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一連數日快行軍.皇帝所率的南巡大軍始終落在叛臣後面,叛臣一行人亡魂喪膽,瘋狂北逃,再加之他們馬好人少,後面大軍不可能追得上,反而距離有漸漸拉開之勢。蕭若倒也不急,橫豎他們再快也快不過驛馬傳遞,等他們到達京城時,京城官兵早已得到了消息,自然有他們好果子吃。
以陳王為的叛臣北逃之際,也不忘遣人四處大肆散播謠言,說當今皇帝早已駕崩,現在這皇帝是假冒的云云……
儘管散播謠言者說得活靈活現,煞有介事,可是當今皇帝在民間的聲望正處在上升的當兒,老百姓在他身上寄托著無限期望,這等空口說白話自然不容易使人相信,更何況,他們現下公然作亂造反.為了名正言順,勢必會編出些理由來,這時的話顯然當不得真的。
至於各地地方官,無論科舉出身的寒族,還是士族子弟,普遍都抱著觀望時局展的心態,既不敢、也沒有實力介入。皇子之間的爭皇位,幾乎每朝每代都會生,勝利的一方登上皇位,失敗的一方就是逆賊、就是亂臣賊子……他們這些個芝麻綠豆小官哪裡敢攙和進去。
蕭若連日來看了這等情形,心底裡暗暗歡喜,叛臣那夥人對自己竊國的私密,只隱隱約約知道一點,掌握的既不完全,也沒有征據。經他們這一胡亂宣楊開來,這個秘密就不再是秘密,反而搞得沒人相信。赤焰魔君手中把柄對自己地威脅大大降低,倒不失為一件意外的收穫。如若不然。陰空海那死太監肚子裡的一切都被赤焰魔君所掌握,而且魔教邪術詭譎難測。說不定還真能拿出什麼有說服力的證據來。現如今。魔教手中秘密地價值一落千丈,局面又自不同。
這晚,全軍宿營休息時,蕭若把纏纏綿綿那對傻里傻氣的兄弟。到面前。
萬侯兄弟被關押在御林軍中足有大半個月,行動被限制,憋悶得不行,好不容易等到皇帝召見,戰戰兢兢走進御帳。兩兄弟都堆了臉地媚笑,在他們形貌奇特地臉上甚是滑稽。
行過叩拜之禮,蕭若問道:「你們兩個想不想離開軍營?,萬侯兄弟對視一眼,把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臉上笑容越的諂媚。蕭若微微一笑,屏退左方侍女,伏在案上提筆寫了些什麼,折成一個小方塊,用臘封好。遞拾他們,笑道:「把這東西交給你們那邪邪氣的師父,你們找不找得到她?
萬侯兄弟連連點頭,慌忙接過,萬侯纏纏笑道:「找得到找得到,我們只要在特定的地方留下些獨門記號,我們美麗無雙的師父會自己來我我們,嘿嘿!「言下間頗為得意,皇帝親口差他們辦事,夠他們在他人面前吹噓好一陣的了。
「那就好,你們這便去罷!途中小心,不許出差錯,否則你們師父也饒不過你們。「蕭若正容道
「曉得,曉得!「萬侯兄弟連聲應著。
蕭若覺他們兄弟應了之後卻不出帳,抬眼望去,只見兩人眼巴巴望著御桌上的晚膳,猛嚥口水,看情形,他們長這麼大,還從沒見過如此精緻的美味佳餚。
他微微一笑,心想人都說皇帝也不差餓兵,便傳令賜他們一席晚膳,讓他們吃飽喝足了再上路辦事。
萬侯兄弟樂得合不攏嘴,千恩萬謝不已,口口聲聲說皇上對他們比師父還好,似乎一轉眼就忘了究竟誰把他們關了大半個月。
打兩兄弟走後,蕭若這幾日胃口不佳,草草用了些晚膳,便躺在御床上,對著江山地圖沉思。
蕭若身處地這個世界.唐以前的歷史與史書上記載的差不多多.也有傳說中的三皇五帝.也有暴泰強漢,但從大唐王朝崩潰開始.與他所知道地歷史就生了偏差,趙宋王朝並沒有出現,而是草莽中一位姓姬的大英雄削平群雄,彌平亂世,重新統一江山,國號為「華」,前後歷經十一代皇帝,延續至今。
華朝實行強幹弱枝的政策,全國總兵力將近百萬,其中有五成兵力拱衛京師,威懾天下,是華朝江山不出亂子的根本保障;四成兵力分佈在北方、西方、南方謾長的邊境線上,尤其以北方邊鎮為重,剩下地一成兵力駐守全國一些重要關卡險隘,至於內地州縣,則基本上沒有任何駐軍,只有維持治安的捕快、以及一些近乎雜役的廂軍。廂軍主要職責在於勞役,平日疏於訓練,裝備也差,嚴格來講,算不得正規軍,防防強盜土匪還差強人意,並不能直接用於戰爭。
