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山海關外城向東,至寧遠方向,兩騎飛馳。,,
山海關由明初的大將軍徐達修建,後來經譚綸、戚繼光、熊廷弼、孫承宗、袁祟煥等明朝幾代軍事天才重修,南起老龍頭、北止九門口,全長26公里的長城線上,分佈有9座城堡、10大關隘、41座敵台、51座城台、14座烽火台、4座墩台,構成了一個完整的長城軍事防禦體系。山海關共有東南西北四個門,東門方向面向遼東,是防域後金軍隊的重點環節。由東門開始,山海關與遼東整個軍事防線形成一條鎖鏈式的結構:出東門30餘里,是山海關第一個前哨軍事據點「中前所城」(即今遼寧省綏中前所),前面還有一座護衛城名叫前屯衛(今遼寧綏中前衛),再前行數十里,是「中後所城」(今遼寧綏中縣城),在山海關城東兩里的歡喜嶺上,還有一座用於軍事瞭望的高地名叫威遠城,這些軍事體系,形成了著名的寧錦防線,這道防線由熊廷弼、孫承宗、袁崇煥等幾個晚明王朝的軍事天才共同建造,數年來一直阻擋著後金(滿清)軍隊的腳步,山海關就是寧錦防線的最後一關。
這兩騎快馬飛馳在這條軍事鎖鏈上。他們從山海關出發,馬不停蹄,越過中前所,中後所,一直向寧遠的方向,奔跑了近四個時辰,為的是追一個人。
這時天色已經將晚,兩匹馬跑了近一天,已經累得不行,但座上的兩個人全是騎馬好手,用力鞭打下,馬竟然還有餘力向前挺進。
前行至一高山處,路分成兩股,兩個人勒馬觀看,年輕的一個問年長的:「爹,他們去了哪兒,我們選哪條路?」
年長的那人穿粗布衣裳,平民打扮,但是眼神銳利強悍,身材不高卻敦實厚重,一看就是個行武之人。他看了看地下說道:「往左,這裡土質凌亂鬆軟,有踐踏過去的痕跡,復宇兄不會走得很遠。」
年輕人說道:「可是馬卻挺不住了。」
「我的還行,要是實在不行了,你就歇個腳,我先行一步,你再追我。茲事體大,延誤不得。」
年長之人用力鞭打馬臀,馬吃痛,健步疾馳,年輕人不甘落後,兩人沿著向左的岔道,一路狂奔。
走不多遠,只聽得前方一陣喧嘩之聲,雖不見人影,但卻見滾滾煙塵自遠處飄來,年輕的喜道:「他們就在前方?」
兩人拚力奔跑,跑不多遠就遇見一個大下坡,馬跑下坡去,又轉過一個山坡,眼前突然豁然開朗,一陣令人眩暈的熾光直入眼簾,只見前方一片平途的寬地上,弓箭齊張,劍戟生輝,盔甲閃爍,竟然有一彪軍馬埋伏在此,排成數列,各持兵器,迎對兩人。
年輕人緊忙勒馬:「爹,壞了,他們知道我們來了。」
年長的人卻不應話,只一鞭下去,馬徑直向軍隊中衝去,一片混亂聲中,軍士們張弓欲射,但這人來得實在太快了,雙方又相距太近,他一下子衝進陣中,馬蹄險些踢到第一排的軍士。軍士們一片混亂,竟然不得放箭,一聲呼喝,眾軍士由橫列改成環抱式,將來人圍在了中間。
眾軍士向前圍近,年長之人怒喝一聲:「祖大壽何在?我是朱海峰!快出來見我!」
在幾百名軍士的包圍下,這人一聲怒喝,有如晴天霹靂,竟然聲震山谷,回音蕩蕩。
「不得動手!」人群有人也喊了一聲,一騎飛馳入軍中。馬上是一個身著帥服的明軍將領,他將手一揮,眾軍士立刻向兩旁退去,合圍之勢未變,但是裡面的空間卻讓出了一大塊,明軍將領衝進包圍圈,與年長之人對峙。
這名將領粗眉大眼,虯髯賁張,也是一個典型的北方大漢。他與這年長之人相對片刻,突然眼眶潮濕,險些流下淚來,哽咽著將手一拱,道:「海峰兄,別來無恙。」
「復宇兄,」年長之人也拱手道,「小別一月,你我二人本應該下馬相見,但現在你我不知是友是敵,請恕小弟無禮,只能在馬上與你說話了。」
