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嵐解釋道:「指望這樣就完成一部完整的影片當然是不可能的,這些只是豐富劇中的鏡頭素材而已,後面肯定是要補拍的……」
「其實五十嵐的想法很不錯,如果咱們資金足夠的話這麼搞一次並非不可能。」歐陽諾對五十嵐天馬行空的設想表示了肯定,「但我們畢竟還是受客觀條件所限,不可能讓攝像機覆蓋到小島的每個角落,也不可能保證每個人的安全,興許真的有人拚命,撿起石頭當武器砸人什麼的,這種損失咱們接受不了。」
「哎……果然還是不行嗎……」五十嵐只得垂頭喪氣地點了點頭,這個想法還是太誇張了,如果是在古羅馬的奴隸時代興許還行得通。
「這是一個很好的嘗試,我還再想一想,這樣拍攝的話除了比較耗費攝像器材以外並沒什麼資本壓力,拍攝週期也很短,可以作為一個新嘗試,但是拍成正劇還是不太可能……」
五十嵐恢復了些精神,激動地點頭道:「如果真的要做的話,一定要讓我安排攝像機位置,想想我就已經熱血沸騰了。」
這個想法既然只是做試驗性電影,大家自然也就沒再說什麼。
又商量了一會兒,還是沒有統一意見,歐陽諾無奈之下,做出了一個讓人難以接受的決定。
「諸位,既然這樣,我來導吧,這方面我有些經驗。」歐陽諾盡量使自己的語氣平穩,不要過於強勢也不要太軟弱,算是半商量半決定的語氣。
會場頓時壓抑了,大家都低著頭,不好說什麼。
歐陽諾的管理能力和執行能力他們是清楚的,能在這麼短時間內達成這樣的成就絕對不是只靠運氣。可是電影導演不同於動畫導演,要考慮的東西更多,知識面的需求更廣,何況是這種暴力血腥片的導演,沒有足夠的熏陶很難勝任。
「小野,有話就說吧,別欲言又止。」歐陽諾看出了小野新一的不滿。
小野沒怎麼想,直接開口道:「我這個人比較直,別介意。這部戲是我們籌備很久才進展到這一步的,雖然我很欣賞董事長你的才華,但你在電影方面還沒有足夠的成就。」
歐陽諾轉頭掃視眾人道:「大家都是這麼想的吧?」
大家沉默不語,算是默認。
正當歐陽諾準備再說的時候,五十嵐開口了。
「我認為老闆可以。」這個年輕人頭一次接二連三地在會議中發言,自信心增長了許多,「我這麼說絕對不是奉承,我可以以攝影師的名義發誓。在《hero》劇組的時候,歐陽經常來幫忙,他見解之獨特,成長之迅速,知識之全面是我們整個劇組公認的,無論是製片導演還是攝像都對他讚不絕口,當時澤田導演甚至感歎再這樣下去自己就要丟飯碗了。雖然我只是攝影助理,但是這一切我都看在眼裡。」
小野絲毫不為所動地反駁道:「你說的沒錯,歐陽的才華和潛力我也有所耳聞,我相信在10年,甚至5年後他可以成為一個出色的電影人,但我們要想一想,現在歐陽只是一個23歲的年輕人,還未有任何指導電影的經驗,宮本武藏再厲害也是一點點積累起來的,不可能一出生就能能和佐佐木小次郎決鬥!」
三浦友研搖頭道:「小野前輩,我很尊敬你,但是你還不夠瞭解歐陽。在他每做一件事情之前都會考慮很多,遠超我們的想像,如果做不好的事情他絕對不會出頭。之前在tbs是這樣,協助藝能公會是這樣,拍攝《hero》依然是這樣。在事情發生之前我也曾沒有信心,但每次他都會用超出我們想像十倍的成果來回報我們。」
嚴格地說,三浦並不是《大逃殺》劇組的主創人員,只是過來提供意見的,但在這種時候他還是忍不住跳出來支持歐陽諾。
然而小野卻依然頑固,毫無間斷地反駁道:「拍電影不是兒戲,根本就沒什麼運氣可言,沒有足夠的經驗的積累是不可能成功的。還是那句話,我相信歐陽的才能,但現在還是有些早了。」
正當歐陽諾又打算開口的時候,連坐在旁邊的澤田鐮作都跳了起來。
「他們歲數小點,不好跟你叫板,我也是導演,我夠格了吧!」澤田也很激動,他的性情也屬於那種老而彌堅的,「拋開技術層面上的事情不說,來am這麼久,我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歐陽永遠是對的,我也說不清為什麼,他的每一個決定,無論大小,雖然有的時候看上去讓人匪夷所思,但結果都是好的。到現在,我早已放下了自己的架子,專心排好電影,對歐陽的決定不會有絲毫質疑。」
歐陽諾有些感動,他本以為自己提出這個設想後會召來所有人的反對,但沒想到幾位資深的電影人都跳出來力挺自己,先不說有沒有奉承老闆的嫌疑,單是這種精神和場面就夠歐陽諾感動的了。
小野還想說什麼,這次歐陽諾制止了他。
