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段插曲,眾人又沉默了,家——幾乎讓巴丹遙遠的三生九世的名字,好像是上輩子的事,9.18後一路潰敗,巴丹幾乎不記得自己還有個家,有父親、爺爺、奶奶、和望眼欲穿的母親。
不知道父母現在怎麼樣了,是還在瀋陽,還是回了內蒙老家,巴丹搖頭。以父親的脾氣,絕對不會做滿洲的順民,他看不得日寇在他眼下橫行,現在一定是回內蒙草原了。
想起自己童年生活的草原,那是一個天高雲淡的地方,巴丹心裡突然生出愧疚,每天在生死邊緣掙扎,所有的時間和精力,即使不忙於戰爭,也要用來忙於生存。他已經不記得幾年沒給家裡寫信了。
看著沿途飽受戰火的魯南大地,眾人來到新安,新安距離小王莊不到50華里,馬上到家了,眾人的心情也逐漸好了起來,黑龍提議,眾人在新安飽餐一頓後在繼續上路,衛漢國絕對的贊成,巴丹也不好說什麼,恐怕衛漢國還從來沒受過這樣的罪。
來到一家生意教好的餐館,巴丹有些納悶,小蚌埠街上來往的都是**,而新安來往的竟然都是日軍,借衛雅眾人點菜的機會向小二詢問。「小哥,新安並不是敵占區,為什麼會有這麼多日本人?」
小二長歎。「客官不知,新安已經淪陷了,守軍一槍沒放,繳械投降。目前日軍正在全力攻打臨沂,那邊的戰鬥非常激烈,聽說李宗仁司令派了龐秉勳一個軍駐守。」
巴丹苦笑,無奈的搖頭。這個國家和軍隊確實出了問題,軍官無鬥志,滿眼只是票子和女人。龐秉勳?這個名字到是聽過,聽說是個西北軍的老滑頭,以保存實力著稱,他能和日寇決一死戰?
忽然內心又湧出一絲不安,小王莊距離新安這麼近,而且是附近百里的大莊,日本人會不會去騷擾?轉而巴丹又搖頭。騷擾又能怎麼樣呢,自己已經不在是軍人,而是軍部通緝的犯人,和自己無關,他這樣安慰自己。
吃過飯,眾人決定去街上買些生活必須的日用品和酒肉,然後回小王莊,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街頭,是麻溜,黑龍大步走過把他提了起來。「你姥姥的,又來縣城做三隻手?」
麻溜見是巴丹眾人,又驚又喜,「你大爺才三隻手,是戰刀讓我來的,打聽新安的情況和接應你們,這麼多天你們不回,大家都很擔心。」
黑龍這才把他放下。「姥姥的,算你們有良心。」
雙腳落地的麻溜已經轉移了視線,雙眼在莫小妞身上亂轉,看得莫小妞小臉緋紅的躲在衛萍身後。幾人當然知道他想什麼,黑龍再次把他提了起來。「你小子敢胡作非為,我打折你的腿。」
麻溜被黑龍抓痛不已,嗷嗷痛叫。「那有,我在想她是不是小莫姐姐。」
「是小莫姐姐,也是你姐姐。」
巴丹大笑。「是小莫姐姐不假,可是麻溜妹妹,麻溜多大了?25了吧?」
借黑龍楞神機會麻溜迅速溜開,「可不是,除了衛萍姐,都是我妹妹。」
黑龍不屑。「今天怎麼都妹妹了,50歲你都能叫姐姐。」
眾人哄堂大笑。
回到小王莊,安置好衛漢國和莫家姐妹,巴丹詳細的敘述了蚌埠、新安以及戰區通緝眾人的情況,戰刀竟然還是不已為然。
「戰區通緝我早想到了,但新安淪陷,真的沒想到。」
巴丹訝然的看著他,楞了一會。「既然你已經料到戰區會通緝我們,那你還帶我們在這做什麼?」
「不做什麼啊?做農民!」
「滾你鳥蛋的農民,做農民我回家做,在這鬼地方幹嘛。」
戰刀忙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好啊,你可以回家做啊,背著個逃兵的罪名。做人都抬不起頭,做農民就舒心?」
巴丹啞然。
戰刀在繼續說:「開始打敗仗的時候,還知道羞恥,敗仗打多了,人也就不知道羞恥,你那方面都好,就是聰明的過頭了。」
「**的。」巴丹輕罵,不得不承認,戰刀善於抓住每個人最軟弱的部位痛擊,是他帶領大家做農民,巴丹真實想做農民的時候,他又揭開所有人的傷疤。
「從南方打到北方,有人一直在堅持,而我們從北方敗到南方,卻心灰意冷,我們把故土都丟了,還有什麼臉回去做農民,中國現在的狀況,當兵的都該死。」
眾人沉默,巴丹呆呆的看著房頂。「是當官的都該死,他們從沒給過我們任何希望。在他們眼裡,我們不過是一個數字遊戲。」
戰刀頓了頓。「所以我們要靠自己,不要靠別人給我們希望,我們要自己給自己希望。靠自己先保家。保莫家、衛家、王家、小王莊的每家。甚至中國大地的每家。我知道你們都不怕死,我也死過多少次了,帶你們來這裡,只想證明,我們都還活著,尤其證明,不是只有我還活著,你們都死了,我最怕的不是死,而是怕你們失去希望。」
戰刀的話說到眾人心裡,不可否認,戰刀在任何時候都能重新然起眾人的希望。
老趕一直在吸著他的煙袋,這時停了下來。「你的意思是說,靠我們自己和日軍對抗?不聽任何人的指揮?」
戰刀有些洩氣,臉色也黯淡下來。「多年的軍旅生活,只積攢下這樣一條經驗,靠長官,靠作戰部那些參謀制定的作戰計劃,我們永遠是炮灰,永遠是他們陞官的基石。」
粗人們突然明白了,每個人從沒放棄自己的理想,只是對長官,對上級沒報什麼幻想,所以才屢戰屢逃,屢戰屢敗,大鍋盔陣地那麼艱苦,即使跡哥這樣跑的最快的都可以堅持下去,因為有了他正確指揮,沒把自己當炮灰,所以有了希望。
氣氛被戰刀調動起來,山炮和毛楞簡直是義氣奮發。「戰刀這個想法好,只要我們在不聽那些窩囊廢的指揮,為自己而戰,死俅也甘心。」
跡哥對眾人擠出個譏誚的笑容,「每次在戰場,想到的都是自己不知為何而戰,不知道自己為何去丟掉自己的小命,7年的流亡,我早已經是對自己夠狠的人,時時打擊別人,那是對自己的憤恨。」
大家看著跡哥,都知道這是跡哥的心裡話。眾人又把目光投向鐵漢,鐵漢表情還是那麼木訥。「我什麼都沒了,一個人,大家到那我到那,生、在一起,死、在一起。」
鐵漢的話雖然簡單,但讓眾人有想哭的衝動,巴丹拍拍鐵漢的肩膀以示安慰。麻溜已經等不及了,「咱們什麼時候干。」
戰刀一覽無餘的掃視下眾人。「不忙,我們要等待時機,還要問下眾鄉親和衛會長對此事有什麼看法。」
老趕不無擔心。「我們動了手,很可能會給小王莊帶來滅頂之災。」
巴丹突然想起了什麼。「我聽衛雅說,小王莊的長者要在祠堂為衛會長接風,我們是不是」
戰刀點頭,「這是個好機會,我們就在接風宴上徵求小王莊民眾和衛會長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