臉骨突然碎裂,把她嚇得腳都軟了。
蒙面少女面巾下的容顏竟然和溫純有幾分相似。
「她是叫溫潔吧?」李墨生並沒有感到太大的驚訝,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少廢話!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溫純怒喝道,又挺身再次向李墨生攻來。
李墨生一邊與她糾纏著,一邊用話語撩撥著她,「這麼漂亮的女孩子,怎麼心思如此毒辣?連你姐姐你都捨得下毒手?」
溫純並不答話,只是緊咬著嘴唇一味的搶攻。她其實並不希望跟李墨生交手。她從來都不願意跟男人搏鬥——在床上「肉搏戰」當然除外。
她一向都認為:跟男人拚命是很愚蠢的事,那是侮辱了女人天生卓越的本領。所以她想先穩住李墨生,再吸引了他的注意,然後再說。——她根本就不相信:一個給她吸引住了的男人,還會「狠心」跟他交手!
那時,就只有她「殺」他的份,而絕沒有他「殺」她的機會。
沒想到,這次她錯了。本已計劃的天衣無縫,可誰知到現在已經雙雙的負傷,姐姐的生死還不知。
李墨生根本不聽她說話,也不容她分說。
她一面在心裡咒罵,一面用六種身法、三種刀法和兩種江湖上失傳已久的秘技,這才勉強把李墨生的威脅解除。
可是這廂才解除,那邊李墨生的手指已到了她的咽喉。
這一剎間,她感覺到那指尖極冷極冰極凍極寒極可怕,即將、馬上、已經刺破她的頸肌,切入她的喉頭,深入她的血管裡去了——她因一種隊來沒有的駭畏,因而閉了眼睛,雖然只那麼一剎。
但李墨生卻突然身形一跌。急跌。也就是說,在這一跌的同時,他原先向溫純出的一指,已消失了,不存在了。
溫純喜出望外,睜開雙眼,卻因而魂飛魄散。因為她看到的居然是:顏色。
艷紅色。——在這樣的夜色裡,在這般的火光中,她居然看到的是漫空的艷紅。
她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但她已來不及閉目。不及退避。
她知道那是什麼東西。「花霧」。
花非花。霧非霧。——那的確不是花,也不是霉,而是一種毒。毒粉。
那不是李墨生出來的。
這時候,他只想一指戳死溫純,才不想用暗器招呼她。何況,他也沒有這等下三濫的暗器。
那是溫潔的暗器。
她趁李墨生跟溫純以快打快時,她無聲無息地欺到李墨生後頭,要討這個便宜。
可她是在是負傷太重,妹妹那兩拳著實用了全力,她只能暗器,也是她的絕招!「花霧!」
但李墨生卻在她打出「花霧」之後,陡地「不見了」。
她的「花霧」打不著李墨生。但也沒有打空。
她打中了溫純。——所謂「打中」,其比輕吻還柔,更舒服。
但溫純卻以手掩臉,出一聲驚心動魄、劃天裂地的尖嘶。之後,她的手就一直緊緊黏在臉部拉也拉不開,拔也拔不脫,好像有什麼強韌的東西、把她的手跟她的顏面黏在一起了。
當她的手可以自她臉上拉扯開來的時候,她的手心肌肉,連同掌紋,已一齊印在她的臉上。而她的臉肌,則一大片、一大片,連同肉和五官輪廓,給黏連在手掌上。也就是說,她的臉已血肉模糊了。可是卻沒有流血。一點血也沒淌。
溫純第一件事就是在地上摸起了那把短刀。拿刀不是拚命。——而是要藉著火光,照她一向自恃自傲的容顏。
這一照,寒利的刀口上就多了一滴淚。當然不止一滴。淚,不住的落下來,正如溫潔臉上,身上的血一樣,不住的飛濺流淌。
她看到了刀口上自己的臉。她尖叫了起來。一直尖嘶。慘叫。
「宰了他!你給我宰了他!殺了他!你給我殺了他!誰殺了他,我什麼都給他!誰宰了他,我什麼都答應他!」
她已形同瘋婦。
但溫潔沒敢看她。因為她也在拚命。與那出手不留情的惡魔拚死命。
李墨生也不敢看她。因為她的面容太可怕。——可怕得她一旦走出黑處,就沒有一個人認得出她就是那個曾經是千嬌百媚的溫純來!
