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白天本來還很晴朗溫暖的天兒,到了傍晚時,卻奇怪地刮起了寒風,本就到了秋尾時節,一陣風吹來,就將白日裡的暖意吹的蕩然無存。
天出奇的黑,沒有一絲星光,天水國國度費縣縣城已經漆黑靜謐一片了,家家戶戶吹燈睡覺。
由於天氣突然轉冷,身上現有的衣服抵不住寒冷,新的軍服又沒有發下來,凍得不行的士兵們也推三阻四,不肯出去巡邏守夜了,所以大街上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只有大戶人家的府院門口的大紅燈籠,在寒風中搖曳著,灑落一地昏黃的光斑。
而此刻,錢寧的小小府院裡,周氏兩姐妹的房中還亮著燈。
外面寒風呼嘯、冰冷入股,而兩姐妹收拾的整潔利落,佈置得婉約典雅的房中卻是溫香陣陣、暖意濃濃。
姐姐周彤一身雪白的狐裘,順滑柔軟、裁剪合體的狐裘襯托出她那玲瓏有致,水一般靈秀的少女身軀。
輕輕搖曳的油燈下,周彤正低著頭聚精會神地用那雙小巧秀美的柔荑縫製著一件冬衣。她的臉蛋粉嫩剔透,沒有一絲瑕疵,在昏昏的燈下閃爍著玉器的光澤。瓊鼻挺拔秀氣,櫻唇小巧優美,臻首輕垂,一顆心兒此刻全都凝在了這件已經縫製一半的冬衣上。她目光清純,嘴角眉宇間帶著淡淡的微笑,隨著她纖纖玉手引著針線在衣料裡穿行,不時將繡花針插入髮髻中沾一下發油,然後又低下頭細細地縫製起來。燈下看美人,美更增三分,本就很美的少女,此刻恬靜純美,全身上下透著一股讓人動容的優雅恬美,似乎每一針每一線都寄托著少女芳心的寄托,每多縫一針她的寄托願望就完成了一分。
「姐姐——你都坐著一動不動大半天了,累不累啊。若是累了的話,就陪我玩一會兒吧,我睡也睡不著,玩兒又沒人玩兒,好無聊啊!」一向都在父母姐姐的照料下生活的周煒,心思單純極了,雖然只比姐姐周彤小一歲,可是姐姐都開始思春了,而她還是快樂的什麼也不想,覺得跟疼愛她的姐姐和父親一樣的先生在一起,雖然不讓出門悶了些,可每天自娛自樂還是很開心的。
前些天錢寧讓匠人給她做了幾個木偶,就讓不諳世事的小丫頭高興了好幾天,先生不在,姐姐忙著自己的事兒顧不上她,她就一個人在屋子裡跟自己的木偶說話、遊戲,將木偶當作有思想有生命的夥伴一樣看待,度過了很快樂的幾天。
等新鮮感過去了,覺得木偶不好玩了,錢寧就托人從城裡大族家裡討來一隻渾身雪白像個雪球的小貓咪,小丫頭馬上眼睛就直了,整天吃飯睡覺都跟她的小夥伴膩在一起,好的跟一個人似地。
可是昨天錢寧會錢家村探親去了,那隻小白貓也同一天消失了,害的小丫頭傷心的哭了好半天。
周彤憐愛地看了一眼妹妹,輕輕地嗔怪道:「白天睡那麼久,晚上當然睡不著,還有臉說,也不知羞。」
說完,她又低下頭忙著手裡的活計了了。
周煒看的無聊,一咕隆從柔軟的坐墊上爬起來,湊到姐姐身邊,托著下巴用那雙水晶一樣純澈的眸子把無聊賴地望著姐姐手中的正在成型的衣服,突然她指著衣服裡面的那多並蒂蓮奇怪地問道:「那是什麼花啊,我怎麼從來沒見過,說它像百合吧,卻比百合大,說它是蓮花吧,卻又一枝雙頭——喔,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周彤好笑地看了一眼妹妹問道。
周煒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很認真地指著那並蒂蓮,用她那天馬行空的豐富想像力解釋道:「這該是一對孿生雙生的花兒,只是她們母親把它們生下來時,兩個姐妹都想先出來當姐姐,於是就爭先恐後向外走。可是母親的肚子就那麼大,一個接一個出來還可以,兩個一起出來就顯得擠了。母親痛不欲生,而兩姐妹卻都不肯妥協,最後身體就擠在一起再也分不開了——好可憐的姐妹花啊!」
