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丹和戰刀的理由雖然是冠冕堂皇,可他們苦的心裡都在泛著苦水,每天在日軍的硝煙戰火中滾打,作為有理智知道自己隨時喪命的死人有什麼資格剝奪活人的幸福?
黑龍幾人的婚禮簡單而隆重,鞭炮聲辟里啪啦的炸響,莊重肅穆的舉行完儀式,三對新人各自送入洞房,老趕帶著與洞房不相干的粗人胡吃海喝,他們嘿嘿呵呵地笑,比奸更奸的奸笑,比傻更傻的傻笑,只好叫它作浪笑。他們眼裡的所見都是別人的女人,別人的新娘,他們看不見也不知道自己女人在哪。
即使喝酒,粗人門也不擅長,能為一口食物眼發綠光的人誰還嗜望痛飲那?一碗酒下肚的山炮已經是腳步踉蹌。
同樣踉蹌的還有跡哥,沒了毛楞陪伴的山炮開始找跡哥麻煩,兩人相互攙扶著走到沒人的角落坐在地上,你抽我一嘴巴,我抽你一嘴巴,並且用眼睛怒視著,嘴裡嘀咕著「哭!哭!」
雖然兩人都用了全力,但誰也沒哭。巴丹和戰刀沒怎麼喝酒,喜酒喝到嘴裡比黃連還要苦,為了黑龍等人高興,兩人只是象徵性的輕沾,此時的巴丹遊魂一樣四處招呼客人,作為幾人的鐵哥們,在為黑龍、麻溜和毛楞熱情款待,招呼客人。
眾人都喝的差不多了,巴丹坐在新房門口發呆,新房門口的空地上,衛漢國和草上飛還在繼續喝著,巴丹繼續呆著。
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巴丹扭頭,是又戰又北的跡哥和山炮,兩人大臉微腫,手指痕跡清晰可見。臉都腫了,誰也沒哭出來,於是他們想到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鬧洞房。
山娃、小莫、虎子、一群年齡小的戰士連同一枝花、衛雅分別聚集到黑龍、毛楞和麻溜的門口,麻溜和毛楞是弟弟,比巴丹小,大伯總不能鬧弟媳婦的洞房吧,所以巴丹只好聚集在黑龍的洞房門外,鬧洞房這樣的事情,當然沒戰刀和老趕的份了,他們比黑龍年齡還大。
巴丹被眾人嬉笑著擁進屋裡,旁邊站著衛雅鬧別人的洞房,這讓巴丹覺得很難過。眾人嬉鬧著,混亂著,鬧做一團,黑龍很享受這樣的混亂,巴丹卻覺得無聊,百般無聊時抬頭看到世兒躲在角落對巴丹吐舌頭,巴丹也對他做鬼臉,世兒馬上跑到巴丹身邊,巴丹就勢牽了世兒的手,走出這屬於別人的洞房。
戰刀和老趕在院裡小酌,草上飛與衛漢國已被人扶去房間,兩位老人已經酩酊大醉。見巴丹出來,老趕疑惑的看了他兩眼。「衛雅也在,你怎麼出來了?」
「嗯!」巴丹隨口答應著。「屋裡太吵了,我出來透透氣。」
戰刀知道巴丹為什麼出來,把一碗酒端到他面前。「喝吧,喝醉了什麼都不想!」
巴丹還在看著洞房裡的燈火和喧鬧出神,聽到戰刀的話楞了下,不過馬上繼續他無所謂不起來的無所謂。「我想什麼啊,我什麼也不想,我在想老趕為什麼不去洞房?」
老趕馬上嘟囔。「讓我這老哥哥去鬧兄弟的洞房,你們積點德好不好。」
巴丹現在一肚子的尖酸,與是他就尖酸。「讓老天爺積點德好不好?」
老趕被氣的喘著粗氣。「我每天為老天爺積德。黃毛小子別總想那麼多……」老趕狠狠的瞪眼巴丹。
「每天積德也沒得到老天的眷顧……」巴丹忽然不想傷害他,他覺得老趕很可憐,36歲的老不死一直為粗人們默默奉獻,不像哥哥,更像父親,這讓巴丹無法繼續尖酸下去。他把腦袋湊到戰刀身邊。「說實話,你多久沒碰女人了?」
戰刀有些詫異,詫異的看著他,他沒想到巴丹會問出這個問題,但他現在確實也在想這個問題,與是他戲謔、毫不客氣的把一碗酒全部灌進巴丹肚裡後哈哈大笑。「我年齡多大,就多少年。」