另外,唐王宋王還各有一塊封邑,位於山東靠海的最東北角,各有四座州城.及周圍附屬的十多個縣,兩王在各自的封地上權力幾乎不受制約,所得賦稅一兩也不用上交朝廷,更有甚者,還各自擁有兩萬正規軍,這兩塊封地的獨立性甚至過了北方邊關三鎮。兩大異姓王家族擁有如此強大的根基,也正走兩族長威不衰的根源,東海王石氏與白江王齊氏沒有自己的封地,勢力就遠遠不如。
蕭若獨自沉思不語,不自覺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摯著地圖上這兩塊封地,冷笑一聲,眸子裡閃動著異樣的神采。
南巡軍營中叛亂生後的第五天。京城。
城外一片狼藉,焦煙襲榮,血污遍地,空氣間迷謾著血腥氣味。殘旗斷刃散落得四處都是。看起來應該生了一場短暫地大戰。
原本卯時就會大開的城門,今天都日上三竿了,城門一道也沒開,事情顯得頗不尋常。城內居民們議論紛紛。滿城風雨。
西市一家露天酒肆,一個中年商客急得直跳腳。嘴裡哺哺念叼不休:「怎麼碰上這檔子事兒。這可怎麼是好?買賣都給耽誤了。」他轉頭向周圍在座的食客打個團揖,問道:「各位父老鄉親,誰知道今兒個城門咋還不開。昨晚上俺好像聽到了城外的廝殺吶喊聲,是不是城外生了什麼戰事?」
四周不少食客也正議論著這件事、一時間亂轟轟地,風言***,說什麼的都嘻。中年商客突然現一張木桌旁坐了個士兵裝束地年輕人,心頭一喜。湊上講去,笑道:「這位小兄弟,看你這身衣著,莫走個兵哥。你可知道昨晚上生了什麼事?」
這年輕人坐著不動,撲味笑道:「小子昨晚上正好在城牆上當值,什麼事情都一請二楚,你問我就算問對人了。嘿,要不這麼著。這位爺請我個小東道,我什麼都告訴你,怎樣?」
這商客二話不說,自錢袋裡掏出一耙銅錢,向酒肆打了一角酒,幾樣小菜,請年輕士兵邊吃邊說。
周圍人一聽說這年輕人知道詳情,也一轟擁了上來,連連催促快說。
這年輕士兵越來了興致,大大列例把一條腿架到凳子上,笑道:「你們可知道,就在昨晚陳王雍王率叛亂地王侯重臣們到達了京城……
「哎喲,那可怎麼了得!」眾人亂轟轟的叫道。他們前天才聽說陳王雍王與四大異姓王,邊鎮三侯爺聯合叛亂,消息傳來,鬧得滿城風雨的,誰知道昨晚陳王一干人就趕到了京城,都有些膽戰心驚。
年輕士兵繼續說道:「陳王那些人一到達京城,就去了禁軍北大營。你們想啊,北大營自從被契丹人打挎後,如今只是些重新收攏的殘兵,和在大將軍主持下新枯募的士兵,可以說北大營從上到下都是大將軍的人。他們一到,北大營官兵便全體投靠了陳王。而後諸王侯率全軍出營,浩浩蕩蕩殺到南大營營寨外,想逼南大營官兵也歸順他們……」
此言一出,周圍民眾一片嘩然,亂轟轟說:「以前南大營主將是唐王府的季彪,南大營上上下下不少將校都是四大王族的人,一見四王爺親來,非舉兵歸順了不可,他一個柳長風恐帕壓不住……南大營再一叛,京城不就要完了!」
年輕士兵笑道:「一點不錯!那時候,城牆上的士兵們都這麼說,我們九門提督盧大人地臉色都青了」說到這裡,他忽然壓下低聲音,神神秘秘道:「我猜啊,要是南大營也投靠了叛軍,我們盧大人立刻就要打開城門、恭迎陳王進京。」
「後來怎麼樣,別吊人胃口了.快說說!」眾人心懸在半空、沒個著落,連連催促他快說。
「誰也想不到,皇上棋高一著,柳長風也不愧皇上親自提拔出來的狠角色。……關鍵時候,柳將軍在南大營校場上,當眾拿出皇上南巡前留下的一道秘旨,傳得將士們著,穩住了底下士兵的軍心,再下令將所有要求投降叛軍地將校通通拿下,然後果斷揮軍進攻南大營營寨外的北大營官兵。你們想啊,如今的北大營幾乎就成了一群烏合之眾,人數又遠沒有南大營多……當時簡直是一觸即潰,北大營官兵大部分當場投降,陳王領著一幫子王侯貴族再度灰溜溜落荒而逃,哈哈哈……真痛快!!「年輕士兵說到暢快處,大笑不止。
眾人聽得眉飛色舞,轟然叫好。過了一會兒,忽有一人道:「陳王揚言說當個皇上是假冒的,皇位應該歸他。大夥兒說說這事兒究竟是真是假。」
「這事司空見慣。」道旁一個嘶啞蒼老的聲音接口道,眾人循聲望去,見是個老態龍鍾地瞎子,滿頭白,身後細竹竿挑著一條白柿,上書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宇:斷死斷生斷天機。老瞎子哼哼著自顧自說道:「依老朽看,皇子兄弟之間爭奪皇位地事。哪朝哪代沒有?弟殺兄、兄弒弟,子弒父、父屠子「….為了皇帝寶座,什麼事幹不出來!兄弟公然造反的,也總要找個正統名義。有道是名正則言順,要不然才沒有多少人敢跟著他幹。想找造反借口。總找得出來。要麼說。清君側,,要麼就乾脆在對方血統上作文章,說自己才應該繼承皇位。就是這麼個理兒。」
