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此刻劉毅在一旁聽枯爾巴與無忌二人唇槍舌戰,早就等得極不奈煩了.他自覺自己的武功本與無忌不相上下,適才的失手,乃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受到偷襲所至。自己家傳武功已早達一流,況還有新得的「九天玄冰神功」,雖未臻化境,卻也是當今武林獨步。再說己方人多勢眾,何況還有個吐蕃高手枯爾巴法師!這個無忌和尚雖已露了一手絕高身法,但寡不敵眾,又怕他做甚?
心念及此,劉毅不等枯爾巴法師答話,截口叫道:「元奎、明炬,你們給我看住那小子!」言畢,身形一晃,搶到枯爾巴法師身前,七星劍一抖,挽起一團劍花,瞅準無忌前胸,出手便刺!
這一下猝然生變,連枯爾巴法師也驚得愣在當場,作聲不得。
白衣少年「啊」地輕叫一聲,眼看那烏青閃亮的七星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取無忌和尚前胸,其之快,間不容!
不料那無忌和尚卻好似早已知曉劉毅會有此一舉。只見他眼中精光一閃,雙足如古樹盤根一般站定不動,上身微微一挫,右手自胸腹間緩緩推出一掌。
與一般江湖上人出手不同的是,這一掌的去處並未對著劉毅身體要害之處,而是凌空斜推,掌力所向,恰對七星劍狹長的劍身。
劉毅這一劍刺出,使的乃是在巍寶山長春洞秘**中所學《十三式長春劍譜》中的一招「劍蘭吐蕊」。此招出手雖極直露,卻暗含左削右挑兩式後招。
當初岑靖之創招之時,便早已料定對手臨招勢必左右閃避。故此招劍勢雖是直刺而出,力卻是先猛而後緩,真力不在劍鋒所指,而是暗蓄於劍柄之上。此刻,無論對手向左或向右閃避,皆可極快的力追擊,制敵於死地,著實是十分了得的一招。
劉毅志在必得,一出手便以秘學攻擊,本擬以此傷及無忌,早操勝算。不料無忌和尚竟似早知此招隱秘一般,於挫身避讓的同時,斜斜一掌向劍身推來。劉毅欲使出後著橫削無忌右臂,竟只覺一股巨大的掌力綿綿而至,壓在劍身之上,使他無法變招。他心中大驚,卻又實在難以相信無忌和尚竟也知曉「長春洞秘籍」,略一定神,猛然將手腕一沉,向外微微一擺,七星劍脫出了無忌的掌力,向後劃了個大圈,用勁一揮,竟是以劍作刀,使出北派刀法中「力劈華山」的架勢,對準無忌和尚那光溜溜的頭頂陡然砍下!
這一招,劉毅用足了八成真力,真的是其如電,其力千鈞!
瞬時間,只見一片光影青亮奪目,只聽一陣尖嘯破空直上!
這一招,乃是《十三式長春劍譜》中絕命殺招之一,喚作「春雷驚蟄」,以刀法入劍譜,只要內功修為到了火候,再以快絕倫的手法催動劍式,單是劍鋒所激起的森森劍氣,也足以觸之傷人!
此刻,無忌和尚臨招應敵,全憑數十年武功修為,一生武林征戰之經驗,一眼看出劉毅使「劍蘭吐蕊」那一招時,先急後緩,分明是真力隱而不,定有後著,故避實就虛,以掌力封住了劉毅劍身,使其後著無法施力,而並非是知曉了上古高人岑靖之的《十三式長春劍譜》武學秘籍!
劉毅見無忌虛推一掌,制了先機,一驚之下,未能以九成真力變後招全力攻擊。但他終不愧幼得家傳,又幸獲秘技,瞬息之間第二招便又攻出,劍芒所向,眼看無忌和尚已難逃過開瓢破腦的結局。
無忌剛剛避開劉毅劍鋒,以掌力封住其變勢之路,不料劉毅七星劍一沉一擺,一縷隱隱刺人的劍氣已達自己頭頂肌膚之上。無忌大驚之下,臉色急變,背上竟滲了一片冷汗……
他想不到眼前這個一副儒生模樣的劉毅,竟能擁有無如此高的武功,他也看不出劉毅所使的是何門何派的劍法招式。
武人對招之忌,正是不知對手招法路數,而被迫見招拆招,窮於應付,受制於人。
無忌和尚此刻卻恰好處於此種難堪境地。
他若騰身後躍,無異於將自己的頭顱硬硬的往劉毅劍鋒上送去;他若斜向閃身,那烏青閃亮的七星劍順勢而下,不用變招也將削去他半邊臂膀。
也是無忌一生久經陣仗,大驚之下並不慌亂,心頭頗是沉著。他一咬牙,沉氣於湧泉**,身軀直挺挺往後便倒,硬是以一招「鐵板橋」身法堪堪的避過了這奪命的一劍!
