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欣沒回小龍坎技工學校去的時候,還以為小龍坎技校怎麼樣呢,畢竟在重慶這裡它的聲名也算遠近出名.帶著萬家兩江便利店順利開張的喜悅,和巧妙收服東水門的人字門龍口堂的袍哥大爺的一點得意和興奮.興沖沖地終於休完病假回到學校的周家欣等見到眼目下的情形心裡像一桶涼水劈頭潑下頓時涼了半截.
灰灰暗暗,破破爛爛的十幾間房裡,擠了兩,三百或大或小的學生娃兒.周家欣不止一次幻想的車,鉗,銑,刨,磨等機械設備床子就不用想了.幾台破破舊舊的偏偏黑的發亮(油污垢)的不知是什麼型號的床子要死不活地躺在一間平房裡,以至於周家欣差一點兒認為自己進了收破爛的地方.他惱火地朝地上一個黑疙瘩踢去,卻是踢到一塊鐵砣砣上,疼的呼爹叫娘,差點又想請病假滾回小什字算球了.
等找到一間面積挺大的卻四面八方來風的所謂"全空調"的年級宿舍時,周家欣不怒卻笑,是他媽的氣笑了:"這裡是住人還是養豬啊?!"怎麼會擠了三,四十張涼板.倒是有點像後世重慶的那些山城棒棒軍住宿的地方.為了省錢,一間大房子裡往往放十幾,二十幾張涼板,都比這兒少!周家欣一想起到晚上休息睡覺時,週遭三,四十人一起磨牙打屁扯呼嚕老天我不得個給你搞死球了啊!
幾個兄弟伙見周家欣這幅樣子.李天棒(叫李天,後頭加棒成外號,重慶話的意思是有點二百五),高麻桿(高永強)不以為然:"你娃都住了兩年了,郎個嘛,不想跟兄弟伙混了哈?"
"不是,可是,這環境怎麼搞我的研究嘛?"
"啥?你崽兒搞了煙酒啊!快給兄弟伙拿出來啥."散在一邊的黃偉,劉閩中,鍾邦強,張莽娃(張虎華)都聞煙酒而蜂擁過來.六個兄弟伙動起手來,把周家欣帶的包袱翻了底調.
"煙酒呢?"
"哎,我說的是研究不是煙酒."周家欣忙解釋.
"是啥,兄弟伙說的是煙酒啥!"
"格老子的,我說的是煙酒不是研究!"咳,自己都遭繞暈了.周家欣氣得乾脆不說話了.這重慶話有些音調發不出來,如果音同意不同的就不要搞到一起說,扯不清!想起後世一個笑話:一群重慶人跑到廣東旅遊,操起重慶普通話到商店購物.漂亮的售貨員小姐禮貌地說:"我聽不懂,先生請您講普通話.""哥子說得就是普通話啥!"扯了半天,反正漂亮的售貨員小姐就是一句"先生請您講普通話."旁邊的一個北方省份來的客人實在聽不下去了對這群重慶人說"你們講的普通話?售貨員講的才是普通話!"眾重慶人大窘.
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重慶人講普通話!
算了,到外面租房吧.周家欣無可奈何地想.反正現在老子又不缺錢了.
"走,今黑了(晚上)哥子我請客,外頭殺館子!(不是要去館子殺人,重慶話的意思是去吃飯)".
幾個正在"研究""煙酒"的研究人,這才放棄了對"煙酒"的"研究".歡天喜地衝出去了.
這是一間他們幾兄弟伙以前常來的小館子.幹練的老闆忙著招呼:"小哥子幾個來了哈,裡面坐,還是老規矩?"
周家欣一揮手,"一人一碗豆花,其他的好的,老闆儘管上!"馬拉隔壁的,來這世難得有幾個一起同過窗的,不搬出去住還的一起同過房的兄弟伙.這哥子的情份難得,不說了,都是淚啊.
"牆上貼的啥子?新生活運動:八個人以上在餐館就餐時,要的東西不能超過四菜一湯;嚴禁青少年喝酒"怪不得這幾個兄弟伙突然對研究煙酒的興趣這麼大.