眾人聽得靜了下來,人群中有人笑道:「老瞎子,看不出來你還有些見識呵!」
算命盲裡頭一揚,哼哼著:「那算什麼,我老頭子活了這大把歲數,要是連這點道理都不懂,那這麼多年不活到狗身上去了!」
眾人聽了又笑,這糟老頭子還真不經誇,一誇就不記得自己幾斤幾兩了。
算命的慢吞吞道:「先秦時,秦王贏政為王不久。其弟成矯說贏政是呂不韋的私生子為借口造反,結果又如何?」
人群中那商客道:「其實這事兒也並不是全然不靠譜,當今皇上繼位這些年來,那是有名的荒唐任性,天下人有目共睹。可是前段時間卻突然變得英明神武,這裡面……還真讓人有點子懷疑。」
此言一出,人群裡倒有一半人笑了開來,都笑著說:「這位兄北是外地人吧?「
「是……是又如何?」商客不知自己什麼地方說錯了。
「這京城裡人誰不知道,我們皇上十四歲時大病了一場,病好之後……嘿嘿,就不能那個了。他後來娶後納紀,大選秀女,都是為了掩人耳目,但瞞得過外地人,又怎能瞞得過天子腳下地京城人。有道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宮牆雖厚,但宮內太監宮女過一萬,總會走漏風聲,他縱然掩飾得了一日兩日、一月兩月,但掩飾不了數年,此事是今世一大笑談,京城老百姓哪個不知道!前段時間聽說是皇上地一個貼身侍女,施展勾引挑逗地手段竟讓皇上重展雄風,所以皇上才一夕之間判若兩人……你自個兒想呀,要是你長達五年那玩意兒不舉,對周圍美女有心無力,而且被所有人看不起,羞恨交加,無地自容……突然有一天你的病好了,你會不會作一番!」一個年輕人笑道。
這商客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那就怪不得了。」
「其實你們也別管皇上是真是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誰又說得清。「算命盲忽然開口,緩緩道:「只要問一問你們自個兒,誰對你們好就成。以前,誰都感覺到世道越來越不好,天下就要大亂,還被蠻子鐵騎打到了京城,相比之下、現在皇上又如何?你們是願回到以前那種過了今天沒明天的日子,還是願意過今天的安穩日子?」
這番話道來人深思,眾人聽了,一時默默無言,沒人接話。
便在此時,路旁一個白衣少年不緊不慢踱了過來,他身後跟著一個清秀小廝與一個翠衣小婢,這白衣少年看上去還未弱冠,長身玉立,生的面如冠蚤,唇紅齒白,纖眉明眸,渾身上下一塵不染,舉手投足間,透著股子說不出的淡雅出塵之氣。
酒肆小二見這少年人品異常出眾,趕忙堆笑迎將上去,將主僕三人引到一張餐桌坐下,取下肩頭摸布,胡亂抹了抹凳子,欲請少年就做。下。
後面的小婢上來,狠狠白了店小二一眼,讓他自去忙活,小婢自袖中抽出一條絲巾,細心再擦了一遍木凳,方請少爺落座。
不遠處,背對主僕三人的算命盲不期然身軀一抖,猛覺一陣戰慄流遍全身,他不動聲色,顫巍巍站起身來,拄著條拐杜,一步一步走開。
算命盲足不停步,一直轉過一個街口,來到一處小巷子裡,這才喘過一口氣,耳中猛然聽得一陣細微之極地衣飄風聲。
人影一閃,那白衣俊秀少年已擋在他面前。
白衣少年臉上無喜無怒,仍舊是清冷自若的神氣,對算命盲叟上下下打量,目光銳利,好似要把他從外到內看穿似的。好一會兒,淡淡開言道:「這位老伯,為何一見小可到來,就急著溜走?」嗓音纖細而嬌嫩,有如少女一般,但話語中包合著一股子清寒的意味,正如他地人一樣平靜如水,不起波瀾。
算命盲滿臉莫名其妙的神色,呵呵笑道:「閣下敢情消遣老頭子來著,我可是個瞎子,哪裡看得見誰誰誰!」
白衣少年柔美的嘴角牽拉一下,似乎算是笑過,道:「那為什麼我一來,你就急著走?「
算命盲有些怒氣哼哼道:「你這小娃子好沒道理,老朽內急,自去找地方如廁,與你何干?走開走開。」
白衣少年冷哼一聲,道:「不用再裝了,我們明人不說暗話。我該怎麼稱呼你?師叔,還是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