說完,周煒托著下巴眨巴著眼睛無病呻吟地歎氣道。
周彤還以為她能有什麼高見呢,卻沒想到是一個讓人啼笑皆非的理由。她不知道妹妹整天閒得無聊,哪裡來的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也許是她太無聊了吧……
周彤看著那不輸於她的容顏,看著較之於她更有幾分嬌憨可愛的妹妹,周彤歎了口氣道:「你呀,也不小了,要不是滅門之禍突然降臨,明年這個時候你就該上花轎嫁人了——也不能這樣只顧著玩兒,也該學些女孩兒家該會的東西了……明天我就叫你下廚吧,每天先生那麼忙,吃不上可口熱騰的飯菜可不成,若是我有時身子不舒服,你也可以幫幫我啊。」
周煒一聽姐姐的話,立馬傻眼了,可是卻也知道洗衣做飯、下廚繡花那是女孩子的本份。
以前,家裡人把她這個最小的孩子當成是寶貝看待,貪玩成性的周煒不喜歡這些活計,家裡人也沒有逼著她去學。可是如今,親人沒了、家也沒了,猶如浮萍的兩姐妹再也沒有可以依仗的資本了,那就安心地好好做個侍女,好生伺候主人,博得主人歡心,謀求一條活路吧。
雖然錢寧對她們極好,可是卻也不能恃寵而驕,若是什麼都不會只知道吃白飯,如何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以前還可以推辭的女子手藝,現在卻是無論如何也推不掉了。
「好吧……」周煒耷拉著腦袋,唉聲歎氣道,這次是真的發愁了,絕非無病呻吟。
「先生走時,身上穿的那麼單薄,一定很冷吧。我得連夜把這件冬衣趕製完,明日一早就讓管家托人給先生捎去……先生日夜操勞身體一直不算太好,要是受了風寒,這可如何是好啊……」聽著吹拂著窗欞,發著幽幽的嗚咽的寒風,周彤是越想越擔心,越想越著急,最後坐定不安地站了起來。
「姐,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愛上我們先生了?」看著姐姐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樣子,周煒狹促地眨著眼睛嬉笑道。
周彤白皙如玉的臉頰頓時羞得通紅,她又羞又氣地躲著妹妹的嬉笑的目光,跺著腳說道:「瞎說……小孩子家懂什麼——」
「我才比你小一歲好不好……」周煒撅了撅嘴道,然後湊過去不顧周彤的推囊躲避,抱住周彤的身子笑道,兩姐妹耳語「我們先生雖然年紀大了些,都能當我們爹爹了,可是他人好長得還過得去,又知道憐香惜玉,溫文爾雅是個謙謙君子。姐姐隨了他,老夫少妻,也會幸福的……只不過,先生比姐姐大二十歲還多呢,身體也不好,肯定比姐姐先走一步……嗨,那時候留下姐姐孤兒寡母,好生淒涼啊,嗨——」
而周彤卻是渾身發燒,看著妹妹有一句沒一句地歎息,她羞得只想從地洞裡鑽進去。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後就聽見敲門聲。
「誰——誰啊。」姐妹倆個忙分開,周彤趕忙整了整有些亂的衣襟和髮髻回應道。
「是小的錢富啊!」門外傳來錢府管家錢富的聲音,姐妹倆個來錢家也有一段日子了,還是能聽得出這是管家的聲音的。
「這麼晚了,什麼事兒嗎?」周彤說著就趕過去開了門,說道。
