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澀的暮色中,沉悶的馬蹄聲和肆無忌憚的呼嘯聲,自四面八方從遠處滾滾而來時,張揚頓時心裡一沉。他瞥了一眼身旁的曉蝶曉娥,姐妹花都是咬緊牙關臉色有些發白,很顯然敵人的數量超出了她們的預想。
看著張揚陰沉的臉色,曉蝶咬了咬薄唇,輕輕地倚在張揚的身側,一雙純澈的眸子鄭重地凝視著張揚,輕柔而堅決地說道:「若是相公有什麼不測,曉蝶絕不會被俘虜凌辱,曉蝶永遠都會陪著相公,哪怕是碧落黃泉……」
曉娥靠在張揚的另一側,柔聲道:「相公若是不在了,曉娥活著也是毫無滋味……人家願意為相公殉葬……」
張揚望著輕輕倚在身側的一雙少女,聽著她們柔柔而堅決的衷腸,張揚心中如同一股強大的暖流湧過,暖的讓他有種化掉的感覺。
看著她們相視而望,漸漸從恐慌變成了安謐恬靜的微笑,張揚心裡猛地一顫,她們已經放棄了生的信念,要為自己死節了。
張揚心頭有種強烈的情愫讓他覺得喉嚨一哽,似甜蜜似心酸更是憐惜。她們剛過豆蔻年華,正是花一般稚嫩美妙的年歲,接下來她們還會有更美的時光等著她們度過,難道就這樣給自己殉節了?
張揚頓時豪氣心生,心裡一橫怒道,不就是人多了一些嘛,再多些又何妨!一切都是自己的算計,就算是算計錯了,是個男人就該拚死抗住。你要為你的所有決定行為負責!你要保護你的女人,你的愛人,你的親人!要死也死在前面,慌什麼,怕什麼!
他又望了一眼正含情脈脈眷念地看著他的兩姐妹,猛然將她們從恍惚中搖醒過來,一副輕鬆地嗔怪道:「我還死不了,我們都會好好地活著。你家相公可是算無遺策……他們都是我的獵物,都是我的獵物!」
兩女被張揚驚醒,臉上那病態的自我迷醉的安謐消失了,又回到了這個嘈雜恐懼、被死亡氣息籠罩的將夜裡,但是張揚的鎮定和堅毅卻讓她們纖秀的身軀不再發抖,渙散迷茫的眼神也會糊了清明,代之的是堅信和決絕。
徐厚遠遠地看見張揚正在不合時宜地跟兩女含情對視,而自家小徒弟則背著身一臉肅穆地站在那裡警戒,苦歎一聲上前稟報道:「主公不用擔心,屬下的陷阱陣不是吃素的!」
張揚幾人快步出去,只見自家營盤有條不紊地快速集結應對。長槍營擺好拒馬障礙,嚴守在馬車旁,弓弩手也齊齊拉弦上箭,緊張地對著斥候奔來的方向。
徐厚指著用拒馬圍起來的車隊外圍,簡要地說道:「主公你看,那邊,那邊,這邊都挖有絆馬坑,鋪有稜角尖銳的碎石。人徒步過來完全無礙,但是馬若是從那邊一路衝過來,就要面對無數個深深淺淺無處不在的坑坑窪窪。輕則馬失前蹄,重則腿兒折斷,他們根本過不來!」
「我們的車隊怎麼出去?!」張揚順著徐厚的指點,才知道自己正在「房間」裡裹著那張殘留著女兒香的虎皮睡覺那段時間,徐厚在廖化長槍營的幫助下,在以糧草車隊圍成的圓圈四周挖滿了密佈的坑坑窪窪。
若是馬兒緩緩從上面過,也是不會有太大障礙的。但是對於疾馳如風的騎兵,你想想馬兒原本走的是平坦的官道原野,猛然入了這片多坑的「雷區」,馬蹄踏空踩入了坑裡,以它們巨大的慣性,一個踏空完全可以將它們,那相對健碩的上身纖秀的可憐的小腿折斷!
而四處揮灑下的從乾枯的溪水河採集來的,稜角分明的大小石粒,一旦被馬兒踩中,完全能鋒利地將沒有馬蹄鐵保護的馬掌割殘!
