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兵敗消息傳至北京,崇禎大驚。,,此時洪承疇在松山之中扎地為營,建立一個城中之城,仍與清軍頑抗。崇禎下令,給洪承疇官升一級,位列三公。命松山一戰逃出來的吳三桂、白廣恩、唐通三部收拾殘部,再做救援。三鎮總兵接旨,但半年之內卻以兵力虛弱為名,並無實際行動。
崇禎大怒,要治三鎮總兵之罪,但陳新甲又進言,稱現在大局已定,不如安撫三鎮,命他們戴罪立功,否則三鎮總兵再有事,遼東更無人可守。崇禎無奈,雖然覺得此舉對洪承疇極為不公,但是最後也默許了這一意見。
洪承疇餘部不足萬人,在松山作困獸之鬥。皇太極並不著急,命令軍隊以圍為主,不需強攻,斷其糧草來源,意欲使他成為第二個祖大壽。另一方面清軍也正好借此時機休養生息,立圖再戰。
洪承疇被圍在松山多時,人馬疲乏,軍糧荒少,寫了很多封信給吳三桂等人,也寫信給朝廷請求救援,皇太極並不阻擋,任其信件流出,但是卻一連數月,沒見一兵一卒前來。
崇禎十五年三月的一天早上,皇太極正在睡夢中,突然有侍從衝進來,隔著一層床幔興沖沖地喊道:「啟稟皇上,有天大的喜訊!」
皇太極正與莊妃同枕而眠,一下子被驚醒了,罵道:「朕正在沉睡之中,你這奴才怎敢如此無禮,擾了朕的好覺!」
侍衛道:「奴才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驚擾皇上。是範文程先生讓我來叫醒您的,讓我告訴您一聲,洪承疇今早被我軍擒獲。」
「噢?」皇太極大喜,掀開被子,既沒穿外衣,也不穿鞋,跳下床來向門外跑去,莊妃在後面喊他,他卻是理也不理。
洪承疇並非被清軍擒獲,而是被內奸捉拿,抓他的人是親兵頭領夏承德。一月前範文程寫了一封密信給他,稱只要捉住了洪承疇,不但饒他不死,還可加官晉爵,此時夏承德已有反心。等待一個月,終於抓住了機會,原來洪承疇見救兵遲遲不來,夜不能眠,夏承德有時會給他找點酒讓他借酒澆愁,借酒力入睡。這一天洪承疇身心疲憊,晚間多喝了幾杯,神志恍惚,夏承德趁機在最後一杯酒中下了迷藥。洪承疇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全身已被鎖鏈鎖上。原來夏承德懼其武功蓋世,用粗鏈條將他全身綁緊,就這樣,稀里糊塗間,洪承疇被押到清軍大營之中,松山最後的守軍徹底崩潰。
抓住了遼東最高統帥,這在明清對抗史上還從來沒有過。面對這個勝利,皇太極及部眾欣喜過望,當夜,商量如何處置這位明軍著名統帥,眾貝勒、旗主幾乎眾口一詞,要皇太極將其斬首,並將首級送往明朝皇帝那裡,以逞軍威,震其膽魄。
皇太極聽了他們的建議,不置可否,又見多爾袞和範文程沒有發言,便道:「范先生如何看?」
範文程拱手道:「臣賀喜皇上。但皇上若將此人殺掉,臣則認為松山一戰,我們也只贏了三分。」
皇太極道:「那又為何?你且說來聽聽。」
範文程道:「兵法最高境界乃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如何能做到這一點?武力不是手段,征服人心才是最高明的手段。明朝軍中,洪承疇與祖大壽是兩桿旗幟,他們不但軍法高明,極富威望,更深知遼東軍情、明廷虛實,這樣的人物,是上天送給我們的禮物,得一人,可以省我十萬軍力,得一人之助,可以減少我十萬人十萬次流血,得一人之力,可以免我大清子民奔波十年之苦,所以,如果能征服他們的心,於我大清有兩利:一、可以助我們瞭解明廷的實力與現狀,有他們在,明朝還有什麼秘密可以隱藏?二、可以令其他的明廷將領軍心渙散,人人膽寒,並最終跟隨他們走上歸順之路。這就是臣所說的省我十年軍力之故。所以臣以為征服他們的心,比贏得了他們的軍隊,殺了他們的頭更為重要,惟此我們也能叫贏足了十分。否則這仗咱們就沒有盡贏。」
