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遺留的三挺重機槍和一門九二炮組成的火網很快把日軍打成兩截,後續部隊上不來,日軍開始氣餒,開始各自找隱蔽。草叢和壕溝裡拱動著人體。由那些射程上千米的武器把他們一一放倒。
戰士們發現自己很快就用不上了,完全是兩岸陣地的重火力對射。沒有活物能衝得過河面,但日軍還在沖。後來連戰刀也不開槍了,眾人呆呆地看著。
日軍的衝擊已經稍歇了,但對岸陣地上噴出來的火舌仍在舔著代嶺沿河陣地,密集地彈道幾乎在河面連成了通途——曳光形成的通途。
麻溜幾乎在喃喃自語:「好大場面哦……好像搭了座橋。」
山炮也道:「是哦!比大鍋盔還猛烈。」
混噩的毛楞突然冒出一句。「怎麼沒人想跑?」
所有人都憤怒的瞪著他,他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低頭不語。戰刀卻瞄著巴丹。「對哦,怎麼沒人說撤退了?」
巴丹當然知道他什麼意思。「別看我,你們可以撤,我不能!」
「就為杜瑟的一句話?」
「不單是一句話,那是對死人的承諾,不能騙死人。」巴丹表情淡漠的走開,把身體靠在角落的牆上。角落早被跡哥佔領了,神情落寂的跡哥躲在角落裡研究自己的腿。
「它早完了,人渣裡又多個瘸子。」
跡哥呵呵的笑。「你我同樣傷的腿,我卻成個瘸子,讀書人總是有優惠,連老天都眷顧。」
在跡哥的觀念裡,自己總是得不到優惠——任何的優惠,於是他打擊別人,打擊比他多些優惠的人,但現在巴丹並沒覺得他在打擊,到覺得他是在哀怨自己的命運。巴丹也傻呵呵的樂。「讀書人有什麼優惠,還不是人渣裡混,在說老天我掐死你。」巴丹做個掐死的動作。「老天從沒給我什麼優惠,我們卻在和老天開著玩笑。」
巴丹的話跡哥是認同的,於是他開始瞎哼哼,不知道他在念那門子經,巴丹忍不住問。「啥意思?忍不住疼?還是在祈禱?」
「祈禱個鬼?祈禱老天?祈禱菩薩?還不如祈禱自己。」
「難怪每次逃命都那麼快,還真得靠自己。」巴丹邊譏諷邊瞄他,跡哥說了實話,讓巴丹對他的同情都不是純粹地。
跡哥根本不在乎巴丹的譏諷,繼續呵呵的樂。一臉的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所以了,只能靠自己。」
巴丹開始歎氣,滿臉的憂鬱和感悟。「希望能逃到戰爭結束,我們還活著。」然後開始玩弄脖子上的子彈,兩個人都沉默著。
戰刀也不知道從哪裡紮了出來,感覺他總能嗖地一下鑽到需要他出現的地方。「又在怨天憂人?」
巴丹沒搭理他,繼續閉目養神。
「說說那個杜瑟?你們為什麼要攻打橋頭堡,我知道你沒這個魄力。」
「你大爺,被槍林彈雨淘汰了一百遍的人還說什麼魄力。」巴丹鬱鬱的反擊,但他覺得有必要把心中的疑問說給他,於是詳細的敘述了從杜瑟救了他們至犧牲的經過,連同心中的疑問一起說給戰刀。
從頭至尾,戰刀沒說一句話,一直在沉思,直到巴丹敘述完,他還在沉思。巴丹打斷他的沉思。「我不明白,他要完成的是什麼任務,我們又能幫到他什麼?」
戰刀舒緩下眉頭。「軍隊不缺的就是人,不想動用內部資源而找外人去完成的任務只有兩個可能。一:見不的人的事。二:長官的私事,不想被別人知道。除了這兩點,還有什麼任務不可以內部完成?」
戰刀一直在李宗仁身邊,對部隊官場的黑暗他比巴丹懂,巴丹點頭。「麻溜的仇人,杜瑟的恩人何俊師長讓杜瑟做的是他的私事?」
「很有可能,但也不排除是軍事上的機密。」戰刀忽然看著巴丹。「杜瑟說過會有一個團來接防?並徹底佔領代嶺隧道?」
「嗯!已經兩天一晚了,救援的人還無蹤影。也許那只是杜大哥留給我們的希望。」
「不會只是希望,杜瑟這樣優秀的軍人明白代嶺隧道的重要性,他的師長也明白,援軍一定會來。」