開了門,周彤才發現錢富身邊還站著一個四十多歲穿著奴僕衣服的人,周彤一奇,還沒開口問,就見那僕人上前恭敬地給周彤做了個揖,這才道:「稟告夫人,小的是周旺先生家的下人。今日傍晚,錢侍郎回城,聽說是在外省親剛趕回來。錢侍郎闊別故鄉多年,這次回鄉見到那麼多鄉里鄉親很高興,又恰巧在城門口遇到我們家先生,錢侍郎興致很高,說要跟好友分享快樂,不醉不歸——夫人也是知道的,小的主人家是個寒門子弟,沒有餘錢僱傭納多的僕人,就連我這個僕人下個月也要被辭退了,哪裡有侍女服侍?錢侍郎和笑的主人如今都是爛醉如泥,躺在院子裡的地上就呼呼大睡。小的年老力衰,弄不動,又喊不到人幫忙,這才急沖沖地跑來報信,還望夫人派些人手過去幫忙才是——」
周彤被這人左一口夫人,又一口夫人地叫著,心裡又羞又喜,聽到自家先生如今還躺在風地裡睡覺,一下子芳心大亂,加上錢寧的確時常提起他那位高潔傲岸、一貧如洗卻不肯低頭的好友周旺,顧不上考慮,她就急切地說道:「管家,快些備轎,跟我前去接老爺回府!」
「我也去,我也去!」周煒這時也焦急地從屋子裡跑出來叫喚道,周彤如今滿腦子都是他們家先生,喔,如今改叫老爺了的身體,也就隨她去了。
「小的這就去準備——」錢富恭敬地向周彤姐妹行了一禮,馬上轉身就走,而兩姐妹也是忙著回屋去準備錦被大衣了,卻沒發現當兩人轉身時,錢富與那「周府下人」相視而望,露出詭異的微笑。
「回來也好……等服侍先生睡下,我還得把這件袍子趕完,明日就給先生穿上。」臨走,周彤還戀戀不忘桌案上那件只剩下兩隻袖子沒有封好的精美的袍子。
「剛才還抵賴,現在你對某某人的擔心關愛都超過我了,哼!」周煒假裝生氣地哼了一聲,搶下姐姐手裡的那件半成品袍子,將姐姐推出了房門。
然後,就在夜黑風高的夜晚,兩頂轎子急沖沖地從錢寧府上出發,踏上一個人也沒有的大街,往著兩姐妹絕對想不到的地方奔去。
大約一個時辰後,又有一路人馬兩頂轎子冒著黑夜寒風匆匆而來。他們剛到錢府門前,就有一個大漢上前猛烈地敲門:「快開門,於(毒)司徒府上來接人了!」
然後門裡就有一個打著顫的聲音,對著大漢好一番詢問盤查,論清楚了來人實實在在是於毒府上的人,這才聽府門「吱扭」一聲開了,就見管家錢富頭上纏著一塊白布,布上全是血液,而那些下人也都沒好到哪裡去,一個個鼻青臉腫的,大多還躺在地上呻吟著,地上還留著一灘攤凝結不久的血跡,還能聞到那刺鼻的血腥味。
那敲門的惡漢一見這副場景,也是嚇了一跳,忙問道:「出了什麼事?!」
錢富垂頭喪氣地歎道:「你們來晚了——」
「什麼!把話說清楚!」那個惡漢一把捏住錢富的手腕狠狠地瞪著他喝道。
錢富疼得直咧嘴,忙道:「疼疼疼……」
那漢子沒好氣地鬆開手,錢富捏了捏發疼的手腕,這才指著自己的頭,然後指了指那一個個垂頭喪氣呻吟不斷的僕人,才歎氣道:「一個時辰前,一夥人自稱是於司徒負傷的人,小的以為是他們來接兩位小姐過門了,可是卻沒想到被我識府上他們的身份,明騙不成,他那就仗著人多勢眾,公然行搶,我們拚死阻攔,可卻不是那些惡人的對手,一個個頭破血流還是讓那些惡人將兩位小姐搶了去——本來小的想立馬去報官的,可是如今哪裡找得到人?只想等天亮了,再稟報給大人們知曉,讓他們為我家做主吧……」
望著歎氣連連愁眉苦臉的錢富,那莪汗還上去摸了摸他的頭,一把扯下他的那條白布,待看見他頭上那裂開的口子,和還順著傷口向外滲血的創口,大漢不再疑問,而是當機立斷喝道:「馬上派人四下巡查,務必將那伙賊人給我找出來!」
「是!」眾人轟然應諾,然後這群人和兩頂轎子迅速消失在黑夜中,消失的無影無蹤,只能聽見嗚嗚的風聲,還有遠處不時傳來的犬吠。
「錢管事——人都走遠了,我們能回去歇著了吧?」錢富背手而立,立在府前台階上,望著黑暗的前方良久。下人們見他一動不動,忍不住上來輕聲問道。
錢富轉過頭,看了看那群凍得發抖的下人,點了點頭笑道:「今天大傢伙兒演戲演得很賣力,還為此都受了傷,流了血。本管事決定,沒人賞紋銀二兩,好米五十斤!」