皇太極點點頭,道:「多爾袞,你又有什麼意見?」
多爾袞拱手道:「皇上曾經多次說過,明朝這些將領能征善戰,他們其實不是真正敗於我們之手,而是敗在了他們自己皇帝的手中,皇上你若殺了他們,請恕臣無禮,那就和他們的皇帝沒什麼兩樣了。」
「好!」皇太極站起來道,「你們兩個有這個見識,不愧我大清的能臣。朕對袁崇煥這種人都沒有過殺戮之心,何況他們?征服人心的重要,朕早就知道了。范先生,洪承疇現在獄中,是什麼表現?」
「他在獄中不發一言,已經絕食一天,志在一死。幾番勸降的人進去了,口水說干了,也沒見他說過一句話。」
「好,我倒要看看這些明朝的臣子們骨頭有多硬!」皇太極臉上殺氣頓現,「都說洪承疇是非常人物,我要降伏此人,當然也得用些非常手段。豪格,你監管著俘獲來的明軍,大概共有多少人?」
豪格道:「稟皇上,共有四千餘人。」
皇太極冷酷地道:「明早開始,把這些人一組組地押到洪承疇牢房的窗前,每隔一個時辰殺掉十人,要讓他從頭到尾看個清清楚楚,並傳我話給他,他若投降,這些人都可不死,他若不降,殺完這些人,刀就會落在他的頭上。」
範文程面有不忍之色,正要說什麼,皇太極卻道:「退朝!」轉身離去。
第二日一早,在洪承疇的牢房之外,一組組明軍俘虜被押了過來,獄卒將牢中的門窗打開,將被鐵鏈鎖著的洪承疇推到窗前,強迫他盯著窗外。獄卒冷笑道:「皇上有令,怕你在獄中寂寞,要你每天看好戲,你若害怕,可以將眼睛閉上。皇上不降你的罪。」
洪承疇此時面容憔悴,但冷傲之氣,卻絲毫未減,聽了獄卒的話,只是冷笑一聲,雙眼凝視窗外,不發一言。
只聽得一聲令下,劊子手上來,十人被一一斬殺,慘叫聲中,十顆人頭落地,洪承疇瞪視著他們,眼連眨都沒眨一下。
獄卒道:「你只要開口投降,你的部下就可免於一死,你也可以獲得自由,重獲兵權,你降還是不降?」
洪承疇哼一聲,並不說話。
一個時辰之後,又有十人被殺。洪承疇仍不說話,於是一天之內,連續殺掉一百餘人。洪承疇眼見著他們被殺的慘狀,眼睛都要瞪出血來,但卻是一言不發。
當天晚上有人把消息告訴皇太極,皇太極冷笑道:「再殺一天,我看他降不降?」
第二天,又有二百人被殺,洪承疇站在窗前,目不轉睛,仍是一言不發。
又有人報給皇太極這一情況,皇太極道:「好!明天開始,殺總兵!我看他的心能不能承受得住!」
第三天一早,前屯衛總兵王廷臣被押到窗外,按倒在地。王廷臣全身顫抖,對著窗子裡高呼:「洪大人救我!」刀斧手手起刀落,將他砍倒在地。
洪承疇看著他被殺,雙眼紅得如欲滴血,但卻依然面不改色,一言未發。
第四日,玉田總兵曹變蛟被押了上來,曹變蛟非常強悍,被幾個人按著仍然拚力掙扎,大聲喊道:「洪大人,卑職不才,未能將您的水師營發揚光大,還讓清軍學會此技能傷了我無數兄弟,卑職一死以謝罪了!」
幾個人將他按住,刀架在脖子上,他仍然大喊:「卑職當年跟隨叔父曹文詔四處征戰,早知會有今日,卑職今日為國捐軀,叔父地下有知,也會讚一聲死得其所。天祐大明,我大明萬歲萬——」
話未喊完,劊子手一刀將頭顱砍下。
