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紅袍僧人枯爾巴法師見無忌和尚不顧身後露出空門,一味的向劉毅急打猛攻,似欲殺開一條血路一走了之,不由得心頭一喜,猛提一口真氣,一招「靈豹搏猴」,向無忌和尚後心直撲過去!他滿擬一招得手,穩操勝算。
豈料無忌和尚彷彿後腦生得有眼一般,陡然間旋身回劍,那度、距離捏得分毫不差,一柄冰涼冰涼的長劍已然輕輕貼在枯爾巴法師的脖頸之上。
一陣令人心悸,令人顫抖的寒意,從枯爾巴法師的左頸「唰」的一下傳遍全身!他慢慢將雙手放下,垂於身側,大口大口直喘粗氣,一動不動的呆立在那兒。他心知,只要眼前這位無忌和尚手腕那麼一翻,勁力那麼一吐,自己便要身異處,魂歸西域!
此時此刻,枯爾巴法師唯一能辦到的,便是圓睜著一雙怪眼,死死的瞪著一臉驚愕之色的劉毅。
他真的怕劉毅不識時務,指揮手下人一哄而上,則自己定是必死無疑!惶惶然間,他想出言提示,可這顏面上卻是大大的下不來,嘴唇動了幾動,終未出聲。
劉毅剛才一劍削出,見無忌和尚並未應招化解,反而旋身回劍,拼著左肩被那七星寶劍輕輕掠過,劉毅不由一陣大喜,曲臂沉腕,將七星劍微微向上豎起,正要出招直取無忌後腦死**,誰知枯爾巴法師會貪功急進,偷襲未果,反被無忌和尚制住要害,動彈不得。
大驚之下,劉毅心念電轉,利弊得失,頃刻之間便決策已定。
只見他緩緩站定,挺直身軀,又緩緩將七星寶劍**鞘內,雙手抱拳,向無忌和尚道:「尊駕且請息怒。今日之事,不想竟演成你死我活之局。如此爭執下去,只怕是兩敗俱傷,於你我均無大利。不如就此記下這場過節,來日方長嘛!眼下,尊駕將枯爾巴法師放了,在下便由尊駕帶了這少年離開。至於這場過節,另擇時日計較也未嘗不可。尊駕以為然否?」
言語之間,劉毅一派坦誠的樣子,臉上居然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笑意。
枯爾巴法師聞言,不由得暗暗舒了一口長氣,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噗通」一聲落了回去。他咬咬牙,心中暗道:「好你個白髯禿驢,待會兒不拆散你的這把老朽骨頭,本座就不是威震吐蕃全境的金沙江回源寺**師枯爾巴!」
無忌和尚聽劉毅那一番話侃侃說完,不由得暗暗心驚,看這風流書生不過三十多歲,不唯有一身高深莫測的驚人武功,竟還頗負心機,老謀深算,處變不驚,實乃梟雄人物!看來,此番大理武林間怕免不了要有一番大風大浪了。急切間,無忌和尚也顧不得多做深想,火燒眉毛的事,只能先顧了眼前。
無忌看看劉毅,開口道:「公子既然答應放人,何不令你手下閃開一條路來?好吧,老衲這就放了這位法師,帶上少年即刻便走。」
劉毅笑道:「好說!」伸手向無忌身後一擺,那些持炬圍在無忌和尚身後的黑衣人馬上向兩邊退開,讓出了一條通道。
無忌和尚並不回頭,只微微一笑,右手長劍依然貼在枯爾巴法師脖頸之上,左手輕輕拉著枯爾巴移了幾步,來到白衣少年身旁,開口道:「咱們走吧!」
話音剛落,他目光一閃,左手略略力往枯爾巴法師腰間一推,一側身劍交到左手,右臂摟住白衣少年的腰,雙足一蹬,挾著白衣少年騰空而起,直朝已讓開的方向撲去。
枯爾巴法師被猛然一推,雖然無忌和尚無意傷人,但畢竟推了他一個猝不及防。他踉踉蹌蹌趔趄了幾步,方才站穩了身影。此刻,枯爾巴憋悶心中多時的怒火忽地「騰」地一聲從胸中燃起,只聽他猶如厲隼般吼叫一聲,雙足猛蹬,身形拔起,凌空捲起一串斤斗,其度之快,氣勢之猛,宛若餓鷹收翅下墜捕食一般。
眾人只見一團紅光滾過,那枯爾巴法師竟已搶過無忌和尚之前,身影一展,落地站下,擋住了無忌的去路。
光焰映照之下,枯爾巴法師面如血塗,雙手十指箕張垂於身側,鋼牙緊咬,「咋咋」作響,一雙怪眼陰陰地盯住無忌和尚,眼光閃出陣陣殺機,樣如厲鬼,甚是嚇人!