戰刀說的道理他也明白,可兩天過去,由希望變成了失望,既然都明白代嶺隧道的重要性,何俊駐紮的4師距離代嶺不過兩百公里,正常的行軍速度也該到了,何況中央嫡系的4師機動化還是很強的。
巴丹還在疑惑。「我覺得杜大哥的死沒那麼簡單,他是德國著名軍事學校畢業,既然知道恩人交他的任務很重要,在未完成任務之前他為什麼要攻打代嶺隧道,不會只因為老趕的傷勢,我猜想,杜大哥是報必死的決心才這麼做的,他不想完成師長恩人交他的任務。也許任務有駁他做人的標準,所以冒死炸毀沂河大橋,也算對恩人的回報。」
戰刀補充。「他的恩人看出他忠心有二,所以推遲救援,既然不能為他所用,為防止秘密洩露,那他一定要死,所以借日本人的手除去他?」
巴丹點頭。「這只是我們的猜想,但願不是這樣的。」
一直沒說話的跡哥突然插口:「前來支援的部隊遲遲不來,如此重要的軍事重地,如果指揮官沒有其他目的,一定是火速支援,這麼好的功勞他怎會不要,你的但願要落空嘍。」
三個低頭人沉默,誰也沒說話。跡哥說的有道理,跡哥能明白的道理,一師之長當然也明白。
日軍的槍炮聲在次響起,日軍的攻擊又開始了,日軍的進攻很猛烈,灘頭陣地雙方的屍體從河中心到陣地前平鋪了過來,斜坡上重機槍陣的屍體最密集,密集到黑龍搬來搬去的九二式都被屍體包圍著。山炮和毛楞在清點他的九二步炮炮彈。最後幾發了,這個現實讓山炮愁得都不想去拔開兩隻從工事懸垂在他頭上的死人手,最後毛楞放下了他的炮彈把那個死人推開,死人順著斜坡滾了下去,他們倆倒還真是好哥倆。
日軍的進攻持續到天黑才稍停,幾次衝上灘頭陣地的日軍被戰刀率人反撲回去。雙方的屍體從陣地斜坡上一直鋪了開去。鋪進河裡,再遠就看不見了,全是殘肢斷臂。山娃、大勇這些鄉下人倒比粗人們來得堅強一些,他和幾個同類正盡可能地把日軍的屍體清入外邊的溝壑,不僅為了防疫,也為了防彈。子彈射在死屍上,那種聲音實在讓人寧可在噩夢中被嚇死。
戰場已經由碉堡的爭奪轉為沿河陣地的爭奪,碉堡無疑是粗人們的最後防線,經過一天的戰鬥**營死傷慘重,四座隧道碉堡成了傷員臨時休息地,碉堡裡的衛雅忙的不可開交,甚至沒時間和巴丹說話,巴丹看著他忙碌的身影,幾次預言又止,只好默默的注視他,下山後的衛雅又消瘦了很多,連日的行軍勞碌,大小姐出身的衛雅比巴丹想像的要堅強。
碉堡裡已經擠不下了,傷員和非傷員擠在一起,已經快沒非傷員了,槍聲一響,傷的沒傷的,只要還能動,都得爬起來去掄上剩半條或者更少的生命。很多人受傷,但很安靜,痛楚來得太狠也就不呻吟了。
戰鬥間隙,戰刀把粗人們召集到一起,手裡晃著封信對大家說。「山上來信,曹伯伯和衛伯伯召集了一百多人,目前急需訓練,希望我們能派個人回去,而山下新安日軍,也蠢蠢欲動。」
眾人面面相覷,目前的情況,很難在派出人手。戰刀環視眾人。「目前我們打的很難,但無論多難,我們都不能放棄大青山,一枝花和麻溜帶警衛排回去,我們繼續堅守待援。」
麻溜囁嚅的小聲問道:「援軍會來嗎?我們要相信死人的一句話?」
戰刀毋庸質疑的口氣反駁。「不用懷疑,第一天從軍校畢業也知道代嶺隧道對徐州戰場的重要性,沒人承擔得起失去鐵路隧道這個責任,援軍一定會來。」
戰刀的話巴丹比較認同,但他不明白援軍為什麼遲遲不到。旁邊的一枝花起身。「我們不能走,戰事正酣,我們走了你們會更艱難。」
「必須要走,大青山是我們的基礎,新安日軍也不會放棄這個機會,你們把傷員帶走,我們也少了後顧之憂,明天天黑前援軍不到,我們不會等死……」
大家明白戰刀想說什麼,既然上峰不在乎如此重要的軍事要地,**營憑什麼要在這白白送死,一枝花和麻溜轉身離去。
本想借國慶假期能好好休息,好好碼字,可要走親訪友,不得清淨,每天兩章的願望不能達到,這裡對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