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重新進入山林,巴丹隱蔽在樹後仔細觀察,「姥姥的,鬼子打冷槍,三點,十一點,九點,七點到五點,都有。」
黑龍問鐵漢。「還有別的路沒?」
鐵漢搖頭。「有,可走不得,那是通城外的大路。如果和戰刀匯合,只有這一條路可行。」
槍聲已經密集起來,巴丹聽著怪嘯聲由遠而近,猛然撲在鐵漢身前。幾發炮彈觸地,把他們頭上的枯枝爛葉炸開。
巴丹看了眼鐵漢,他安然無恙。巴丹站了起來:「走。反正哪邊都打不過,這邊只有冷槍。」
幾個人跟著鐵漢引的路行動,他們朝林深處奔躥,潛藏的日軍從樹林裡出來,鐵漢和黑龍回身射擊,全靠他倆神乎其神的槍法和黑龍m60機槍強大火力才把那些裝備精良的追兵截在一個很遠的距離,但這也讓他和三人離了很遠。
鐵漢終於打光了槍裡的子彈,邊跑邊忙著裝彈,一個日軍從樹叢裡挺著刺刀向他扎來。鐵漢閃躲,這時一柄刀從他頭上劃過,把那鬼子砍翻。鐵漢抬頭看看拿刀的巴丹,憨厚的笑笑。然後把一個走近的鬼子放倒,繼續往前跑。
巴丹四人繼續狂奔,密林中傳來坦克的引擎聲,巴丹停下腳步,興奮的大叫。「是我們的坦克,夢想坦克的引擎聲。」
巴丹說的沒錯,老趕、跡哥、山炮、毛楞四人駕駛著夢想坦克向幾人方向衝來,戰刀在前方做斥候。
與戰刀幾人匯合,戰刀首先向巴丹發難。「狗日的,在違抗軍令擅自行動軍法從事。」
巴丹涎笑著連哄帶騙:「團座,您不看到我回蚌埠了嗎?我是來偵察敵情的。」
戰刀意味深長看著他,像在大鍋盔陣地看死去的屍體一樣,他沒什麼表情。身邊的粗人們也意識到不對,停下腳步幾乎在一個停滯的狀態,呆呆地看著兩人。
巴丹明白了,實際上戰刀沒想和粗人們隱瞞自己擅自行動的事實。只是自己太喜歡這樣的從不擔當。巴丹囁嚅的說。「我放心不下她。」
「放心不下就敢做敢當,正大光明的理由還需要狡辯嗎?」戰刀對著巴丹大聲的嚷。
巴丹低頭無語,他能說什麼?長期以來的不敢擔當已經養成他事事畏縮,不單是他自己,粗人們又那個不是呢?
一陣激烈的槍炮聲把兩人的爭吵打斷,小蚌埠南門方向傳來友軍熟悉的嘶喊聲,這種喊聲粗人很熟悉,那是聲勢浩大、底氣不足的嘶喊,這樣的嘶喊很快被日軍的槍炮聲淹沒。
「友軍發動進攻,我們從側翼支援,原車四人各自就位,我們順便演習下步車配合。」戰刀的作戰部署提醒了粗人們還置身於戰場,與是:巴丹、跡哥、鐵漢、老趕四人猛然醒悟,爬上坦克各就各位。
巴丹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從車上下來徑直走向戰刀,「你們都出來了,部隊誰在帶?」
「交給陳鳴了,孫子們為了救你提出各種理由。」戰刀不滿的對巴單道。
巴丹陷入沉思。「放棄大鍋盔陣地,你已經嚴重違抗了軍令,司令部是不會饒過你的,陳鳴為了自保,恐怕」
巴丹說出了自己的擔心,他的話也提醒了戰刀,戰刀的表情在逐漸黯淡。「我答應過你們,要你們活下來,如果陳鳴摔隊安全返回第五戰區司令部,也算是為憲兵團做件好事,所有責任,我一人承擔。」
「你一人承擔,你承擔的來嗎?如果小蚌埠進攻受阻,恐怕槍斃你10回也不為過。」巴丹忽然覺得自己的話些過分,戰刀畢竟是為了大家好,話鋒一轉。「還有那個督導,31軍軍長也饒不了你。」