遠遠的年輕人在包圍圈之外喊道:「祖大壽你不可傷我父親!」
祖大壽哈哈一笑:「世侄說笑了,我與你父親海峰兄是過命的交情,我要傷他,那豈不是天打雷轟之罪?老天也不會容我。」
祖大壽乃是名振一時的勇將,字復宇,寧遠人(今興城),世代行伍,後投奔軍中,在遼東征戰多年,被袁崇煥賞識,曾主持修建寧遠城,並直接協助袁崇煥獲得了寧遠大捷。說起來,打傷努爾哈赤的第一炮就是他親手點燃的火藥,因功勞卓著,海內聞名。袁崇煥手下有四大台柱,分別是滿桂、祖大壽、趙率教和朱梅。祖大壽論功勞謀略,公認排名第一,現為遼東前鋒總兵官,掛征遼前鋒將軍印,駐守錦州。
前來追他的這個年長一些的人,就是四大台柱中的朱梅,字海峰。他也是追隨袁崇煥多年的勇將,參與過寧遠大捷、寧錦大捷等多次戰役,現為山海關總兵。那個隨他來的年輕人,是他的兒子朱國梓,還是個監生,今年不過十**歲年齡。
祖大壽應了朱國梓一句話,又對朱梅說:「海峰兄也在說笑,你我從來都是友,哪有是敵一說?」
朱梅搖頭:「也不盡然。你率兵趁我不備,從山海關出發,直奔寧遠,我懷疑你是投降那皇太極去了,如果是那樣,你我就絕不再是朋友了。」
祖大壽一笑道:「那你應該帶兵來抓我,又何必一個人前來送死?」
朱梅道:「非也!我今天不但不帶兵,我連官服都沒穿,」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粗布衣服,「因為這一刻,我依然拿你當我的兄弟,我要以兄弟的身份來見你,因為我相信你祖家一門忠烈,你又深受袁爺教誨,不忠不孝之事,不是你祖大壽所為!」
祖大壽道:「不錯,知我者你朱海峰是也。想當年,咱們在袁爺帳下,都受滿桂排擠,又與那趙率教有隙,同病相憐,同聲相應,結成兄弟之誼。如今,滿桂、趙兄都已為國捐軀,四大台柱只剩下你我二人,袁爺又生死不明,咱們二人,依然還得生死與共啊!」
朱梅冷笑道:「好一個生死與共啊!你率兵出逃,直取遼東,要做亂臣賊子,我怎能與你生死與共?」
祖大壽怒道:「胡說!我率兵出逃,根本沒有出賣遼東、投敵叛國之意,我是為了袁爺。袁爺待我們恩重如山,如今皇帝聽信讒言,將他下獄。我祖大壽已經上了書,願以全家性命保袁爺無罪,並甘願下詔獄替他服刑,但是皇帝不聽忠言。如此昏君,豈能共事?!我帶兵出走,不是為了投敵,我要保住一支血脈,將來殺回北京,救袁爺於水火!」
提起袁崇煥,朱梅也不禁黯然神傷。他與祖大壽、滿桂、趙率教等人都蒙受袁崇煥提攜,方有今日成就,四人雖然各懷心機,明爭暗鬥,但對袁崇煥敬仰之心,從無更改。也正因此,他們對袁崇煥以「袁爺」相稱,視之為父。如今他蒙冤下獄,祖大壽如此過激,其實也在情理之中。
朱梅道:「復宇,這裡人多嘴雜,你不要口無遮攔。請你下馬,咱們借一個安靜之處,就此事細說分詳可好?」
祖大壽笑道:「算了吧,你朱海峰一身好武藝,我下了馬,近得身來你再施展開那家傳的小擒拿手,千軍萬馬也救不了我啊。這都是我的好兒郎、好兄弟,有什麼話,就在馬上說吧!」
朱梅劍眉一豎,回過頭來對著朱國梓喊道:「國梓,你下馬,到我身邊來!」
朱國梓不知就裡,但對父親的話從不敢違背,於是下了馬,逕直走進包圍圈,在眾兵士閃閃的刀鋒劍戟之下,這個面相文弱的青年毫無懼色,穿過兵器的叢林,一直走到朱梅身前。
朱梅側身下馬,將朱國梓向祖大壽身邊一推道:「我兒子就留在你的陣中,若我對你有任何過分舉動,你就讓人將他亂刀砍死。」