「謝錢管事!」
本來還愁苦一片的下人們聽到錢富的話,立馬有了精神,歡呼雀躍起來。
可是還沒等他們歡呼完,就聽錢富聲音突然轉冷:「可若是誰將今天的事情說出去。哼哼!後果不用我說,你們也知道——都歇著吧!」
望著快步離開的錢富,這些下人們還是噤若寒蟬弓著身,等他的身影消失了好一會兒,這些下人才敢小心翼翼地用掃帚、用木桶,將血腥一片的院落給清理乾淨,然後一哄而散。
而錢富立於自己房間的黑暗中,聽著敲打著窗欞的寒風,一雙深沉的眸子熠熠奪目,發射著異樣的寒芒。
「老爺,我本叫韓富,被你救了性命,又被你收留,這才改了姓,做了你的奴僕。說起來,你對我有救命之恩,待我也不錯。可是,我總不能為了報恩就一輩子為你操勞吧?恩情總有報完的那一天,而我卻要另尋高就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是人之常情嘛,想來老爺你也是懂的。雖然你深受管太尉器重,可是老爺你太不會做官,連累的我在外頭一點兒威信都沒有,瞧瞧李大目、於毒他們的管家奴僕,那才叫神氣!自家老爺不爭氣,我們做小的也跟著受氣不是?與其跟著你這個淡泊名利,從不爭搶、任人欺負的老爺,還不如直接跟著管太尉混……這次出賣你,也是迫不得已——老爺,不要怨我……」
而當轎子停下,兩姐妹急忙摟著厚實柔軟的錦被大衣,掀開簾子走下來時,才發現這個寒門士子的宅院,一點兒也不寒磣,而且是豪華的驚人,比起她們天天守護的錢家,不知華麗了多少倍!
府院裡假山樓閣、花圃清池應有盡有,在閣樓長廊那成排的比人還高大的大紅燈籠的紅光照耀下,整座府宅在夜幕下熠熠奪目,顯得是那樣豪華耀眼。
加上身披執銳之士森嚴的把手看護,無不顯示著這個宅院的大氣。這樣的院子,怎麼可能是一個不得志,連一個侍女都請不起的寒門士子所能擁有的?!
「這——」周彤立馬意識到上當了,可是還沒等她想丟下被子拉起妹妹逃跑,就被那群轎夫給圍住了。
「你們——」看著那些圍著她們,讓她們不得脫身,面無表情的錢府轎夫,兩女一下子什麼都明白了。
「不要試圖反抗,到了這裡就算是到家了。以兩位天姿國色的容顏,必定深受司空大人的喜愛,倒是呼奴喝婢穿金戴銀的日子,不知要比呆在那樣一個破爛地方好多少倍——送兩位夫人去司空大人房中,司空大人都等急了!」之前顯得木訥老實的那個「周府僕人」,如今卻是嘻笑地看著臉色發白的兩姐妹,小小的眼睛裡透著比狐狸還精明的光芒。
說完,他手一揮,不等兩姐妹反抗,就見一群身高體壯的惡婦丫鬟氣勢洶洶而來,不由分說押著兩女就走,只留下拖在地上,被踩的褶皺骯髒了的鴛鴦大紅錦被,還有那件她親手為錢寧縫製的合身精緻的狼皮裘衣……
紅燭搖搖,滿屋子都透著焚燒椒蘭的香氣,粉帳低垂,大紅的錦被平鋪,再加上那張鮮紅醒目的大紅喜字,都讓人意識到這時洞房花燭之夜。
良辰美景賞心悅事,本是人間樂事,可是對於周彤周煒這對姐妹花,卻是不啻於被人滅門時的淒惶絕望。
兩女被一群力大的惡婆強迫著在香桶中沐浴,然後穿上華美的大紅喜袍,手腳都捆綁好,蓋上大紅蓋頭,然後就忙不迭地眾人抬著送到了李大目的洞房之中。
李大目喝的醉醺醺的,他一腳踢開門,手裡還提這個酒壺,一股濃烈的酒味就立刻瀰散開來。
他肥碩的身子穿著那件寬大如水桶的紅色新郎袍,高高挺起的將軍肚,活生生地將袍子在肚子處的衣扣給撐開了,露出那滿是黑毛的黝黑的肚皮。隨著他腳下無根東搖西擺的步伐,晃出一陣讓人作嘔的肉花。
