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望著雪地上五六具身上插滿了羽箭的屍體,有望了望身後駐足的大軍,張揚不免生出「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的想法。
「方纔那兩個劫匪頗有些能耐,竟能躲得開我和漢升的兩箭,如此本領,該是高手榜上有名的高手才對。」吳娜目光向南邊馬蹄印雜亂的官道方向望去,自語道。
「若不是你放箭之前那聲厲喝,讓那兩人有了警覺,或許那兩人就已經授首了。」張揚瞥了一眼吳娜,淡淡地說道。
吳娜微微一笑,也不言語,張揚看了她一眼,又小聲問道:「入選的人,你心裡可有了計較?」
吳娜微微頷首,美麗的眸子自信地瞥了張揚一眼道:「今日風字營新軍成立的大喜日子,你這個當軍師的,可要做些什麼才是?」
張揚納罕道:「難道是發表一下對未來的展望,鼓舞將士們發奮圖強,與吳家堡榮辱與共?」
吳娜搖搖頭,白了他一眼道:「明知故問,你不是說書的嗎,趁著今日高興,說些來勁兒的段子,讓大家活樂呵樂呵……好久沒聽你胡編亂扯了,也怪想念的。」
張揚大方地點點頭,大有深意地笑道:「我這故事可不是每個人都能聽的,倒是後嚇壞了你,別怪我沒事先通知你。」
吳娜不信,鄙夷地笑道:「又唬人!一個故事能嚇得到我霹靂火?!」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咱們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好了。」張揚衝著她瞇眼一笑,然後揚起馬鞭,提起韁繩喝了一聲:「賊寇已除,咱們回家喝酒去!」
「喔!」
「喔!」
「喔!」
今日見了血的騎兵門一個個情緒激盪地揮舞著手裡的傢伙嗷嗷叫著,吳娜指了指前方的路,做了個請的姿勢,笑著說道:「你先行吧,希望等我們回去時,你已經候在城門口了。」
於是一匹黑馬載著一個搖搖晃晃的人向北而去,然後身後跟著滾滾而來的千軍,將凍成了粉的松雪踏的滿天飛揚。轉眼間那人就被後面呼嘯的千軍淹沒,一騎紅雲般絢麗的身影自他身邊風馳而過,向張揚投來關切而嗔怪的目光:「我就說了一句,你還真的把自己當成是馬上良將了!天黑之前能回來就行了!」
身邊頓時傳來一陣哄笑,吳娜頓時臉一板喝道:「軍師有資格晚歸,而你們不行!現在我宣佈,前三百名奔回吳家堡而能入城者,就是風字營的正式將士了。其他的全部劃入預備役!駕!」
吳娜此話一出,後面的馬隊頓時炸開了鍋,一個個咬牙切齒地狠揣著馬肚子,「駕!」「駕!」聲不絕於耳。
張揚望著飛馳而過的身影,放緩了速度才止住搖搖晃晃的身體,他不由地呢喃道:「也許該是馬鞍和馬蹄鐵問世的時候了吧。」
天還沒黑,風字營的大營裡裡外外已經忙開了,清理場地的清理場地,搬運酒水的搬運酒水,一個個忙的不亦樂乎。雖然這些人有的只能落到預備役,還有甚至連預備役都入不了,只能等到明日參加影字營和後天長槍營的選拔,但夜色下圍火而坐,吃肉喝酒,還能跟偶像大小姐共飲,這該是多麼快樂的事兒啊。所以,那些落選產生的失落情緒也消融了不少。
「瞧見沒有,這風字營好生得寵,今日篩選,不僅有大小姐和軍師親自陪同。末了,不論入選者還是落選者都能跟大小姐共飲,這該是多麼榮耀的事情啊。」一個還沒有歸處等待明後日大選的兵丁望著風字營營前已經燃起的篝火,滿臉羨慕地說道。
「聽說,軍師也要站台說斷子呢。我們來得晚不知道,聽那些老兄弟說,軍師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知道的可多了,那段子說的叫一個絕!軍師還不是軍師的時候,每天都在校軍場說書,每場都爆滿,很多時候聽的不過癮,那些兄弟都堵著道,不肯放軍師下台!……只是後來軍師受堡主賞識,擔子重了,忙的事情多了,能聽軍師說書的此書也就少的多了……」
「不管怎麼說,誰都能看得出軍師小姐對風字營的重視,呆在那裡才是個好去處。只是悔不該沒有練一身好的騎術,不然我也報風字營了……」
大小姐和軍師與風字營全體人員聯歡共飲的消息迅速傳遍了吳家堡每一處,神臂營的人馬上坐不住了,一個個去向統領黃忠要說法。
黃忠嚴肅地說道:「說小姐軍師重視風字營對的,但要說偏愛或者厚此薄彼,那就是胡扯!今日之事不過是恰逢其會而已!」