但就是這微不足道的,誰都能一口氣挖出十幾個的深深淺淺毫無規矩的陷馬坑,幾乎可以從溪河上隨處採集的石塊,如今卻聯合為危如累卵的張揚一干人布下了一片幾乎不可逾越的高壓雷場,將張揚這些人,包括他們的糧草完全護在裡面,直到自己的人馬回援!
徐厚啊徐厚,看你其貌不揚,畏畏縮縮,除了鬼點子有點兒多,一手飛鏢射的好,沒在意你有別的能耐,卻不想你在關鍵時刻幫了我的大忙!日後必將好好謝你!
但望著自己的這堆積如山的糧草,和正在打盹不時打著噴嚏的騾子和毛驢,張揚有些犯愁了。
徐厚淡淡一笑,指著中軍正對的方向說道:「那裡留出了足夠三輛糧車齊頭並進的空地。驢車從別處出去很可能陷入坑中,甚至傾翻,所以屬下就留了這樣一個過道,方便我們自己。」
張揚心裡一凌,瞥了一眼依舊謙卑地弓著身的徐厚,暗驚道:「好縝密的心思!」
但是不容他多想,郎平已經帶著一千多騎兵如疾風般呼嘯著怪叫著殺來,轉眼間就到了離他們的糧隊一百步的距離!
廖化面沉入水,領著長槍營守在中軍大道上。昏黃的篝火中,黯淡的星光下看不清他的喜怒,只能從他挺拔如松,不動如山的握槍而立的身軀,就知道他,內心是多麼的冷靜沉穩。
「喔喔喔,將士們,我們辛苦了這麼多天,今日終於要成功了!只要我們衝過去,殺光他們,臨走再將他們的糧草全部拉走,我們就完勝了!高將軍威武!」郎平一面揮舞著手中的長刀,一面歇斯底里地吼叫著鼓動著。
「高將軍威武——殺呀!」
「殺光他們,報仇雪恨!」
「搶光他們,吃喝不愁!」
騎士們被郎平這麼一激,頓時如同見了紅褲衩的瘋牛一樣,一起歡呼著怪叫著如同瘋魔一樣滾滾而來。
「他們越瘋狂,死的就越快!那小子是誰,真配合!」張揚冷喝一聲,背手而立站在糧隊前。
「長槍營準備!」廖化手持長槍,肅穆地立於陣前,一揮長槍朗聲喝道。
「唰!」長槍營戰士齊齊將手中的長槍向著來敵一揚,頓時一股凌厲的殺氣瀰散開來。與來敵喧嘩狂熱相比,他們自有不動如山的厚重和肅穆。
「神臂營準備!」
「咯吱!」幾百張弓弩躬身如滿月,繃緊的弓弦牽引著結實的弓身發出壓迫的聲響。箭,已在弦上!
「元儉很聰明,這樣會讓敵人根本想不到長槍前面還有陷阱!」張揚讚許地望了一眼不遠處的沉穩如山的廖化,徐厚也瞥了一眼廖化,讚許地點了點頭。
「哈哈,他們滿算不過五百人,我們一千五,勝定了!殺呀!」郎平看到長槍營神臂營齊齊嚴陣以待,不由地朗聲喝道,然後一馬當先衝了過去,其他的騎兵如潮水一般,從四面八方合圍奔來!
徐厚冷眼旁觀,張揚冷笑不語地看著那些疾奔而來的騎士,而曉蝶曉娥則興奮地盯著看,期待著萬馬哀鳴齊聲薨倒的雄偉場面!
「來吧,來吧,讓你們的鐵騎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篝火闌珊,張揚心中豪氣大發,意氣風發地呼喝道。
「找死!」郎平冷眼瞥了一眼似乎是被嚇傻了的亂喊亂叫的張揚,呼喝一聲就殺了過去。
當騎兵奔到陣地前八十步時,郎平突然感覺到馬身突然劇烈一顫,然後身體猛地一顛,耳邊就聽一聲淒婉的哀鳴,馬兒轟然倒地,而他則被巨大的慣性向前甩了出去!
他驚呼一聲連忙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兒,勉強安然軟著陸,而耳邊傳來的此起彼伏的哀鳴和慘叫,再回頭四顧看到的人仰馬翻,相互踩踏擠兌的慘狀,剛才還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郎平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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