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風迷迷糊糊中只覺自己彷彿被人置於火堆之上,渾身上下被烤得幾欲起火,熱不可當!自己拚命掙扎,誰知竟又咕嚕一滾,「咚」地一下跌落於一潭極深的冰水之中,那直入骨髓之寒冷,幾欲令人窒息!自己渾身顫抖著手足拚命地划動,好不容易抓住一根樹枝攀至岸上,剛站起身,突見翠羽渾身血跡跌坐在一棵大樹之下,那劉毅正滿臉獰笑著手提明晃晃的長劍一步步向她走去!不由心中大驚,大喊一聲「住手!」奮力一躍,撲了過去……
這一掙,他竟坐了起來,耳中「嗡嗡」地大響,腦袋如被一大把鋼針猛扎似的疼痛不已!睜眼四下一看,自己此刻竟置身於一間極為低矮簡陋的茅屋中,且坐在床上,身上還蓋著一床滿是補丁但卻很是乾淨的薄被!他甚是不解,這是何處?自己何以會在這樣一個地方?剛想下床,卻聽柴門「吱呀「一響,一個老婦人顫巍巍地走了進來,手中提了一隻竹編小提籃,籃內竟有一尾已剖好洗淨的半大鯉魚。enxuemi。
那老婦人見韓風已坐起來要下床,雙眉一皺,有些著急道:「哎呀!阿弟不要動!不要動!」說著一邊放下手中提籃一邊邁動細碎的步子走到床邊,伸手往韓風額頭一探,復又雙手向下按著他的肩膀道:「啊啵啵!阿弟還在燒呢!聽阿奶的話睡下睡下!一哈藥就煨好了,喝下去就會好呢!」(作者註:1、哈:讀ha第四聲。一哈:當地人口語,一會兒之意。2、當地老年人往往將青年男女喚作『阿弟、阿妹』,是擬著自己子女的口吻來稱呼小輩。)
韓風本就渾身似被人打過一般酸痛不已,腦袋此刻更是疼得似欲炸開,想動也無多少氣力,見老婦人甚是和藹,便順從地向後挪了一下,斜靠在床背上。老婦人臉上露出些許微笑,又將薄被往韓風胸口上拉了拉,才轉身走向火塘邊。
韓風抬眼四望,見這屋子雖不算太大,然無太多家什,卻也顯寬敞。靠門一邊那火盆中一籠栗炭火燒得頗旺,三腳架上一隻漆黑的土罐中正咕嘟咕嘟地響著大冒熱汽,屋內飄散著一股濃濃的草藥味兒。另一邊靠牆放了些扁擔小鋤,牆壁竹釘上掛了幾個竹籃兩把鐮刀。他心中一動,陡地一驚坐直身子,雙手在床上摸了起來。
那老婦人聽見響動回過頭來,見韓風似在尋找什麼東西,輕聲道:「阿弟,咯是找你的寶劍?呵呵呵,莫急莫急!阿奶幫你收著呢!」說著,老婦人走到牆邊,拉開了掛在牆上的蓑衣道:「阿弟,你瞧嘛,你的寶劍麼在這點!」她看看韓風又笑道:「呵呵呵!看你急成那個樣子!」復又放下蓑衣蓋住長劍道:「等你好了才拿得嘛!」
「謝謝阿奶!謝謝阿奶!」韓風見牆上掛的正是那柄沐蘭姑娘的烏龍寶劍,放下心來,連連向老婦人道了謝。
老婦人端著藥碗小心地走了過來道:「阿弟,來把藥喝了。你已經昏睡了三天了。要不是這個藥,怕是醒不過來嘍!」
韓風一聽不禁大急,「自己竟已昏睡三天!翠羽、沐蘭、還有碧煙神尼和鳳姑她們現在何處?她們還好嗎?最最緊要的是那劉毅還在不在大理城內?三天了,會不會已跑到別處?」一念至此,他顧不得那藥湯還有些燙嘴,端過碗「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完,使勁掙扎著下了床,搖搖晃晃走到牆邊,伸手取下烏龍劍就待闖出門去。
那老婦人見狀大急,邁著小腳趕過來拉住他道:「黑更半夜的,阿弟你要到那裡去!」
韓風竭力穩自己搖搖晃晃的身體,喘息著道:「我要進城去,阿奶,你家休要攔阻,我要去殺仇人!」
老婦人使勁將他往床邊拉,小聲道:「阿弟小聲些,叫人聽去了不得了!再說天都不亮,城門不開,你如何進得去?」
韓風聞言一楞,這才知此時還是夜裡,那城門緊閉,城牆上又時刻有官兵巡邏,如何進得去?他咬咬牙,微微歎了口氣,退回床邊坐下。
老婦人看看他不再要走,放下心來,輕聲問:「阿弟,你仇人是哪家大戶人家?」
韓風搖搖頭道:「不是。是官府中人。」
老婦人聞言一怔,搖了搖頭,歎口氣道:「唉!官府中人,我們惹不起啊!」說著,她眼中湧上了一層老淚,竟已奪眶而出。她自覺有些失態,急忙低下頭去,用右手拉起左袖口拭去掛在臉上的淚花。
韓風吃了一驚,不知自己勾得老婦人想起了什麼傷心事竟落下淚來?一時有些無措,木楞楞地看著眼前這位好心的老人,半晌才問道:「莫非阿奶也有仇人在官府裡?」
那老婦人抬頭看看,搖搖頭歎道:「唉!慘呀!」此言一出,她又有些忍不住,大顆大顆的淚珠竟又滾落下來,哽咽道:「阿弟啊!阿奶看見你,就像看見我那好孫子呀!可我那孫子,唉!我那獨苗的孫子呀!竟被他打死了!嗚嗚嗚……」她終於再也忍不住,低聲哭了起來。
韓風見老婦人哭了起來,心中也是有些酸溜溜的,聽她說得不其甚明白,小聲問道:「阿奶,誰打死了你的孫子?」
老婦人慢慢止住抽泣,傷心道:「唉,阿弟呀,還不是城裡官府的人!」她抬眼看看韓風雙道:「我那孫子和你一般大,他爹媽著瘟疫又死得早,小小的我就將他帶大。三個月前,他在蒼山上打得幾隻野雞。我們窮人,捨不得自己吃。我叫他拿到城裡換幾個錢買點鹽巴。那天他去了就不見回來。平時去賣野物,也就兩個時辰。我等到太陽都快落山,等不到他,心中著急,就進城找他。哪能個曉得他已經被人打死在衛門口!我一急就昏死過去,還是一個好心的街坊掐我的人中才醒過來,他悄悄告訴我,說是衙門裡頭出來的幾個人拿了我孫子的野雞不給錢就走,我孫子向他們討要,他們說是從吳王府來的,只管吃,要錢去找大理知府要。我那孫子不肯,與他們吵了起來,誰知那幫人中一個錦衣華服書生樣的人動起手來,只兩拳,就、就、就把我那孫子打死了!」老婦人說至傷心處又已忍不住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