曹變蛟叔父曹文詔是明朝一代名將,當年與洪承疇一道在陝西對抗農民軍,功績卓著,後死於李自成之手。自遼東三帥之後,曹文詔、盧象升、洪承疇、孫傳庭也曾並稱為明廷四傑,看著這個故人的後輩死在自己的眼前,洪承疇雖然面不改色,但一滴清淚,卻從他的眼眶中滑落下來,無聲地墜入腳下的地面裡。
皇太極聞聽,長歎一聲道:「這洪承疇心腸鐵硬,膽識過人,明廷用不了他,真是明廷之大不幸。」
範文程趁機道:「皇上,四日內已經殺了將近七百人,我看,對洪承疇來硬的是不行的,不如趁機罷手,容臣再想一個勸服他的良策。」
皇太極道:「你且想著,讓我們再看一日。」
第四日,遼東巡撫丘民仰被押了過來,此人是個文官,與洪承疇同科進士,相交甚篤。
丘民仰雖然不是武將,但卻沒有嚇得大失常態,幾個士兵要按他,他怒喝一聲:「不用你們,我自己來。」說完跪了下來。
丘民仰對著洪承疇開著的鐵窗一拱手,道:「洪督師,你我共事多年,你對我主之心,天地可鑒,但成王敗寇,大局已定。天不助明,已成定勢,今日我有一言示君:如果放棄一己之恥辱,救得幾千生靈,即使身死,亦自心安。話已至此,願君深思。」說到這裡,用力向前一撲,頭撞在腳下的石板之上,當即身亡。
洪承疇望著他滿頭是血地躺在那裡,禁不住一聲長歎,不勝欷歔。
皇太極聞此情景大怒,道:「殺了一千人他還不降,難道要朕親自出手!」正說著,範文程進來了,道:「請皇上速下命令停止殺戮,臣已經安排妥當,今天晚間之前,臣請會晤洪承疇,此人必降。」
皇太極笑道:「范先生若能完成此事,那真是我軍中的孔明了。」
一轉眼洪承疇被關在獄中已經整整七天了。七天之間,他想絕食而死,但是每到晚間,總是被獄卒按住,強行進食,他想自絕心脈,可惜手腳全被鐵鏈縛住,稍有動彈便響聲大作,於是就會被阻止。一連七天,眼見著每天都有一二百明軍被殺,刀斧手的刀都砍壞了幾十把,洪承疇是一個強硬人,雖然身體和精神被雙重折磨,生不如死,但卻沒有垮掉,任由獄卒嘲諷,總是不發一言。
這天一早,門被打開,他原以為又要被押到窗口看殺人,卻沒料到進來的是一個相貌清秀的中年文士。
那人將手一拱,笑道:「洪督師你好,大名久仰,風采果然非凡,在下範文程,這廂有禮了。」
洪承疇哼了一聲,將頭轉過去,沒有理他。
範文程長歎一聲道:「不是范某自誇,放眼這九州大地,在君王面前最有智慧的兩個文臣,范某常認為惟督師與本人是也。卻沒料到,這天下最有智慧的兩個人會了面,督師卻因是敗軍之將,竟然羞於與范某對話,唉,真是枉費了我對督師的英雄相惜之心了。」
洪承疇冷冷說道:「亂臣賊子,賣國求榮,有何資格與我並列?」
範文程笑道:「好,洪督師終於開了金口了,那就借這個話來說吧。你說我是亂臣,我從不以崇禎為主,臣之一說從何而來?你說我賣國,我且問你,大明是國,大清就不是國?大明的人是人,大清的人就不是人,就該被殘殺?你說的國,是指大明朝的,范某卻從不想以此朝為國。想當年,你們大明的老祖宗朱元璋是從大元朝那裡搶來的江山,他本是明教中人,又是紅巾旗下,可是他建國之後,可曾提過明教一個字,可曾為紅巾各大旗主正過一次名?他得以建國,系依托於別人而來,乃巧取豪奪之產物,名不正,言不順;他建國之後,更殘殺功臣,愚弄百姓,無所不及,他的國,建立在肆血暴政、權謀奸惡之上,哪有一絲一毫的公正與公平?自他之後,明朝皇帝個個昏庸,百姓生不如死,這個國,我恥於認之,更恥於為伍。你說我賣國,有何憑證?說我求榮,更是可笑!我本是范仲淹第十八代孫,名門之後,榮到已經天下聞知了,我還有何求之?」
