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位使官念出來的話,讓我完全無法置信。
其實他開始念的幾行什麼王詔令之類的格式化字眼我並沒有認真聽,因為對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可是後面半截我卻如論如何都記得。
他最後念的是:大夫蘭尹謀殺王后一事查無實證,無罪釋放。
然後牢房噹啷一聲打開了,我望著敞開的牢門,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被放了出去。
衙役大概以為我沒有力氣走路,乾脆上前架住我,把我架了出去。
當我如同夢中一般被架到天牢的門口,一抹明亮的陽光射入眼睛,我有些不適應的瞇起眼睛,但仍然看見了前面站著幾個老熟人。
蘇木第一個跑過來,拉著我的手又哭又笑:「哥哥你壞蛋,木木以為你又不要我了!」
他這一抓不要緊,痛得我一聲冷哼,我手上的傷口比較嚴重,到現在都沒有好。
木木看清楚我的手,終於大哭了起來:「是什麼壞蛋敢這樣欺負我媳婦……嗚嗚,別捂我的嘴,討厭……」
我的眼睛終於適應了明亮的光線,看清楚了眼前接我出獄的幾個人,子夜,錦龍,蘇木,還有銘煙。
他們的臉上都掛著欣喜的笑容,就連子夜也不例外的有了一絲笑意,雖然他的臉上看不出笑容,但我看到他的眼睛是笑的。
我應該開心,可心中無法掩飾的有一絲失望,太子呢……為什麼不見他?是因為還要避嫌嗎?
我真的很希望第一眼看到的是他。
錦龍到底是老江湖,看出了我的一絲絲失望,對我嬉皮笑臉的眨了眨眼:「哎,快點走,還有一個人等著見你!」
子夜看見我十分期盼的神態,忍不住偏過頭去哼了一聲。可是眼看我因為身體虛弱而開始搖搖欲晃的時候,他卻第一個搶上來將我背在了背上。
我趴在他肩上,打趣道:「喂,以前不是不肯背我嗎?」
他冷聲道:「以前你又不是我的僱主。」
我假裝明瞭地點點頭:「哦,原來是這樣啊。」
「當然。」
「其實,我以為你早走了呢。」
「你又沒死,我還有工資拿,幹嘛要走?」
「啊,原來你是惦記錢,還老鄉呢,一點良心都沒有!」
「哼!」
到了青軒堂,銘煙則像小孩子一樣眼睛紅紅的:「公子,我不方便進去,先走了,春曉院所有人都很惦記你,過兩天修養好了來一趟好嗎?」
我點點頭:「一定會的,告訴她們我很好。」
在青軒堂的內堂,我終於見到了玉書。錦龍說的那個要見我的人,就是他。
可是我的眼神卻不在玉書身上,只在他身邊那個渾身都包裹在一見大大的黑色外袍下,連面容也看不見的人。
我無須看到他的面容,就已經知道他是誰。
不僅僅是我,連子夜也猜到了他是誰,所以把我在床上放好後,冷冷的啾了他一眼,還是出去了。錦龍自然也知趣,把蘇木拖了出去。
玉書對我笑笑,也走了。
房中只剩下兩個人,我有些控制不住的哽咽:「殿下……」
黑色的袍子滑落在地,露出一襲紫紅長袍,那張清美的面容帶著莫名的痛惜,有力的雙臂伸出來,欲將我攬入懷中,我卻突然往後面縮了一縮:「別,不要……」
清漣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疑惑,我低下頭:「不要過來,我身上……很臭。」
牢中一個多月,又打又潑水,每天睡地上,到處是老鼠蟑螂,可是一個澡都沒洗過,身上傷口散出來的臭味真的很讓人受不了。
先前和子夜他們我倒沒覺得什麼,可是一見到太子……我就有些在意自己是這麼臭的了。我不想讓他看到這麼臭這麼沒有形象的我。
他釋然,再不容我躲閃,將我抱在懷中:「傻丫頭,你在我眼裡永遠是最香的。」
我掙扎了幾下,沒掙脫:「殿下什麼時候也學會油嘴滑舌了?」
「這不是油嘴滑舌,是真話。」
「不信……」
「真的。」
「……」
沒見面的時候覺得有千言萬語,見了卻傻傻地什麼也說不出來。太子也和我差不多,只是將我抱在懷裡,嘴裡說的卻是一些廢話。
不過,這樣的懷抱真舒服……好想一輩子就這樣下去。
正沉浸在說不出來的舒服當中,外面又響起蘇木這個死小孩激動的聲音:「討厭,討厭,不要捉住我,我都看見了,那個人又抱我媳婦,我跟他沒完!」
真丟人,我趕緊離開太子的懷抱:「……我還是先洗個澡。」
「也好,我來幫你。」
我有點暈,臉上不由得騰一下紅了:「殿下……胡說什麼呢。」
太子捏了捏我的鼻子:「哎唷,還臉紅啊,你這麼醜,誰願意看你。」
「你!」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身體這麼虛弱,自己能洗嗎?」
「能!」
「好吧,洗好了我幫你擦藥。」
「真,真的?不要了吧……」
「不要不行。」
「哦,那好吧。」
洗完澡後,換上乾淨清香的衣服,乖乖趴在床上,儘管身上傷口很疼,我還是感到了從來沒有的舒坦。人啦,原來最幸福的就是最平常的生活,可是不經過一些苦難,我們卻感受不到。
太子坐在床邊,打開隨身帶來的一盒藥膏:「這是宮廷御用的上等藥膏,塗上就不會疼了。「
他打開蓋子,用手指輕輕塗了一層:「把手伸過來。」
我乖乖伸出手,手上暫時結的痂洗澡時被水一泡,就顯得皮翻肉裂的,十分噁心,他看了倒吸一口冷氣:「你真的……受苦了。」
我笑笑:「還好啦。」
是的,沒有什麼比現在更好了,我曾經以為再也見不到他,可是他卻做在我身邊幫我擦藥。那樣清涼的藥膏,那樣輕柔的動作,真好,比什麼都好。
他卻越擦越難過:「知道嗎,你真傻。」
「哼,就知道說人家不好。」
「為什麼不聽我的話去冒險?如果不是之後湊巧生的一些事……我可能真的救不了你。」
「啊,現在不是很好嗎?我可是打不死的小強,有老天保佑,肯定死不了的。」
「還嘴硬,下次不准這樣了知道嗎?」
「哦。」
太子真是細心,擦完了手又擦腳,那輕輕柔柔的動作,清清涼涼的藥膏,都讓我很舒服很舒服,舒服得快要睡著了,儘管我努力不睡著,可最後還是睡著了。
當我醒來的時候,太子已經不在身邊。
我坐起身來:「殿下!」
一個冷冷的聲音道:「他走了。不過你應該改口,他已經不再是太子了。」
啊?什麼?太子他,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