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新建了一個專題《俠為何物》,歡迎新老朋友們前來小坐。一個作老想要進步,聽多了褒獎讚揚之辭沒有太多的好處,我非常希望朋友們能對本書作出中肯客觀的評論,無論褒貶,品頭論足,知無不言、言而無忌;指點利弊,大膽點評!謝謝!
靈幻做完早課,與鳳姑收拾停當,別過彌陀寺住持,出了寺門。
天色已經亮透了,雪卻仍然不緊不慢地飛揚著,放眼北望,陡峻的龍尾關中丞街行人稀少,顯得有些冷清蒼涼。
她二人走不多遠,便來到龍尾關下西洱河南岸黑龍橋頭。卻見黑龍橋已有一隊官兵把守,幾個黑衣人正和官兵一道,盤查著過橋行人。
靈幻一把拉住鳳姑,轉身便走。心道:「阿彌陀佛!來得好快!」
走了一段,她看看前後左右無人,悄聲對鳳姑說道:「沿河朝西走。我倆走到天生橋再過河,順斜陽峰山腳插上去。那裡乃荒郊野嶺,他們定然不曾去設防的。」
果然不出靈幻所料,天生橋古驛道上,連個鬼影都不見,唯有那一夫當關、萬夫莫入的峽谷上,一石橫空懸過,江水滔滔,奪關飛湧,蕭蕭狂風,龍吟虎嘯,漫天雪花,暴虐飛捲。
她倆頂著狂風暴雪,跨過天險天生橋,拐出殘敗不堪的江風寺,踏著厚厚的積雪,高一腳低一腳向山上攀去。
從天生橋上仰望蒼穹,原本就是一線天的峽谷,更無上山的路徑,加上這連日的大雪,天地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所有溝壑坎埂,皆被大雪填平。靈幻、鳳姑二人不時陷在雪坑之中,有時一跤摔下,直往坡腳滾落,待身形把穩,已落下了一大截。此時,二人又相互攙扶,雙手雙足並用,如同猿猴般奮力朝山上攀援。
她二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直到中午時分,方才來到一處山窪之中,放眼望去,但見原本是潺潺流淌的小溪,早已冰封雪凍;又見前面不遠處有一座不大不小的草屋,牆外立有一盤水輪,已然紋絲不動,屋頂一片厚厚的積雪,屋簷之下一條一柱的冰稜間,卻隱約冒出了絲絲縷縷的蒸汽、炊煙。
二人眼中一亮,頓感腹中無物,飢腸轆轆,寒徹週身。鳳姑看看草屋,悄聲對靈幻道:「師叔,不知此屋所居何人?我已又餓又冷,不如進去避避風雪,暖和暖和也甚好啊!」
靈幻細細地朝四周打量了一番,拉著鳳姑走近小屋,抬手往柴扉上輕輕叩打了兩下,單掌一立道:「阿彌陀佛!風雪寒冷,屋中施主可否讓貧尼暫避片刻?」
一陣窸窣聲響過後,一個蒼老的聲音應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大士快快請進。」說著,柴門」吱呀「一聲大開,一位蒼老者單掌立胸前,滿是皺紋的臉,一副虔誠模樣,看著靈幻二人,又開口道,「大士快快請進!大士寶駕光臨,定是老夫前世修得緣分。請,請!」
靈幻合什道:「阿彌陀佛!多有叨擾!」美目一閃,已將屋內看個明白,眼見這位蒼老者年逾古稀,身軀已略佝僂,乃一平常看守此處水碓之村夫,遂邁步走進屋中。
蒼老者走進柴門,將她二人讓到火塘邊,讓座於草墩上,又取過兩隻殘缺的茶盅,舀了清水涮過三遍,方從火塘邊緣的炭灰上抬起小瓦茶罐,斟了兩盅釅釅的烤茶捧上道:「荒郊野嶺,寒舍簡陋,無甚果品,唯自采香茶一盅,略表老夫坦誠之心意。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靈幻接過,見鳳姑略顯遲緩,微微一笑,送到口邊呷了一口,只覺一股馨香直滲肺腑,唇齒間溫潤甘美致極,不由歎讚道:「好茶,好茶啊!阿彌陀佛!敢問施主,此茶可叫『點蒼雪霽』?」蒼老者滿面驚奇,笑道:「大士好口味,正是點蒼山的『點蒼雪霽』。今年春上,老夫上山採得,輕易捨不得用。今早起床,神清氣爽,老夫恍忽覺著定有貴客蒞臨,興致來潮,烤焙了一些,煨了一罐,正候迎貴客,恰逢大士寶駕光臨,老夫幸甚!此乃緣份也,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原來,自南詔開國至今,數千年來,大理百姓篤信釋祖,極崇佛教,尤其是對觀世音菩薩更是頂禮膜拜,無以復加。許是出乎人之天性,特別偏愛觀世音菩薩女身之變,居家佛龕中供奉之觀世音菩薩,皆為雍雅華貴、面善眉慈的婦人之相,俗稱「觀音老母」。故靈幻突登柴門,此老者真是喜出望外,差點以為是觀音顯靈,前來點化耳!