祖大壽心裡一聲歎息。這朱梅雖然外表粗豪,但實際上謀略過人,沉穩剛強,自己平時對他也頗有忌憚,他一來,就不是個簡單事。不過,他也明白,朱梅此舉完全為他著想,他剛才這一番話,已經是犯了忤逆的死罪,罪上加罪,軍中人多嘴雜,若有人成心搞事,即使皇帝暫時不究,將來也難免是個禍患,借一步說話,反而會更加無所顧忌。
於是也道:「海峰兄你也小看兄弟了。國梓就是我的兒,我能傷他?我剛才不過只是說笑,又怎能不信你?」也下了馬,將腰刀解掉扔在地上,攤開雙手道,「你看我,也沒有武器了,來,咱們就去後面那個小山坡上說話去!」
兩人向後山走去,幾個軍士跟了上來,祖大壽回頭罵道:「都給我滾回去!朱海峰豈能害我?」幾個軍士不敢前行,留在了原地。祖大壽又對朱國梓說:「世侄,你也隨我們一起去。」朱國梓道:「祖伯父,我就留在這好了。」朱梅道:「你就讓他留下吧。我不發話,他不會去的。」祖大壽道:「你們一家子,都是剛強人。」
兩人邊說邊走,來到了距軍馬較遠的一個小山坡前,朱梅回頭看看,在這裡說話已經不會被他們聽見,神色便凝重了下來,對祖大壽道:「咱們就在這裡坐下。」
兩人尋著一根大松樹,就在樹下坐下來。坐下後,朱梅從身上摸出一件東西,扔給祖大壽:「這是給你的。」
祖大壽接過來一看,是一個皮製的酒壺,封得非常嚴實。祖大壽好酒,知道朱海峰遠遠拿來的,必是好貨,擰開封口,嗅了一下,一股辛辣的味道撲鼻而來,醇香迅速遍佈四周,忍不住用力灌了一口,叫道:「好酒!是女真韃子們喝的酒!」
朱梅道:「不錯。女真人生性強悍,他們的酒也比南人的濃烈了許多。這燒刀子是我當年從一個千夫長那裡繳獲的戰利品,一直留到現在,特意帶給你的。」
祖大壽道:「我雖然恨那些韃子,但還真喜歡他們的酒,這是男人喝的酒,與之相比,我們漢人的紹興女兒紅就嫩了許多了。來,你也來一口!」他把壺遞給朱梅。
朱梅搖頭:「我不喝,我已經戒酒了,我答應過袁爺,以後再不飲酒,他在與不在,這個承諾我都要遵守。」
祖大壽歎道:「不錯,我當年飲酒誤事,也曾答應袁爺再不飲酒,不過,只要他不在我身邊,我還是要忍不住喝上幾杯,這一點我不如你。你對袁爺,才真叫忠心耿耿,要不,當年他為什麼最器重你。天下第一關也還是由你來做總兵。」
朱梅道:「你錯了。袁爺對人,從來一視同仁,滿桂一直不服於他。袁爺一再忍讓,後來下禁酒令時,唯獨沒有對他下令。但是滿桂後來聽說也把酒戒了。北京一戰,我聽說他為了袁爺,也和皇上據理力爭,後來明知有去無回,也去與皇太極開戰,最後戰死沙場,滿桂這人,總還是個好漢。」
祖大壽道:「不錯。滿桂不是個壞人,我們當年爭鬥,在袁爺這樣的高人看來,不過是小兒之爭。唉,」他歎息一聲,「如今你我都如同孤魂野鬼,沒有了袁爺這盞明燈,全是摸黑走夜路啊。」
朱梅道:「你最近可曾夢到了袁爺?」
祖大壽道:「你還真問著了,我昨夜真的夢見了他。我夢見了袁爺給我寫那幅字時的情景,你還記得他送我的那幅字嗎?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好詞啊!這幅字我至今還帶在身邊。」
朱梅感歎道:「是啊。可是我記得袁爺當時說過,他喜歡的不是這兩句,他喜歡的是這首破陣子的最後兩句話: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
「了卻君王天下事,了卻君王天下事,」祖大壽喃喃自語,突然激憤起來,「可是,他是了卻了君王之事,但是,卻贏了什麼?」