「可是……別的兄弟都這樣說,很多兄弟都動了轉到風字營的念頭。」副統領蘇德為難地擾擾頭道。
「好啊,他們想去就讓他們去吧,看看以他們的本事能不能進得去風字營大門!身為一個精銳之士,想的不是如何拚命操練,提升自己的本領,反而想的是獻媚取寵,如何撈的小便宜!」黃忠臉色肅穆地說道。
「我可以告訴你們,一個兵只要他忠誠,他勇敢,這就夠了。想得到重視和青睞,可以!給我咬著牙拼了命地訓練,在戰場上用你們精準的射術證明你們,證明你們配得到這樣的榮譽!」黃忠目光炯炯,那張本來憨厚的臉上此可有著不可侵犯的威嚴。
蘇德被黃忠無形中流露出來的巨大威壓迫的有些呼吸不暢,他艱難地嚥了口唾沫,訥訥地說道:「末將知道該怎麼做了。」
蘇德剛出黃忠的營帳,就見他的小兄弟蘇德人神秘兮兮地走過來說道:「大哥,你知道不,我聽說昨日毛遂自薦要當影字營統領的那個矮子,用飛鏢射了幾隻鳥給軍師送了去,那矮子如今都能跟在軍師身邊混了。」
「你想說什麼?」蘇德看了一眼弟弟問道。
蘇寧猶豫了一下才猜測地說道:「或許軍師喜歡吃鳥吧,既然那矮子能以此攀上軍師的大腿,我們為什麼不可以?」
蘇德淡淡一笑,頗有些神秘莫測的樣子:「小弟,你的提議很好。不過,我看軍師絕不是一隻鳥就能對你另眼相看的人,軍師看的是你的能耐和本領。他的眼光很毒啊,當初吳起谷挽留廖化,結果廖化一飛沖天,幾次立下大功。然後勸降波秀,接過波秀也魚躍龍門。如今咱們的統領更是軍師鐵心提拔起來的,而我已經看得出咱們統領絕非常人!這樣一個善於知人善任的人,是隨便就能讓他另眼相看的嗎。」
蘇寧滿眼崇拜地看著大哥,由衷地說道:「大哥,你分析的真到位——」
但馬上他的臉就垮了下來:「雖然大哥如今是已是一營的副將,但看到別人走了後門,我這心裡就不舒服!」
蘇德呵呵一笑,拍了拍弟弟的腦袋:「別歎氣了,你很有射箭天賦,是個好苗子,再過一年半載鐵定超過大哥我。」
蘇寧這才嘟噥了一下嘴巴,露出了笑意,蘇德超憐惜地看著弟弟,歎道:「咱們兄弟從小就沒了爹娘,這些年過的忒不容易。如今雖然大哥我也算是小有成就,但對於弟弟你,這時好事也是壞事。」
見弟弟迷惑不解,蘇德笑道:「大哥有了如今的身份,可以好好地照顧你,讓你少受很多欺負。但是因為你是我弟弟,就算你有能耐,你在神臂營陞遷了,不管是不是我的意思,別人都會看成是我任人唯親,對你對我都不好。」
「所以——」蘇德拍了拍弟弟的肩頭語重心長地說道,「你不能留在我身邊,甚至不能留在神臂營。」
「那——我能去哪兒呢?」蘇寧迷茫地看著蘇德超問道。
「大哥會給你找一個好的去除,一個可以很快超過大哥我的去處。」蘇德也不解釋,只是吩咐道,「磁能現在起,你就不再是神臂營的人了。我要你現在就去秘密跟著軍師,暗中保護他,因為我收到秘密消息,有人要對軍師不利。」
陶宇躺在床上似乎是睡著了,頭上搭著一塊冷水浸過的毛巾,一臉憔悴的樣子。吳娜靜靜地坐在他身旁看著他。
就當她用手去試試陶宇額頭的溫度,以確定是否再換一塊毛巾的時候,睡著的陶宇突然握住了她的手,緩緩地睜開了眼。
因為高燒失眠而變得血絲遍佈的眼中滿是深情地凝望著吳娜,用沙啞而滄桑的嗓音說道:「穎兒,我這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每次醒來都能看見你在我身邊。如今是我第一次享受這種美妙的感覺,答應我,以後都這樣陪著我好嗎?」
吳娜又羞又怒地抽出手,站起來胸膛劇烈起伏著,但當她看見陶宇那蠟黃的臉,還有他眉宇間的深情和哀傷時,卻發現怒氣不知道該怎麼發。
「你……醒了就好……我晚上還有事,就不陪你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來看你。」說著吳娜就要轉身離開。
「穎兒!」陶宇在她身後喚道。
吳娜身形一頓,但她並沒有轉身,只是淡淡地說道:「還是叫我穎兒姐姐吧,我比較喜歡這個稱呼。」
望著吳娜逝去的身影,良久陶宇才雙眼赤紅如血,像受傷了的猛獸一樣,咬緊牙關狠狠地將床邊的桌案推翻在地,上邊的茶具瓷器碎了一地。
「為什麼!我到底哪裡做得不好,哪一點不如他,你說呀!我要殺了他,殺了他!」陶宇吼叫道。
「阿宇少爺,你怎麼了!」外邊傳來侍女喜兒張皇失措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