他已真正的被激怒了!極度自尊,猶似一把鋪天大火,燒得他心血如沸!此時此刻,他需要的唯有廝殺,唯有用對手的鮮血才能澆滅他心中的怒火,才能洗刷適才受制於人的奇恥大辱!
無忌和尚雖未曾料到對方竟有此一著,但他雲遊四海,闖蕩江湖,此等險境亦非初涉,故猝變之際,他並無半點慌亂。就在枯爾巴落地的同時,他已停住了身形,將白衣少年輕輕放開,伸手將僧袍拉起往腰間一掖,冷冷一笑,並不語言,如芒眼光從枯爾巴臉上緩緩掃過,然後乾脆雙目微閉,立單掌於胸前,穩穩站住,猶如入定了一般。
剎那間,四下裡又變得出奇的寧靜,彷彿天地萬物一切都已凝固,一切都將在凝固之中無聲無息地消亡一般。
一片死寂中,只有那些燒得熾烈的火炬不時竄起點點火星,爆出幾聲輕微的「嗶嗶剝剝」。
「哈哈哈哈!」一陣朗朗笑聲突然撕破了萬籟的沉寂。
持炬黑衣人聞聲而動,在笑聲中飛快移步。一陣「唰唰唰」的腳步聲響過,一個大圈又將無忌和尚和白衣少年圍在核心。
笑聲甫落,劉毅一臉得意之色,手中拿著才從草叢中揀回的折扇輕輕搖動,邁步向無忌和尚走去,在距無忌五步之處站定,開口道:「所謂『兵不厭詐』,此一例也。尊駕今日怕是……」
未待他將話說完,枯爾巴法師早已等待得不耐煩了。他怪眼一瞪,厲聲道:「囉嗦個甚?」雙掌一銼,挾起一片狂風,騰身向無忌和尚撲去,人雖未欺近,然那凌厲掌風,已將無忌和尚的僧袍寬袖迫得微微飄動。
劉毅見枯爾巴法師已經出手,心想:「事已至此,何不就將這和尚斃於此地,再將已無還手之力的白衣少年擒回大理府衙問個明白。」他雙目精光一閃,身形挪動,折扇「唰」的一合,向無忌和尚頸項間砍去。
兩大高手左右夾擊,一個勢如泰山壓頂,一個宛如風掃落葉,任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看來也極難逃過此厄運。
眼看枯爾巴法師雙掌堪堪要擊中無忌兩肋,劉毅折扇離無忌的左頸亦不過半尺之距,正所謂千鈞一之際,無忌和尚突然雙眼暴睜,精芒如電迸射,大喝一聲,立於胸前的左掌陡然前伸,並指如戟,直取枯爾巴雙目;右手小臂一曲,劍鋒斜立,寒芒所向,正是劉毅前胸要**!
擊敵於防不勝防之所,攻敵於不可不救之處,此乃千古以來兵法之大要,亦是武術行家克敵制勝,屢試不爽之法寶。
此刻相鬥之三人,皆是技擊大家,沒有誰不知道這一點。
是以枯爾巴一出手便雙掌齊飛,分襲對手左右兩肋,右腳也踩定步數,蓄勢待,只等無忌出招化解上面的攻勢而無暇它顧之際,飛腿偷襲其襠下要害。
是以劉毅趁枯爾巴法師痛施殺手,迫得無忌不得不全力施為,窮於應付之際,以一招「力劈華山」加上八成真力,折扇帶著一陣尖厲的破空之聲向無忌左頸削去,只要稍稍觸及皮肉,任是他金剛不壞之身,怕也要血脈俱斷,命落黃泉!
是以無忌和尚心知此時此刻,任何騰挪閃避或見招拆招,均已是無用之舉,充其量只能避過其中之一擊,而攻來的任何一招都足以令人重傷乃至喪命。於是他身形一動不動,一手「二龍戲珠」,一手「劍挑落霞」,門戶大開,雙招齊出,乃是兩敗俱傷,玉石俱毀的絕著。
白衣少年見救命恩人忽又陷入絕境,再也顧不得自身傷痛,硬提一口真氣,伸手自腰間拔出了一把五寸短劍,寒光閃爍,跨上一步,欲要出招援手,救無忌於絕境之中,作拚死一搏之戰!
張元奎遠遠見白衣少年站起身來,心中大喜暗道:「你小子若靜坐不動,有劉公子及**師在,我自不好擅自出手,該你小子今日撞了霉運!日前酒樓之氣,今天老子可要出個痛快!」他「嘿嘿」地冷冷一笑,手中長劍被火把一照,泛起點點刺目的寒光,一步一步向白衣少年逼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