其實,她在這等慘烈的狀況下,狂嘶瘋呼的要宰要殺的叫,恐怕不只是李墨生,只怕也有溫潔的份。不過、就這一點上,她已如願已償,不必激憤。
這片瞬間的變化,十分急促,亦十分慘烈。
那是從李墨生乍欲出現算起:他一出現,溫純溫潔兩姐妹即刻起了突襲。
李墨生始料未及,馬上動反攻。溫潔率先搶攻,溫純則詐做不敵,跌倒入李墨生的懷中。溫潔繼續搶攻,並為妹妹溫純搶得出手的機會。
李墨生先是用身形閃開溫潔的刀,再借用溫純的拳,擊退擊傷了溫潔。溫純幾乎死於李墨生指下,溫潔情急之下使出殺手鑭,打出毒霧,李墨生卻及時仆倒,「花霧」就「種」在溫純的臉上,毀了她的容。
電光火石。快、奇而急。並且十分修烈。殘酷。
人類的鬥爭本來就是十分殘酷的。
溫純和溫潔本來都是非常殘忍的人——可惜他們遇上了李墨生。
李墨生已經有好長的一段時間,不這樣殺人了。
自從他加入了國安組織後。受戴軍的教化、影響,已盡可能不殺人了,之後,又受到張芬芳的囑托,能不殺人,就不殺人。
但不是今晚。今晚的他,大開殺戒。——是什麼令他作出如此劇烈的改變?
仇恨?正義?——還是一種他自己也敘述不出、分辨不明的兄弟感情?
殺!
溫潔的「花霧」失手打在溫純的面上,她已知悔。——但打出去的毒霧又如何收得回來?
她一擊不中,即退。不但退,而且逃。——遇上這樣的敵手,只有逃遁一途。
光是逃,只怕還逃不過。
李墨生的指快。快如風。而且李墨生像是已吃定她了。好像一定要她的命。
她已看到了溫純的下場!她不得不心寒。
當溫潔決心要逃之際,她反而反攻:她出了拿手「好戲」。從她的身上零七八落的飛出了數十根長短不一的飛鏢?還是飛刀?
她算準了一點:只要李墨生擋掉這十六支有徐有疾、先後不一的飛鏢,她已退出街口,外而有至少一百八十位兄弟,會為她擋架,會為她拚命,只要把李墨生擋得一擋,延得一延,便不怕他再凶、再狠、再猛,自己也總有機會逃走了。——只要逃的到新世紀裡面,就有大姐做她的避風港,當她的救世主!
所以她一面疾掠,一面打出了救命的飛鏢,只求把李墨生阻上一阻。:只要阻得一阻,那便好了!
她知道自己一定能辦到這點。因為李墨生武功再高,也只是個人。他不是神。是人就有極限。
她已在飛退,弟兄們已在外面重重包圍了這裡,何況,李墨生在這一剎間,為了躲避「花霧」的攻擊,還倒在地上。而且,他已出了「飛鏢必殺」。——李墨生能逃得過這一擊,已算萬幸,還怎麼來得及追殺她!?
所以,她知道自己一定能度過此劫。她很有信心。她有絕對的信心。
只惜世上無絕對。過信當夢碎。
李墨生的人仍躺在地上。但他已反手一揮。單手做了個詭異的手勢,拇指扣住無名指,尾指與食指相並,中指彈天,嘴中怒叱:「列!」
指如劍。劍如電。劍氣已了出去。
劍氣飛縱。指在天涯。氣已至!
「嗤」的一聲,指風已至後頭,溫潔頓覺不妙,返身應變,波的一聲,只覺到一蓬血霧,就現一件奇事:
四分五裂。——那是她的臉。
她的眼居然看到自己的臉已四分五裂。
四分五裂的臉!不但是一隻眼看到,而是兩隻眼都同時看到。——同時,是分開來見到。
溫潔死。
那一道指氣如劍,正射中她腦後,貫穿了額,殺了她。
殺了溫潔的李墨生,在地上綴綴坐起,然後再蹲起,之後才慢慢站了起來。
這時候,溫潔已仰天倒下,溫純正瘋狂似的掩面大叫大鬧,飛奔了出去召集人馬。
李墨生也沒去阻攔她。他只凝視自己的中指。中指上竟然有一滴艷紅的血!但很快的,連那一滴血也滴落了下來,中指又清亮如水,森寒似冰。
溫純已衝到外面。她呼嘯:「大家快來殺了他——」
然後她就在昏暗的路燈燈光中現了一個十分可怖的事實:外面本來至少應該還有一百九十名以上的徒眾,現在,則一個都不見了!——都在不知不覺中給人殺了?還是抓了?或者是她們姐妹兩個本來就是棄子,被她們一直效忠的大姐拋棄了?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不能知道!
一道指風再度的追上她,「撲」的一聲,她緩緩的跪倒,撲下。
溫純死。
從後面走上來的李墨生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只是注視著街道對面,燈火輝煌的新世紀俱樂部。
「老狗,你等著我!」他暗暗說道「如果你死了,今天這裡所有的人都得給你陪葬!」
天空中的月亮彷彿也聽見了這個惡魔的詛咒,悄悄的躲了起來。只露了小小的一角看著這個充滿殺氣的男子走進了這座怪獸一樣的建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