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要四天的時間後來只用了三天,他們又是在日落的時候回到了宣家。可宣家不是原來的那個宣家,蘇舒第一步踏進這個家的時候就現了,她的心一直往下沉,往下沉,都覺得沒有勇氣繼續往前走。為什麼有這種感覺,只因為柳宏柳管家看著她的眼神,這眼神說不出的複雜,她看不出他要表達的意思,只覺得壓抑的要令人瘋狂。
「三少奶奶,老爺已經下葬了,你去神樓給老爺燒柱香吧。待明天,我再領你去老爺墳上拜祭。」柳宏好心提醒她少奶奶必須要做的事。
蘇舒點點頭,低聲道,「知道了,柳管家。」
「蘇舒,你也累了,一會燒完香就歇著吧。」謝琴音關切的看著她。
「三娘……我相公呢?怎麼不見他人?」蘇舒憋了半天,忍受了後面幾個丫環家丁的怪異眼光,終於忍不住問出來。宣瀟若是知道她回來了,豈會不來迎接她,還是他過度傷心病倒了?紅妝呢,書簡呢?怎麼也都看不到人?就算宣瀟不出現,他們也該來見一見她這個少奶奶吧?!
謝琴音輕輕咳了一聲,揮手示意那幾個下人退出去,然後看看輕歌,說道,「蘇舒,瀟兒的事……不易在外人面前說,你這朋友……」
「啊,蘇舒,那我在外面等。」輕歌識相的站起來,他說等。表明他還不想走,因為他還沒看見梁冰呢。
見輕歌離開,蘇舒焦急地問道,「三娘,宣瀟到底在哪裡?」
謝琴音歎了一口氣,欲言又止了好幾次。終於說道,「其實,你要去拜祭的不止老爺,還有你的四娘。紅顏薄命啊……」
「什麼,梁……四娘死了?!」蘇舒大聲叫道,只覺得身子搖搖欲墜,忙伸手撐在了椅子的扶手上,才算抵住腦袋裡一陣狂轟濫炸。「公公是病死的,那四娘是怎麼死的?三娘,你快告訴我!」
「被人殺死地!」謝琴音眼裡閃過一道寒光。語聲清脆,如一道春雷打在上空。
「被殺死?」一旁地蘇韓青也忍不住出聲。「被誰殺死地?」
「是啊。被誰?」蘇舒一時都忘了宣瀟。只為那個英氣大方地四娘鳴不平。當真是紅顏薄命?梁冰她才二十幾歲。誰忍心下手奪去她地命?怎麼能忍心殺掉她呢?她真不想相信從謝琴音嘴裡說出來地事實。
「是……其實還沒有證實……」謝琴音看著似乎又有些難以啟齒。
「沒有證實?那疑凶是誰?」蘇舒逼問道。
「少奶奶!」柳宏這時候插口。聲音既無奈又彷徨。「疑凶是三少爺!」
「什麼!」蘇舒這下扶著椅子都沒有用了。右手啪地一聲拍在案几上。叫道。「你胡說什麼呢柳管家?宣瀟殺了四娘?不可能!怎麼可能!你們怎麼能開這種玩笑!信口開河!三娘。你快告訴我。到底誰是疑凶?」她自動過濾了柳宏地表情。因為那表情告訴她。他說地都是真話。
謝琴音又歎了一口氣,有點抱歉的神色,鄭重其事又有點開解地說道,「蘇舒,柳管家沒有胡說。不過還沒有證實是瀟兒做的。他只是疑
「疑凶?他怎麼可能是疑凶!」蘇舒又叫起來,「三娘,你……」她回頭拉住蘇韓青。「爹,他們幹什麼都胡說啊!」
「蘇舒!」蘇韓青當然比她冷靜。雙手按住她肩膀,一股雄厚的力量透過他手掌輕輕壓在蘇舒的肩上。她的靈台一清,頓時安靜下來。「蘇舒。我們離開宣府那麼久,這裡生了什麼我們一點都不瞭解。所以,你冷靜一下,仔細聽三夫人和柳管家說完。我也不相信師弟會做出殺人這種惡事,但是我們聽完了才能明白前因後果,否則你就算不相信也沒用,不是麼?」
被蘇韓青一席話理清了混亂的思緒,蘇舒深深呼吸了幾下,點點頭道,「好了,三娘,你慢慢說,我聽著
從大堂裡出來,蘇舒雙腳好像灌了鉛,邁也邁不動似的,走得像烏龜一樣慢。蘇韓青心情同樣沉重,他們都沒有想到離開宣家之後,居然會生這些事情。若是當初沒有走,那該多好,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他們需要想的應該是如何挽救現在的局面。
輕歌正等在門外,夕陽斜照在他身上,那繁華羅衣浮出淡淡地光暈,滿身風塵並不能遮掩住一點他的耀眼風華。
蘇舒一點一點挪似的走到他身邊,別人不知道梁冰與(本書轉載輕歌的關係,但是她知道他們之間的感情。那是一種刻骨銘心之後的淡然沉澱,只是沉澱,並不是消失。他們曾經愛的那麼濃烈,那麼浪漫,那麼纏綿,現在如此殘忍的生離死別,叫她如何跟輕歌開口?他曾經為了梁冰的幸福,自己選擇了放手,如今告訴他梁冰的離世,他可會後悔當初地選擇呢?後悔沒有挽回她沒有留她在身邊,讓她送了性命!