洪承疇道:「巧舌如簧!你既然敢稱是范仲淹之後,豈不知范仲淹之事跡?當年對抗夷狄,力保大宋,他是漢人中的大英雄,他有你這樣一位後代,真是他家門的大不幸。」
「好!」範文程拍手道,「就接著你話繼續說。你們都知我祖上曾對抗過西夏異族,卻沒想到我祖上更是一位心繫黎民蒼生的大英雄,當年他力抗西夏,卻最終被一貶再貶鬱鬱而終,所為何故?無非是為黎民百姓安生,而說了一些話得罪了權奸,大宋皇帝,若能用他十年半載,當可國泰民安,可惜啊,主上昏庸,能臣治臣又有何用?由此聯想,你大明朝從不缺賢人志士,錚骨忠臣,可惜的是,你大明皇帝比之當年大宋皇帝更要差之百倍。督師你貴為遼東統帥,當然不會不知在你之前的熊經略、袁督師、孫尚書的遭遇吧?你大明皇帝既殘殺忠臣,又害百姓,三餉加派,害得民不聊生,陝西暴民,如雨後春筍,百姓苦難,更不知何日方休。相比之下,我大清皇帝,君臣一心,上下和諧,百姓安樂,國泰民強,試問,我大清國與你大明朝相比,兩位君主在安民念民之上,差之何止千里?督師自小飽讀詩書,當知道大丈夫當齊家修身治國平天下的道理,國道崩潰,棄暗投明,只為天下百姓著想,這才是儒家要義。孟子當年也說過,為官之人,當知君輕民貴的道理,民不成,國不成,民若亡,國即亡!為民生,我倒想請督師放下所謂的一己之念、愚忠之心,好好想一想自己的未來。」
洪承疇冷笑一聲:「我乃大明臣子,當為大明天下馬革裹屍,什麼民貴君輕的大道理你不用給我講,綱常禮法,我自小就懂得,食人之祿,忠人之事,我的信念不會更改。」
範文程反唇相譏:「好!大人你意志如鐵,在下佩服。只可惜,為你一己之念,害四千兵士人人斷頭,你一己之愚念,與四千人命相比,是值也不值?」
洪承疇昂首道:「他們既然隨我出征,當然知道為國捐軀死得其所的道理,如今能為國而死,是他們的造化,有何不值?」
「哈哈,然則六鎮總兵,為何只有隨你出行的一路堅守崗位,其他幾鎮,都不顧你而去,卻為何他們不能為國而死?」
洪承疇略一遲疑,道:「殺身成仁,豈顧他人!」
「好一個殺身成仁!如果他們為此一諾而死算作大明造化的話,我且問你,你大明朝長年拖欠軍隊餉銀,這些軍士在外拚命,他們家人卻忍饑受餓,生不如死,這些軍士為混口飯吃,虛冒軍功,殘殺百姓,掠人食物,淫人妻女,兵不如匪,如此害兵害民之行為,仁在何方?」範文程擲地有聲地道,「督師你今日兵敗,累幾萬人無法生還,累他們的家人從此陷入水深火熱中,請問督師大人,這又是誰的造化?督師所說之仁,又在何方?為節省餉銀,大明皇帝不等時機成熟,就命你盲目出兵,大明朝對這些兵士,可曾有過絲毫寬憫之心?六鎮總兵,不能戮力同心,是否與此有關?我再問大人,你不顧手下人死活,但你家人的死活你卻是顧也不顧,你有四子,一妻六妾,你之一死,他們無人照料,必受你朝中政敵迫害,你朝皇帝,也未必不會如對待你的軍士一樣對待你的家人,你不顧手下的死活,顧不顧得家人?」
洪承疇道:「我志在一死報國,這點小利,豈能顧之!」
「好!」範文程拍手道,「洪督師果然是忠臣鐵骨,范某佩服。來人,放開洪督師,送你回明朝軍營。」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驚,洪承疇更是莫名非常,道:「你說什麼?你要放我?」
「沒錯。我今天就是要放了你,因為我知道,留你在此,不過我大清國多殺一名俘虜,污了一把屠刀而已,放你出去,自有人會替我大清國清算於你,死在敵人手中與死在自己人手中,哪一個更痛苦,你當然知道。」