巴丹被他嗆的連連咳嗽,好久才緩和下來,重新在座位上坐下黯然搖頭。「悲哀啊悲哀!」說完依舊看著黑龍的洞房發呆。
看著兩人嬉鬧不說話的老趕也笑。「小娃娃,我都36年了,想不到讀書人也和普通人一樣,除了吃和睡還有別的想頭。」
巴丹白他一眼。「七情六慾,人所難免。黑龍這小子太會享福了……他也。」然後巴丹繼續看著洞房發呆。
老趕順著巴丹的話。「黑龍這小子……真不是東西。」
戰刀忽然在旁邊大驚小怪的指著巴丹鬼叫。「看到沒?劃魂這小子總看洞房出神,讀書人最色了。」
巴丹這才發現兩人都看著他意味深長的看他笑,巴丹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其實他並沒他們想的那麼不堪,巴丹窘得不行,因為他們不知道他臆想的女人是誰,而他自己知道。
巴丹努力把目光從洞房移開,並努力想讓他們把注意力轉移到別的東西上。「小少爺是在想,老子不從軍,兒子會好幾個了。」
巴丹的這種努力顯然並沒什麼效果,兩人笑的更厲害。老趕用筷子拍打著巴丹的肩膀。「讀書人就這麼假模假樣的。以為就他吃過豬肉,別人就沒見過豬走路。」
巴丹窘得更不行了,多虧黑龍一頭從洞房裡撞了出來。黑龍邊逃邊叫。「兔崽子們,老子第一次結婚沒經驗,下次結婚門都別想進。」
黑龍跌跌撞撞的一路撞到戰刀腳下,戰刀不失時機的給他一腳。「下次結婚?你也不問問你老婆同不同意。」
黑龍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我的意思是說,這幫小子鬧得也太厲害了,這都幾點了。」說完,還裝模做樣的向天空望望。
麻溜、毛楞屋裡鬧洞房的小戰士也都聚到院裡,混噩的毛楞也附和。「是哦。時間不早了。」
有了毛楞的幫腔,黑龍馬上笑逐顏開,兩個冤家今天難得的意見一致。黑龍又有理由大嗓門了。「睡去吧,大家都睡了。」
時間確實不早了,被戰刀強灌了一碗酒的巴丹也昏昏沉沉,沒說話的巴丹和戰刀幾乎同時甩手,「散了。」
巴丹偷偷看戰刀的臉色,因為一枝花和衛雅也站在鬧洞房的隊伍裡,戰刀那傢伙一臉的鬱悶,他也在偷看巴丹。
這種情景是尷尬的,這種情況戰刀一般也是反映最快的,他的嬉皮笑臉、臉厚如牆注定他要比巴丹圓滑,但巴丹沒給他機會,藉著酒勁巴丹就勢摔倒在桌邊。
三個結婚的人和兩個不想斷送別人幸福定親的人心情當然不一樣的,一邊是幸福,一邊是苦澀。顯然衛雅是站在了幸福那一邊,因為巴丹的理由絕對的合情合理。衛雅忙上前扶起巴丹。「不能喝就別喝嘛。」衛雅嬌嗔的責怪著,並在巴丹後背輕輕拍打著。
巴丹笑。「黑龍有家了,高興!高興!」
巴丹不停對兩個姐姐有了歸宿,臉上掛著喜悅的小莫使眼色,聰明的小莫馬上跑了過來。「巴丹哥喝多了,我送他回去。」
雖然定親了,相對大方很多,但這深夜衛雅也無法親自去房間照顧巴丹,於是不無擔心的點點頭,「回去別忘給他沏杯茶。」
小莫不迭的答應著。「放心吧!」
夜露打濕了路邊的青草,巴丹的眼睛和青草一樣濕潤,路很滑,只要輕輕一滑巴丹就順勢滾下去,盡量讓身體接觸路邊突出的尖石,這讓他更痛,比身體痛的,是他的心,他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所以只好選擇前者,讓身體的疼痛來掩蓋內心的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