「蘇舒,你看起來很不好。」輕歌皺了皺眉,印象裡的蘇舒一向是倔強樂觀的,很少看到她深鎖眉頭,雙肩好像壓了一副無形地重擔,讓她透不過氣來。
蘇舒勉強笑道,「是不好,所以,能請你陪我走一走麼?」
輕歌略一愣,隨即說道,「好。」
「柳管家,神樓我認識,我自己去。爹,你也先回去休息吧,有輕歌陪我,沒事的。」蘇舒向那兩人說道。
蘇韓青知道她有話要跟輕歌講,而且,是應該讓她自己靜一靜了,因為這件事情地嚴重性遠過他們所想,他們要有個緩衝的時間來平復自己。
見兩人離開,蘇舒與輕歌並肩在小道上緩緩走著。半晌,輕歌說道,「你有話要跟我講,現在講吧,這裡沒人。」他也早就察覺到蘇舒地異常。
站在碎石鋪就的小道上,雖然鞋底很厚,她卻能感覺到腳底下面地熱氣。七月的天真是酷熱,儘管太陽就要落山了,那餘光還是能把人曬的頭暈眼花。知了在耳邊瘋狂的叫,抬起頭來,那蒼藍的天廣闊而遙遠,令人恨不得生出雙翅去翱翔其中。
可是,人不是鳥,在仰望天空的時候注定只能充滿遺憾!
蘇舒深深吐出一口氣,要說的終究要說,她鼓起勇氣一字一頓的說道,「輕歌,梁冰
平地忽然風起,兩旁的翠綠樹葉在風中嘩啦啦的直響。蘇舒沒敢直面看輕歌,然而,半天都沒有反應,她忍不住側目看他,卻見他一臉平靜,如石雕似的站在這裡,彷彿沒有聽到過蘇舒剛才說的話。
「輕歌,我說梁冰死了!」這樣的表情實在不正常,蘇舒大喝一聲,要他面對現實,就像她自己也要面對現實一樣!
「我,聽,到,了。」輕歌一字一頓的說著,每一個字彷彿都用了內力,字字如刀如劍,尖銳的撞進了蘇舒的耳朵裡。
蘇舒定了定神,問道,「你不問我,她是怎麼死的?」
又是過了半響,輕歌問道,「她是怎麼死的?」
「我不知道。」蘇舒閉起眼睛,嘴角一彎,是自嘲的笑,「他們說,宣瀟是疑凶,他們說,有可能是宣瀟殺了我四娘,梁冰。」
「宣瀟,你相公?」饒是輕歌此刻心痛無比,也還是十分驚訝。不知怎的,他就是不相信蘇舒的相公會殺了小冰,因為蘇舒這樣的姑娘是不會嫁給一個如此殘忍的人的。
蘇舒點點頭,咬著嘴唇道,「輕歌,對不起。其實就算我相公沒有害死四娘,她也是為宣家而死。你放心,我一定會查清楚一切的,一定會為四娘報仇!」
輕歌苦笑了一下,似乎突然全身疲累,他緩緩搖頭,「蘇舒,小冰的仇當然由我來報。但是我今天不想聽事情的來龍去脈,改日再說,我先回去了。蘇舒,你也累了,先好好休息一下。」
看見他蕭索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路的盡頭,蘇舒知道梁冰的死訊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精力,他再也沒有餘力來接受更多的真相。他那麼平靜的表情只是在掩飾內心的驚濤駭浪,有時候,掩飾是一種更費力的舉動,所以,他不能再對著她。蘇舒明白,他是怕他自己忍不住哭出來。
然而,哭卻是上天賜予人類的寶貝,它能舒緩痛苦,能使人更堅強的面對磨難。一個人一旦哭出來,心裡的難受就會減少很多。所以,蘇舒哭了,她蹲在地上,眼淚濕透了薄薄的衣袖,她邊哭邊抹淚,哭的毫無美感,哭的天昏地暗。
宣瀟失蹤了,就在蘇舒趕回家的前一天失蹤了,本來他是要被押去衙門的,然而卻突然不見了。跟他一起失蹤的,還有謝雨華。
蘇舒哭罷,仰望著天。天已漸漸暗下來,遠處有淡淡的星光。
天地這麼大,宣瀟,你現在在哪裡呢?我好想你啊,你到底在哪裡?我回來了啊,我回來了!你千萬別走遠,我一定會找到你的。宣瀟……宣瀟,你聽到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