靈幻又呷了一口茶,抿唇細細品味一番,方開言道:「果然不錯,其味清醇甘爽,香氣悠遠高雅,比之雞足山『清巔雲霧』,實有過之而無不及也!善哉,善哉!貧尼多謝老施主盛情!」
蒼老者雙手連連搖道:「哪裡?哪裡?老夫孤身一人,獨守破屋,除收穫季節時山下村民前來樁米,一向極少客過。如大士這般高人登臨,數十年來僅有此回也!只是老夫一向清寒,只恐待慢了大士,多有得罪了。」
靈幻應道:「阿彌陀佛!老施主過謙也!敢問老施主,如此隆冬季節,溪流冰封,老施主如何不下山歸家?卻要獨守於此間飽受淒寒?」
蒼老者淡淡一笑道:「老夫獨身一人,何處有家?便有幾個親戚,也是替人耕作的佃戶,自身難保溫飽,又哪有多餘的餬口谷糧?況山下官府豪紳逞強霸道,魚肉百姓,草菅人命。老夫雖是村野匹夫,卻也看不下去。無奈自幼孤零,既不識文,又不能武,無甚本事扶助鄉里,只好遠遠地上山澗替人看碓,空閒時上山頂採點草藥。俗話說,眼不見心不煩,圖個眼底清清爽爽,耳根清清靜靜,虛度一生而已。」
靈幻立單掌宣聲佛號道:「阿彌陀佛!老施主慈悲心腸,實已識透禪機,魂離苦海矣!可賀可喜。」突然,她心中一動,忖道:「此去佛頂峰已不甚遠,此老在此多年,又時常上山採藥,不妨問他一問,也許他能知曉擔當大師峰巔結廬之事亦未可知。」一念及此,她開口道:「老施主常上山採藥,可曾見有僧人居於峰頂人跡罕至之處?」
蒼老者抬眼看看她,遲緩答道:「老夫不曾親見。唉,許是野老村夫,緣分不濟也。不過,」老者瞟了一眼靈幻,覺著靈幻一臉坦誠之色,繼續道,「老夫卻是曾有所聞,道說有一位聖僧在佛頂峰上隱居修練。聖僧法道高明,偶聞救人於危難之中,乃為行善之真神,凡人安可輕易得見。」
靈幻聞言,目光一閃,道:「敢問老施主聽何人所言?」蒼老者道:「老夫有一遠房侄子,幾年前獨自上山打獵,追一隻受傷馬鹿至佛頂峰,他不慎被『五步蛇』咬傷,掙扎待斃之時,忽有一鬚眉皆白的老僧飄然而至,將侄兒救活。侄兒回家後腳上疤痕猶在,定是不會有假。「他突有所思,疏眉一抖,又道,「前年初冬一個雨夜,忽有姐弟倆深夜至此,說是被歹人追殺,求容暫避。老夫開門納之,見那少女手臂刀傷,又染了『一點紅』小松林中毒蝙蝠奇毒,已昏迷不醒,老夫叫那小哥兒快尋郎中斷其中毒手臂以救少女之命。小哥百般不依。老夫忽然憶及侄兒所言,遂告於小哥。次日清晨,那小哥兒以布條將少女纏於背上,逕往佛頂峰去了。此一去便再也無音訊。不知是找到了聖僧,抑或是葬身絕嶺?唉,老夫聽他二人口音相異,許是結義之誼;如此情深,雖骨肉同胞猶不及也。」
靈幻聞言,點頭不已。一直不講話的鳳姑突然眼中一亮,抬頭問道:「老伯可曾記得他二人怎生模樣?」
蒼老者道:「此處少有人來,老夫怎會不記得?那小哥兒約莫十七、八歲,中等個兒,濃眉大眼,極為結實,一身白布粗衣,那女的年紀大約十八、九吧,綠衣綠裙……」
鳳姑眉尖急抖,截口問道:「老伯可知他們姓名?「
蒼老者沉吟道:「老夫記不清那女的叫什麼了。只聽小哥兒叫她姐姐,她在昏迷之前將小哥喚作風……好像是風兒吧,噢,對了,就是喚作風兒。「
彷彿一道閃電在鳳姑眼前閃過,只見她嘴唇顫抖,眉尖跳動,雙目淚光閃閃,怔怔地呆了片刻,手裡茶盅突然滑落,「砰」地一聲摔得粉碎。她似猛然驚覺一樣,一把抓起蒼老者的手,大聲叫道:「風兒,您老人家說那男的叫做風兒?」
有道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