蔣先生在1934年3月首在南昌推出的"新生活運動",此時此刻在全國正如火如荼的執行著.連不學"武"術的山東省的主席韓復矩在濟南市的群眾聚會上都說:"我是衷心地擁護委員長的新生活運動的.但是我覺得有一件事情很傷腦筋啊,如果人人都靠左(民國靠左不像現在靠右)行走,那麼誰走右邊呢?再說,這樣一來左邊就未免太擠了嘛!"
周家欣當然不敢提這是誰說的,只是繪聲繪色地給大家學.幾個兄弟伙笑得把桌子都差點掀了.
"老闆,整四個店裡最大的盤子.一個盤子給我裝兩,三個菜.打兩斤江津老白干(白酒),給灌到喝茶的茶壺裡去!"騙這些監督員－－－－－－大部分是童子軍,輕鬆.周家欣出了個鬼主意.
"喲,你小哥子腦殼好使!要得,要得,馬上就好."
這頓飯吃得,整出這麼多事.
學校裡的生活是輕鬆而不是緊張的;是無聊而不是有趣的;是活潑而不是嚴肅的;是無所事事而不是學有所成的.十六歲的周家欣(前世也不過二十零當歲)在這種昏昏綽綽中不可救藥的沉淪了.可能比未被穿越前的那個人都要恍(舉止輕浮荒唐)的厲害.
直到二十幾天後考完這學期的期末考試.
"周家欣,田校長喊你去一下他的辦公室.搞快點哈!"
聽到同學的招呼.周家欣應了一聲後也不著急,手裡捧了一本民國的繡本小說仍然看得是有滋有味.直到慢騰騰挪到校長辦公室外,才揣進口袋裡喊報告.
用穿過厚眼鏡片後的目光打量了一會兒漸漸有些緊張的周家欣,田校長才說.
"周家欣,沒啥子哈,別緊張.你這次考得不錯,嚴格說起來是很不錯.特別是機械製圖,給了我一個奇怪的感覺."
周家欣心裡跳了一下,不會有問題吧.在重大的機電專業,我的機械製圖,可是被老師同學認為與電腦製圖機有得一比,還拿過全國大獎.
"哦,別擔心,不是說不好而是太好了.準確細緻可以說是精確.不知道憑你學這兩年,是怎麼做的?以前也沒發現.說實話,給我當老師都沒問題.我那個奇怪的感覺就是:就憑在技校學的那些簡單的東西,你能作出這樣,難道是天才?"
咳,我的田校長,你可不知道我可是畫了四年的圖.是九十九分汗水澆成的這個一分天才.周家欣心裡話.
"你們下學年基本都要安排到一些機械廠或配件廠去實習.我把你推薦到朱富倫朱廠長的南岸李家沱最大的乘風機械廠去實習.朱廠長的廠子不錯,有發展前途.你要好好表現喔,爭取畢業了留下來.聽說你這次傷好回來後有點放鬆哦?"
"嗯,我一定抓緊,好好表現.謝謝田校長."
"對了,朱廠長今天剛好來學校挑幾個畢業生.碰巧在我這看到你的機械製圖作業.想跟你中午時候見見面,談一談.你先回去,準備一下哈.中午我叫人來喊你."
"要得,田校長我先走了哈."
重慶南岸李家沱乘風機械廠廠長朱富倫:四川宜賓人,四川老同盟會的會員.早年跟隨中山先生.有感于先生的實業抱國,工業救國的理想.於1933年7月在重慶創立乘風機械廠.在日本歸來的兩個兒子的相助下,幾年來迅速發展成重慶比較出名的生產小型工業用,農業用機械的設施比較完備的機械廠.也填補了一些重慶機械工業的空白.對發展重慶機械工業有些貢獻.
朱富倫廠長對周家欣的印象相當好.一番談論下來,盛情相邀.暑假就可以去乘風機械廠.不當實習學徒.直接從普通技工幹起,每月20元(怕實際經驗不足從普通技工幹起,但錢給的中技,朱廠長還是對周家欣比較看好的).周家欣想到這才找到了一個可以搞研究而不是煙酒的地方,高興地答應了.
於是,周家欣同學研究煙酒的快樂生活終於在炎熱的暑假生活要開始的時候短暫地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