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門,鑽進胡同,小莫突然站住了。「不行,我的兩個姐姐!」
巴丹這才問起,「你找到姐姐了?」
「是的,鬼子撤退後,**把姐姐救了出來,她們現在家裡等我,我是出來按你的吩咐打探消息,在我們原團部看到陳鳴指揮部隊說去衛家大院抓你才跑來報信,我要回去接了姐姐。」
眾人全部停了下來,衛漢國道:「先去小莫家,現在我們肯定出不去城了,到了那在想辦法。」
衛萍關切的看著衛漢國。「爹!你沒瘋?」
衛漢國搖頭。「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小莫路熟,前邊帶路。」
一行人又急促的來到小莫家,小莫家已經被鬼子燒為灰燼,說是家,只是莫家姐倆為了等小莫臨時搭建的窩棚,這麼多人肯定是擠不下了,男人只好在外休息。
衛漢國這時才把自己裝瘋逃避為日本人做事的原由說了一遍,衛雅不停的錘著父親的肩膀,「你騙了我多少眼淚,我都被你騙了。」
一路急跑衛漢國氣都沒喘勻,被衛雅一錘,劇烈的咳嗽起來,衛雅不無擔心的緊張起來。喘息過來的衛漢國哈哈大笑。「如果我連你都騙不了,還怎麼騙日本人!」
眾人相視而笑,氣氛暫時輕鬆下來,不過這只是暫時的,沒有出城,目前還在危險之中。陳鳴抓不到巴丹等人,現在肯定已經全城戒嚴了,想出城肯定不那麼容易。
黑龍忽然想起鐵漢帶他來小蚌埠救巴丹時的黑幫走私通道。「大家不用著急,我知道一條通向城外的暗道,大家抓緊休息,天亮前我帶大家出城。」
與是大家開始閉目休息,幾天來巴丹一直心神不寧的,他一直擔心無法面對衛雅,現在釋然了,竟然起了鼾聲。
一陣幽香傳進巴丹的鼻孔,這是他熟悉的味道,曾多少次出現在夢中,他以為自己又在做夢,所以不願意自己醒來。
直至雙肩被輕輕搖動,巴丹才不得不醒來,半清醒狀態的巴丹看著眼前衛雅秀麗的面孔,巴丹恍如夢中,「衛雅!衛雅!」巴丹迷迷糊糊的輕聲叫著衛雅的名字。
「我在,你怎麼了?」衛雅關切的注視著他。
巴丹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痛的叫出聲來。「沒沒怎麼!」
衛雅大方的把頭靠在巴丹肩上,「為什麼剛見我就要走?」
巴丹苦笑。「我還不知道軍部通緝我們,雖然目前是做了農民,但逃兵這個罪名所有人都不想背下去,更覺得對不起死去的弟兄,尤其對不不起蚌埠的百姓,也無法面對你。」
「後來為什麼又接受了我。改變了想法?」衛雅繼續問。
「知道了軍部通緝,一切的幻想破滅了,現在只想做個普通人,采菊東籬下,忘記那殘酷、血腥的記憶,過平常人的生活。」
衛雅仰起頭,凝視著巴丹。「為什麼你做軍人不接受我,做普通人才可以接受我?」
巴丹苦笑。「那是我不想害了你,戰場殘酷,人命如同朝露,每天把自己扔在日軍射程之內,我不想你傷心一輩子。」
衛雅把身體往巴丹身邊靠了靠。「是你狹隘,你根本不知道女人需要什麼,你不接受我更讓我傷心。哪怕我們只在一起一天,你即使犧牲了,我也不會後悔。你知道你沒消息這段時間我多痛苦嗎?每天為你祈禱,每天為你擔心,是不塌實的擔心。因為我不知道我的擔心有沒有人接受。」
衛雅現在激昂的很,甚至提高了嗓門。「你們就知道打仗,軍人只知道打仗,沒國那有家,那是政客說的。國也是每個家組成的。軍人說打仗?但我說的是問題,問題又不是日寇入侵帶來的,有問題就是事情出錯了,軍人有了家就不能打仗了嗎?出錯了就要改,可你卻從沒想過改,卻想著怕傷害我,你知道不理我是對我多大的傷害嗎?有了家,你犧牲了,我也可以自豪的很別人說,我男人是為了國和家死的,我不後悔,可你在做什麼?」
巴丹羞愧、目瞪口呆的聽著。沒仗打了,他甚至有又一次和衛雅相見恨晚的感覺,跟了這個瘋子團長、有了這個炮灰團後他加倍的寂寞,做著無望的努力,誰都需要認同。巴丹只是奇怪,粗人每個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對這個瘋子表示了認同,自己為什麼要冒險救了他——一個不切實際的瘋子,憑什麼要認同他?幸虧這回軍部通緝,幻想已經破滅,險些葬送了自己的幸福。」
衛雅的聲音已經把所有人從閉目養神中驚醒,衛漢國對著衛雅大叫:「不要怪他,他不一樣,他一直在解決問題,問題是靠他們幾人解決不了問題。」
衛雅苦笑。「我的意思是解決他自己本身的問題。可他從來不知道答案。」
衛漢國也苦笑。「沒答案也要做,因為他是男人,這就是做事,好在你從幾本書上看到的道理誇誇其談。」
衛漢國沉思了一下,繼續說:「難道要等答案?等到日本人來塞給我們一個亡國滅族的答案。我們這個民族的創造力呢?遠見?勇敢?智慧?哪裡去啦?我們嘩的一下把所有事都扯到掙錢,又嘩的一下把所有事都扯到政黨,又嘩的一下把所有事都扯到學習外國,現在被入侵了……」
衛雅訕訕的接道:「……又嘩的一下……把所有事情扯到救國,男人都喜歡當英雄,亂世是當英雄的好時機,但這和家不矛盾。」
巴丹一直在鬱鬱。「鬼才想當英雄。」
衛雅瞄了他眼。「那你從軍為什麼?」
巴丹沉思了半晌。「當初從軍是不能違抗家父的安排,9.18後,是為了能光復國土,小蚌埠,為了給死的弟兄報仇。」
見衛雅意味深長的看著他,巴丹繼續說,有些激憤的說:「你說的很對,不但我出問題了,整個國家、整個軍隊都出了問題,生死瞬間,沒人想做英雄,看著死在身邊的同僚,只有對日寇的刻骨仇恨。原來我不相信的好多東西都是真的,現在甚至連「相信」倆字都不相信,原來我相信我們的國家真的那麼輝煌,開闊,驕傲,無畏,不拘一格,包容世界。岳飛抗擊外虜死而無憾,我們的祖先沒榜樣可走了整整五千年。可這些只是看書才知道,不是從你身上看到,也不是從我身上看到,這確實是真的出問題。」
衛雅小聲的嘟囔。「我是說你我的問題,說什麼那麼多大道理。」
巴丹沉默,所有人都沉默,和粗人們愧疚時一樣的死一般的沉默。
巴丹也知道自己說的多了,有些語無倫次,抓起衛雅的手。「放心吧,我從來沒想過做英雄,而現在想做也做不成了,有了你,我只想做農民,過平淡日子。」
見眾人都望著兩人,衛雅不好意思的抽回手。「做英雄和成家不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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