朱梅關切地說:「你們去北京勤王時,我在山海關留守,都發生了什麼?」
祖大壽的聲音裡難以抑制悲憤的情緒:「我們那天拚死打退了皇太極的軍隊,袁爺親自披甲上陣斬敵十七人,血將他的戰袍都染紅了。大家只剩半條命了,皇上下旨要我們進京,但不許帶一兵一卒,只要袁爺、我和滿桂三人進去,要在平台相會。我當時有些不服,弟兄們日夜血戰,車馬疲倦,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為什麼不安排我們進城歇息?但袁爺卻要我不得妄動,要顧全大局。我還記得,當日我們進京之時走的不是城門,袁爺和我們幾個,都是被一個大筐吊上去的,我當時還勸袁爺不要上去,但袁爺不聽。我們後來進了京,皇上在那裡等著我們,跟著他的,還有首輔錢龍錫大人,和溫體仁、周延儒那些文臣,對了,還有司禮監的曹化淳。皇上的臉色很難看,咱們拜見了他之後,皇上連客套都沒有就問了一句:你為什麼不經我同意就殺毛文龍?袁爺一時呆住了,沒來得及回話,因為殺毛文龍那件事皇上是知道的。沒等他說什麼,皇上又問,你曾說五年平遼,為何皇太極今日打到了城下,你們兩人是不是有些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滿桂在城下被人射傷,是不是你派人幹的?我和滿桂聽了都摸不著頭腦,滿桂的傷確是自己人誤傷的,但那是城南的守城軍,袁爺在城北,這兩事完全不是一回事啊。皇上命滿桂當場脫衣,滿桂身上確實是傷痕纍纍,但這關袁爺何干?皇上不聽袁爺有任何解釋,下令:著錦衣衛拿下。」
朱梅驚呼一聲:「袁爺一世英雄,就這樣被拿了。」
祖大壽痛心地說道:「我當時傻了,第一個反應就是絕不能讓他們拿了袁爺,我要起身,卻被滿桂拉住了,你也知道,咱幾人中滿桂天生神力,他抓住我,我就動彈不得。就這樣眼睜睜看著袁爺被他們拉走了。」
「你就沒有找過孫承宗大人嗎?」
「我去了。可是見不到孫大人。在孫大人家門口,我見到了洪承疇,他也在等孫大人。我要他給孫大人帶個話,至今,我也沒有見到他。」
朱梅長歎一聲,低下頭去:「袁爺一世英明,難道就毀於一旦?!」悲憤之情難以抑制,突然將手一伸,「拿酒來!」
祖大壽驚奇地說:「你不是不喝酒了嗎?」
「這杯酒是為袁爺喝的!」朱梅搶過酒壺,用力喝了一大口,「世間英雄,淪為芻狗,這悲憤之酒,怎能不喝!從此以後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能阻止我朱梅喝酒。」
祖大壽接過酒壺,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只片刻間將這壺酒喝了個乾乾淨淨。
朱梅不勝酒力,此時臉色焦紅,已有醉態,他瞇著眼睛斜睨著祖大壽道:「你今天帶兵出走,不惜犯忤逆之罪,就是為了袁爺嗎?」
「不錯。」祖大壽也喝得臉色通紅,有如吞下了火一般,「這是袁爺的軍隊。滿桂死了,趙率教死了,這支軍隊由我來帶了,他們可以殺了袁爺,但是毀不了這支軍隊,只要有我祖大壽在,軍隊就垮不了,我要為袁爺保住這最後一支血脈。」
「我敢問一句,你要帶著這支軍隊去哪裡?」
「去寧遠,去錦州,回我的家鄉,我要佔據一座城池,立地稱王,從此針扎不進水潑不進,我要為袁爺守住最後一座城。寧遠,那是一個多麼光榮的地方,你還記得嗎?努爾哈赤號稱天下無敵,皇太極號稱智勇雙全,可是,他們就是敗在了我們的手裡,敗在了袁爺、還有你和我的手裡啊,」祖大壽的臉上泛起了激動的光芒,他情真意切地拉著朱梅的手,「海峰啊,你也隨我走吧。放棄山海關,咱兄弟倆一起,再打天下!」