「兩個小娘子,咯咯……本司空……自……自從那一日在國宴上目睹兩位小娘子的絕代芳華之後,那是早思夜想……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啊。今日終於能與兩位小娘子廝守在一起了,實在是我這一輩子最開心的事兒了,咯咯……」李大目一邊打著響亮的酒嗝,一邊急不可耐地一大步跨過去,掀掉兩個紅蓋頭,露出兩張驚艷的容顏。
李大目被那一瞬間的驚艷給攝的目瞪口呆,好半晌才一口響亮的口水嚥下肚,然後一雙牛眼紅通通地,淫邪地望著兩女,醉眼朦朧地賊笑道:「聽說……雷公、於毒那兩個老傢伙也打兩位小娘子的注意,不過還是你們家先生夠意思,成全了我。哈哈哈,我一點煩惱過不會辜負錢侍郎的一番美意,好好憐惜你們的!小娘子,夜深了,讓叔叔好好疼愛你們,讓你們嘗嘗什麼才叫做快活!」
說完李大目就像一隻三條腿的肥豬笨拙地向兩姐妹撲來。兩姐妹嚇得花容失色,分別急切地往兩邊翻滾而去,李大目肥碩的身子撲了個空,狠狠地摔在床上。
「咚!」地一聲巨響,床板被砸出了個大坑,床腿直接下沉了半截,而李大目也是立刻被摔昏了過去,腦門處鮮血淋漓,顯然碰到硬東西了。
屋子裡沉寂的可怕,只能聽見紅燭燃盡發出的辟里啪啦的聲音。
半晌周煒才顫聲問道:「姐……現在該怎麼辦……」
周彤和周煒如今都是手腳捆綁,剛才一閃滾到了地上,此刻想站起來都費勁兒。
周彤深吸一口氣,細細望了望屋子裡的擺設,才一咬牙,堅定地說道:「今日李大目肯定不會在這間屋子外邊安置太多守衛,我們動靜大一些也不虞有人警覺……看見了嗎,那邊有個大瓷瓶,待會兒咱們兩個就滾過去,把瓷瓶滾倒打碎,然後我們就用碎片割斷繩子,然後伺機逃走。」
「姐,我聽你的!」周煒忙道。
然後片刻之後就聽「砰」地一聲脆響,然後片刻之後就聽見屋子裡傳來,似嗚咽死哭喊的少女的啼鳴。
本來聽到響動想過去看看的守兵,一聽這聲,也只是搖頭笑笑,歎道:「兩個水靈靈的小白菜被豬給拱了……」
第二日,漫天的大雪覆蓋了徐州全境。錢寧一夜噩夢,閉上眼都是兩姐妹淚流滿面的小臉,還沒等迷瞪一會兒,耳畔總是傳來那量身淒厲的哭喊。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心神不寧的錢寧翻身而起,穿好蓑衣就要冒著漫天的大雪往外走。
剛走到門口,就看見離開不到兩日的周倉帶著兩個黑衣大漢跨過低矮的籬笆走了進來。
「先生哪裡去!」周倉忙上前聞訊到。
「我不放心家裡,我得回去看看!和吳娜的相約還是改天吧!」錢寧顧不上問候,就急沖沖地往外走。
兩個黑衣大漢要阻攔,卻被周倉一個眼色給阻止了。
「先生,不用擔心,我這次來,兩位周姑娘不放心先生的身體,拖我給先生捎來了一件他們親手做的冬衣。陳二!」周倉說著一使眼色,一個黑衣大漢就從背上的背囊裡取出一個藍色的布包,待錢寧看見那件繡著並蒂蓮的袍子時,錢寧的只感覺一陣暖流溢滿全身。
此刻的他就算在如何木訥,也是知道周彤對自己的心意了。雖然之前相處這麼久,他未嘗不曾對那個美麗的不可方物,溫柔可人、善解人意,幽幽一雙極其靈巧的手,一顆七竅的心靈的少女的動過心。可是兩人年紀差距太大了,何況君子之禮她是不能破的,人家姑娘家沒有表露心思,他如何敢逾越半步?!
不過,漸漸的他懂得了那雙脈脈含情的眸子裡的濃濃情誼,他錢寧不是木頭人,如何不感激這麼久她無微不至、噓寒問暖的關懷?
「小彤,你放心,這次回去我就把咱兩的親事給辦了,我要好好照顧你,照顧你一輩子,照顧你一生一世……」雖然這件袍子最後兩隻袖子的縫合顯然很粗糙,使得本來一件做工十分優秀的袍子變得很難看,可是卻不妨礙錢寧心靈深深的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