戰刀苦笑。「饒不了我還能把我怎樣,老子的六斤半交給他們了,大不了一命賠一命,只要能保住憲兵團,我認了。」
眾人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巴丹知道,目前不是沉默的時候,他攀著一棵營養不良的小樹,一臉畫餅充飢的表情和熱情,「別都哭喪個婆娘臉啦!說不准陳鳴還沒我們想的那麼糟糕!或許他還帶著部隊在等我們回去。」
老趕在為他一哭急跑剩下的半條命喘息著。「別報太大的幻想,如果陳營長真能等我們回去,那他就不是陳鳴了。」
戰刀還是沉默無語,他和陳鳴接觸的時間最長,他當然知道陳鳴是什麼樣的人,可目前的情況能怎麼辦呢?只有回到駐地還有一線希望,如果陳鳴夠義氣,還沒忘了這個拯救整個團的團長帶著部隊繼續留守,眾人回去配合友軍反擊,或許還能把大鍋盔陣地重新奪下,以減輕眾人的失職。
但失望總是大於希望,回到營地,目及所見只是部隊遺棄的幾頂破爛不堪的行軍帳篷,陳鳴帶著部隊已經不知所蹤。
黑龍氣的直罵娘,「這個鱉犢子營長,打仗不行,見機行事到是真快。」
老趕和跡哥遠比黑龍來的直接,「我們的新武器,只剩下坦克和輕武器了。這個王八犢子陳鳴」
比老趕和跡哥更直接的是山炮和毛楞,「我們的炮啊!」說完,兩人徑直沿著部隊的足跡追去。
巴丹忙把兩人攔住,「不要追了,追上又有什麼用那,戰刀說的對,陳鳴這樣做也許還能保住憲兵團。」巴丹對兩人使個眼色,瞄了眼戰刀,木訥的兩人一時竟沒明白巴丹的意思,楞在當地傻傻的看著巴丹。
粗人們都在巴丹製造的詭異氣氛裡傻傻看著他,只有戰刀表情木然的在低頭沉思,並沒注意粗人們的目光。
巴丹見粗人不會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只好親自動手,來到戰刀身邊,突然出手,一拳狠恨的擊在戰刀太陽穴上,戰刀轟然倒地,暈了過去。
粗人們目瞪口呆的看著巴丹,黑龍首先暴跳起來。「你姥姥的巴丹,你搞什麼?」
粗人們的目光全部聚集在巴丹身上,有的疑惑、比如老趕和跡哥,有的憤怒、毛楞、山炮、黑龍之流。
粗人的目光讓巴丹覺得很冷,雖然初春的魯南大地並不冷,甚至還有些水深火熱,但巴丹感覺身上已經涼透了,甚至說話的聲音也變的遲緩,穿過緊張憤怒氣氛的聲音也和凍結了一樣。「不要這樣瞪著我,他也是我的團長,我是在救他。」
巴丹沉默了一下,「如果不打暈他,他一定堅持回司令部受罰,他是為了救我們才撤下大鍋盔陣地,所以我們不能讓他回去送死。」
經巴丹的解釋,粗人們恍然。老趕輕歎口氣。「不回司令部,我又能做什麼,那裡是我們的容身之所。」
跡哥也道:「是啊,我們能去哪?如果不回去,還背了個逃兵的罪名。」
黑龍怒吼。「不過是逃兵,戰刀回去要送命的,你們還有良心嗎?」
跡哥氣結,小聲道:「我是說我們無處可去,我當然也不想戰刀回去送死。」
巴丹打斷了眾人的爭吵。「天下之大安無我們容身之所,走出徐州會戰的戰場,忘記我們還曾是個軍人,總有我們容身之處。」
粗人們在次沉默,忘記這九死一生的戰場,忘記自己曾經是個軍人,那個做得到呢?曾經懷揣與日寇血戰到底、驅除倭寇的理想在日寇鐵蹄殘踏的中國大地上,曾經作為與日寇浴血奮戰的粗人們有誰能真正忘卻這段記憶,在眾人死一般的沉默中,時間彷彿也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