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氣的應該是那些將領對他如此無禮吧.剛才雖然沒有作出來,然而一口氣卻還是忍不下吧.由此看來太子不是個喜怒形於色的人,通常這類角色都不會很簡單的.
只是可惜,他卻要去成國做質子了,不簡單又如何?
我跪在車中又改作感激涕零狀:〞多謝太子相救,奴婢日後定當一心相隨,忠心不二!〞
可別太當真啊.
我這答謝的話不過是客套的說說而已.我可不會因為太子救了我就放棄想要自由的想法.
生命誠可貴,美色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再說了,我想太子傷了黎平也不是全因為我.在我看來,太子這樣做的原因只怕更多的是因為黎平打狗不看主人面.
就像上次放所有隨從走一樣,太子大概不過是借此來宣洩自己的積忿而已.
不管怎麼說,主子和奴才是有距離的,我雖然還是很感謝他出手,但我不由自主的會這樣想.希望我不是以小心之人人度君子之腹了.
相比之下,我覺得尹青才是真的關心我.
他不顧自己也鼻青臉腫,一邊幫我的傷腳擦藥,一邊淚水漣漣:〞姐姐,他們欺負你,是不是很痛啊?〞
用得著哭成這樣麼?我又沒死,再說死了也跟你不相干.
他哭了一會,突然又緊咬牙關,狠狠道:〞姐姐,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好好保護你,再不讓人欺負你!〞
別煽情了,我又不是你親姐姐,憑你說得再動聽也不會領情的.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聽他這樣說,鼻子不由自主的有點酸.
太子也冷不丁冒出來一句:〞以後你和尹青一起近身伺候吧.〞
這算是太子的一種保護手段嗎?
據我所知,黎平事後並沒有受到任何軍法處置.
以太子為的這一方和將軍為的這一方在有些僵持的關係中同行,我因為腳傷,每日都呆在太子的馬車或者帳篷中,不管白天還是黑夜,雖說男女共處一室似乎不太妥當,不過我才沒有那麼腐朽,性命要緊還是名聲要緊?再說還有尹青在呢.
只是苦了尹青,要伺候兩個人,小小年紀實屬不易.這小傢伙不嫌累,還偷偷跑去採摘野果哄我開心,吃著他滿是刺痕的小手裡抓著的野果,我有點嚥不下去.
我說這破小孩,一頭熱怎麼也能熱這麼久?知不知道禮尚往來我對你好你才能對我好的道理?
自從我說野果好吃,他便樂此不疲,每次紮營的時候,他必定會去採野果,早知道不騙他說野果好吃了.
太子期間也在尹青的熱情推薦下吃了一回野果,不過他吃了一口後就沒有再吃第二口,然後瞟了我幾眼,沒說好吃也沒說不好吃.
當然太子吃不慣不代表就是不好吃的,太子吃不慣的東西多著呢,尹青絲毫不懷疑我喜歡吃野果這件事.
快到成國邊界的前一天,我的眼皮突然開始莫名亂跳.
這一日尹青去採野果很久沒有回來,從傍晚到夜深,都沒有回來.
我一直以為自己很不在乎這破小孩,可是這一夜我不顧腳傷站在馬車前一直等,一動不動地等,任憑北方夜晚冷冽的風將我吹得快要僵住.
太子已經要求李將軍派人去找,可是他和我應該都很清楚,李將軍的人並不可靠.
我一直堅持站在哪裡,終於在二更時分,一隊馬蹄聲從遠處朝這邊響過來了,我猜想八成是李將軍派出去的人回來了.
尹青,你還好嗎,他們到底有沒有找到你?
你到底出了什麼事?
馬蹄聲終於在我面前停下,為的人居然是黎平,我的心立刻開始往下墜.
一個血肉模糊的小小身軀從馬上落了下來,一根熟悉的長笛也隨之清脆著地,我的頭轟的一聲,不能自己.
黎平抱著幸災樂禍的表情說:〞他不小心摔下了山崖,被我們現帶了回來,不過怕是活不成了.〞
尹青,你到底是生是死?
我忍住震驚憤怒,伸出顫抖的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只有一息尚存.再將手搭在他冰冷的,淤青遍佈的手腕上,脈象弱不可探,雖未氣絕,卻生死難料.
我抱住這滿身是血的小小身體,抬頭望著馬上囂張得意的黎平一等人,只是一字一句地說:〞醫官何在?〞
馬上眾人只是一味得意忘形,並不理睬我的要求,直到太子話,才揚長大笑著去了.
隨軍的醫官終於來了,卻歎息著搖頭:〞救不活了.〞
我不信,不信一個鮮活的性命就這樣沒救了,不信早上還在纏著我叫姐姐的尹青就要這樣死了.我固執的要求醫官用藥,只要尹青一口氣在,我就不會放棄!
醫官先是閃閃爍爍的借口藥已用完,不肯拿出藥來,最後終於望著大營的方向說了一句老實話:〞他已經沒有救活的機會了,你又何必難為老夫呢?〞
我明白了,知道多說無益,任醫官離去.
他們不讓醫官用藥,好,我自己來!
下意識中,我覺得我也會醫病.
也許上輩子我是個醫生吧.而且直覺上是個中醫.
我在給尹青的身體作了仔細的檢查,他的傷勢當真是慘不忍睹,觸目驚心,連小腿這樣一個小小的地方,竟然有三處骨折之多.
而且,這些傷都明顯的是人為!
何其殘忍的手法!
然而最讓人指的是,我最後竟然現,尹青明顯被這群禽獸……蹂躪了.
那一刻我全身的血液呼地一聲全衝上頭頂,我真的不敢相相信,世上竟有這等慘無人道的事情!
他只是個半大小孩,只是個單純得不能再單純的小孩,這群人……簡直連畜牲都不如!
尹青,你到底經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我抱著這脆弱的身軀,心裡突然有種想要流淚的感覺.
但是我沒有流淚.
在這個時候,眼淚,是脆弱的代名詞.
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這些畜牲真該去死!
我放開尹青站起來的時候,冷靜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