忽聽得「嘶」的一聲響過,無忌和尚一領僧袍胸前,已自上而下一劃兩半!若是七星劍再長得半寸,或是無忌和尚動作再遲緩一瞬,都免不了被開膛破肚,命赴黃泉了。
無忌和尚以「鐵板橋」之勢讓過奪命的一劍,正欲挺身,突覺一物撞到手中,他心中一動,一把抓住,已知手中所握乃三尺青鋒!他一提真氣,「呼」的騰身而起,身形拔地一丈有餘,半空中一折身,頭下腳上,劍鋒直挺,直取劉毅咽喉。
原來,白衣少年見無忌和尚以險招避過劉毅殺招,心頭大喜。無忌後仰,那右手正在自己身旁,便順勢將自己的劍柄塞進無忌和尚手中。自己雖已無力相助無忌和尚,但只要無忌和尚利劍在手,保住不致敗落,全身而退還是大有希望的。至於自己怎麼辦?白衣少年並未多想,重傷在身,只有聽天由命了。
劉毅一劍劈出,算定那無忌老兒非死即傷,不料劍尖劃空而過,僅僅劃破了無忌的僧袍。此刻,他心中驚喜參半,喜的是「長春洞秘籍」果非一般,頭一遭使之對敵,便令頂尖高手無忌和尚大驚失色,幾乎無以為對。驚的是無忌和尚本來兩手空空,以險招狼狽地逃過自己那「春雷驚蟄」的殺招,一瞬間竟能騰身撲來,手中分明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利劍!
眼見得無忌和尚凌空撲來,那被劃破的僧袍被風一鼓,向兩邊張開,「嘩啦啦」的作響,猶如巨鳥鼓動的雙翅,聲勢甚是驚人。
劉毅不敢硬接,斜蹤一步避開來勢,回一劍,以「春風拂柳」之勢向無忌右臂削去。
無忌長劍在手,信心大增,見剛才一擊未中,雙足落地,猛一旋身,三尺青鋒帶著一派尖嘯橫削而出。
劉毅招式尚未用老,陡見無忌劍鋒正以奇快無比的度向自己腰肋間削來,正是自己不得不救之處,急忙中途變招,手腕一沉,劍身直豎,劍尖顫動著向無忌右肘刺去。這一招也是出自《十三式長春劍譜》,喚作「春梅數點」,專取敵手**,乃是以守為攻的佳招。
天越來越黑,夜風四起,刮得教場四周的大樹「嘩嘩」直響。
張元奎那一幫人手中的火炬「辟辟啪啪」爆著火花,圍成了一個大圈,照得圈中如白晝一般。
紅袍僧人枯爾巴雙手交叉抱於胸前,定定地站於圈內,一雙怪眼一瞬不眨的注視著劉毅與無忌和尚二人你來我往的激鬥拚殺,不時微微點頭,雙唇無聲的開合著,不知在嘟嚕些什麼。
白衣少年此刻已盤腿坐於草叢之中,正以師父所授「渾元無上心法」調息行氣,以內功自療傷勢。適才他將寶劍遞給無忌後,見無忌展開身法與劉毅鬥在一起,看樣子不戰個三、兩百個回合分不出高下。他心中一動:「何不如趁機調息運氣,以尚存的三成功力自行療傷?按師父所言,只須有兩個時辰,內功便可恢復到五、六成,到那時就……」於是,他摒棄一切雜念,雙目緊閉,行起功來。眼看已過了一個多時辰,他自覺體內行走之氣越來越盛,渾身上下也越來越熱,額頭背心也漸漸滲出細密的汗珠。
突然,「呀呀!」一起聲怪叫,聲震四野。
白衣少年一驚,「哇」地吐出一口瘀血,抬眼望去,只見紅袍僧人枯爾巴雙手箕張,已然參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