朱梅搖了搖頭:「你錯了,大錯特錯。謬之極矣!」
祖大壽道:「我錯在何處?」
朱梅道:「你這不是在幫袁爺,你是在變本加厲地害他。你以為袁爺如果在這裡,他會同意你這麼做嗎?」
祖大壽痛苦地道:「你以為袁爺還會活著回來嗎?他的罪名,是通敵啊!」
「袁爺活與不活,並不能說明什麼了。」朱梅站起身來,此時的他,醉意全消,語音鏗鏘擲地有聲,「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這是袁爺的信念,這也是我們的信念。你如果就此叛了,你就負了袁爺的期望,也毀了他忠君愛國的一世英名,因為你帶走的不是你自己,是袁爺培育了多年的關寧鐵騎。想當年,遼人、蒙古人、漢人,結束戰亂紛爭,歸於一心,共同對抗女真人,是袁爺的功勞,如今,你帶著他們遠走遼東,讓大好局面重新四分五裂,是毀了袁爺的苦心孤詣。況且,你這一走,遼東空虛,軍備鬆弛,人心惶惶,內訌四起,正是親痛仇快,女真人趁機再打進來,苦的不是當今的聖上和那些昏臣,而是黎民百姓啊!你以一己之憤,鑄成萬世大錯,孰是孰非,自當深思。袁爺平時的教誨,也盼你再想一想才好。」
祖大壽麵有愧色,許久不能言語。
朱梅望著他,這個血性漢子,突然眼含熱淚。
朱梅哽咽道:「復宇兄,不要走,留下來,繼承袁爺遺志,再鑄咱大明的鋼鐵江山吧。」
祖大壽心神一蕩,內心深處泛起了一層柔軟的波浪,突然間,他的眼前又出現了那一幕:凶神惡煞的錦衣衛,將戰袍上沾滿血跡、疲倦不堪的袁大帥強行按倒,拳打腳踢,而身邊,則是崇禎那張冷漠無情的臉,和曹化淳、周延儒、溫體仁等人幸災樂禍的奸笑,剎那間,他又狠下心來,騰地站起來道:「這個江山不需要我們,也不屬於我們,海峰,我意已決,你不必再說了。」
撲通一聲,朱梅竟然跪下來了:「復宇兄,不要一錯再錯,為了袁爺,為了你自己的身家性命,聽我一勸,我給你叩頭了。」說完真的低頭要拜。
祖大壽驚道:「這怎麼使得?」忙去拉朱梅。
就在這時,突然一騎快馬飛馳而至,馬上軍官驚慌喊道:「大帥,不好了,又有人闖進來了!」
祖大壽一驚:「什麼人這麼大膽!快帶我看看。」說完翻身上馬,和那軍官共乘一騎,向軍列中奔去。只剩朱梅一人還留在那裡。
卻見軍列之中,真的有一騎殺了進來,只聽得兵器撞擊聲音叮噹作響,看那意思,已經交上了手。
祖大壽只見那名騎士,一身明朝軍士打扮,手拿一支長矛,和一眾士兵戰成一團,雖然被圍得裡三層外三層,他卻全無懼意,來往衝殺,驍勇不可阻擋。但見他也就只有十七八歲年紀,一臉風塵,遍身泥濘,似乎走了很遠而來。雖然看起來形容狼狽,但卻鼻樑高挺,雙眼有神,英武逼人,這人竟然是個熟人。祖大壽高喝一聲:「不得動手,都給我讓開。」
那人看了祖大壽一眼,又驚又喜,叫一聲:「大帥!」突然全身發抖,似乎意志精神體力全部崩潰,一個跟頭,竟然從馬身上翻了下來。
原來他一路奔波,連續跑了近三百里,又與眾軍士廝殺片刻,再加上心焦如焚,此時體力已經到了崩潰的極限,只因沒有見著該見的人,才挺著一口氣,如今見到了祖大壽,這一口氣,終於再也不能堅持。
祖大壽衝上前去,將他扶了起來,道:「三桂,吳三桂,你怎麼來了?」
被喚作吳三桂的年輕人筋疲力盡,喘息著說道:「大帥,快,快與我速回山海關,孫閣老到了,他帶來了袁督師的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