洪承疇道:「一派胡言,我大明皇帝對我恩重如山,他豈會傷我?」
「哈哈!」範文程冷笑,「大明皇帝給你八鎮總兵,舉國兵力,你一夜之間輸得如此乾淨,有何面目再去見他?」
洪承疇道:「我今日兵敗,完全是陳新甲戰術之誤,我主英明,待我回來,自會明察。」
「好,你主英明,但我卻要問你一句,英明之人為何會冤殺袁崇煥,罷黜孫承宗?如果說你主曾受小人蒙蔽,為何此事過去十年,一切昭然若揭,你主仍未有任何表示?」
面對質問,洪承疇遲疑片刻,未說出話來。
範文程道:「有件事我想告訴大人,在你被俘之後,我對外一直封鎖消息,並命北京的細作製造消息,稱你已為國捐軀。這信息傳入京城後,那陳新甲已經上書,要對你實行重葬,你主應允。據我所知,現在已經在北京城外為你立祠,稍後你主將攜三公九卿親自祭拜,並為你建祭壇十六座。按你朝禮制,一品官只能建九壇,給你建十六壇,已經是明朝以來最高禮制。對你如此風光大葬,那陳新甲正是借此緩解戰術之誤,你主崇禎也正是想以此掩飾兵敗之實,你是他們現在用來找台階下的一個棋子,如果我現在不殺你,送你回去,並告知天下,你還活著,這個劇將如何收場?以你主之多疑性格,他豈能容你安然無恙地回來?他會信你的話嗎?而朝中諸如陳演、魏藻德、陳新甲、楊嗣昌之輩,又有哪一人會為你說句公道話?那些棄你不顧、擅離職守的屬下們,為保自己性命,又哪一個不會將所有責任全部推諉於你身?一旦成為眾矢之的,我看袁崇煥之下場,在督師身上馬上應驗也未可知,你的嬌妻愛子寵妾家人,也未必不會比袁督師一家人過得更慘!」
聽到這裡,洪承疇一驚,想到此事確如範文程所說,範文程這個反間計用得狠毒又巧妙,真是令自己毫無退路,又想起崇禎之個性與袁崇煥的命運,心驚之餘,當年在西市目睹袁崇煥被殺時的慘狀突然浮現眼前,情不自禁全身出了一身冷汗。
範文程看出他心裡的變化,微微一笑:「不過督師也不必為之煩惱。在下還有一計,可助督師解脫種種麻煩。明天一早,在下會派城中內應將你家人全部安全接出京城,返鄉祭奠,你人已死,又正在被風光大葬,他們的動態應該不會有人追查。行至半路,我會派兵馬護送他們前往遼東與督師相會。你與家人團聚,沒有了後顧之憂,你明朝的皇帝、政敵就都奈何不得你。我主乃英明之主,不會計較你殺我軍士的前嫌,也會保留你在明朝的一切待遇及職務。天下一統後,吳三桂等強將若肯歸順,仍是你的門生,你也仍是大帥身份,舉國威望,不在話下。三日內,我範文程兌現對你的承諾,將你家人全部送到,如若不能實現這個承諾,我自會上報我主,自裁謝罪。」
對範文程的話洪承疇將信將疑,不過,也不能不承認,範文程所說的,也確是一條可行之路。當自己退路全無之時,似乎也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保住家人性命。
範文程道:「一個時辰後,我主會親自會見督師,你現在只有這一個機會決定自己的命運,我主也只會給你這一次見面的機會,生死只在一線之間,望君考慮清楚。」
洪承疇低下頭來,無言以對。
範文程拱手道:「督師細慮,在下告辭。」走得幾步,突然回身道,「好多的塵土,都落在衣服上了。」
洪承疇冷不丁聽得這句話,情不自禁地用手拂了一下肩袖。
範文程見他做出這個動作,不禁心花怒放,大笑數聲,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