「小野,請相信我這麼做有足夠的理由。如果現在有適合的人選我絕對會讓賢,可情況就是這樣,我的判斷就是——只有我自己才能做好。」由於之前諸多人表示出明確的立場,現在歐陽諾的氣勢足了很多,「如果我真的有多相當導演自己出頭的話,我早就當了,不會繞這麼一大圈和大家商量,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不是那種拐彎抹角的人。」
小野雖然沒再說話,不過可以看出來,這個老頑固依然不服。
歐陽諾歎了口氣,抽出了一張白紙,在上面寫上了幾行字,遞給小野。
紙上的字雖然不多,但卻足夠震撼。
「如果《大逃殺》上映半年內票房低於______萬日元,且沒有入圍『日本電影學院』年度最佳導演獎,我此生絕不會再做導演。」
下方是歐陽諾的中文落款,大家雖然不認識中文,可這幾個見得多了絕對還是知道的。
縱是小野再頑固,再守舊,這樣的一紙「軍令狀」也足夠讓他震撼的了。
這是一份賭上自己藝術生涯的血書。
小野不知道為什麼歐陽諾要這麼做,畢竟自己的身份是下屬,而他是老闆,自己只是反對這件事卻沒有最終決策權。
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這是歐陽諾對自己先前言論的詮釋。
他說過,會給劇組人員充分的自由,不會干涉。
可現在顯然是插手了。
雖然只有小野一個人反對,歐陽諾也不想以老闆的身份逼迫他認同。
所以他換了一種方式,以導演的身份逼迫他認同,這就與管理層面無關了。
小野拿著軍令狀,雙手微微顫抖:「歐陽,不用這樣,咱們不是敵人……」
周圍的人搶過這張紙先後傳閱起來,無不驚駭。
就算歐陽諾自負才高,這種賭注和賭數也實在是太誇張了。
日本電影學院獎相當於日本奧斯卡,是日本電影界的最高評價,在每年盛產近百部影片的日本,想殺入圍是極其困難的,即便是深作欣二或者北野武坐在這裡都沒有這個把握。
歐陽諾現在的行為就像是一個貌美的富家女去賭場裡玩色子,以自己的身體為賭注,去賭這一局會開出三個「一點」。
「小野,我的誠意和把握絕對夠,請你相信我,在票房後面填上你心目中的數字。」歐陽諾這次壓上了全部的氣勢,這是他口舌爭鬥的技巧——漸入佳境。
小野新一呆在原地,理性與衝動在進行著激烈的爭鬥,他一直自詡為一個極其理智的人,絕對不會搞個人崇拜什麼的。可現在這個20歲出頭的年輕人,竟然激起了他內心的崇敬與瘋狂,他好像突然明白了為什麼澤田導演、三浦製片、五十嵐等人為何會這麼相信歐陽諾。
三浦在看過軍令狀後驚恐地喊道:「不行!絕對不能這麼寫!《大逃殺》是一部充滿血腥與暴力的片子,倫理協會絕對會定為限制級,票房和話題都沒有保障,就算拍得再出色都有可能滑鐵盧,我不同意!」
澤田也吼道:「別意氣用事了!就算是深作欣二現在突然回到50歲,也不敢保證能做到這般成就!」
「我意已決,抱歉,請讓我獨裁一次。」歐陽諾輕描淡寫地說道,而後再次把那張紙放到了小野面前,「對不起,我說謊了,偶爾我還是會專權的,請填上你心目中的數字,小野老師。」
小野顫顫巍巍地提起筆,心裡的爭鬥已經到了極致。
最終,有一方贏了。
他提了口氣,在空格的地方填上了一個數字,還給歐陽諾。
歐陽諾接過這張紙,只看了一眼就大笑了起來,起身與小野深切地擁抱著歎道:「謝謝你,謝謝你相信我!」
所有人都憤然起身,奔到了歐陽諾的座位前,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那個數字。
最終小野寫在上面的數字是……「1」。
「如果《大逃殺》上映半年內票房低於1萬日元,且沒有入圍『日本電影學院』年度最佳導演獎,我此生絕不會再做導演。」
大家在驚愕小野決定的同時,也感到了深深的欣慰,這個數字已經不重要了,最關鍵的是歐陽諾已經贏得了小野的信任。與立下軍令狀後互相較勁相比,這種皆大歡喜的結局顯然更讓人心安。
五十嵐琢磨著紙上的幾行字,突然大喊了一聲:「有詐!!」
歐陽諾回過頭笑道:「哈哈,被你發現了!」
小野跑過去問道:「怎麼了?票房和獎項缺一不可,雖然我訂了1萬日元的保底票房,但電影獎入圍還是少不了啊?」
五十嵐指著紙上的字歎道:「是啊,票房和學院獎一個也少不了啊!請注意,他中間用的轉接詞是『且』!就表示必須要滿足這兩點他才不再做導演。」
小野一拍腦袋,又怒又喜,轉而突然大笑道:「好啊!給我老人家下套!也就是說現在的情況必須是票房低於1萬,而且沒有入圍獎項……讓我女兒拍一個電影都不會同時滿足這兩點……」
「哪裡,這其實也不算耍詐,我是信任小野老師你,才這麼寫的。」歐陽諾笑著說道,「如果你填上的數字是10億,情況就沒有這麼簡單了。」
小野使勁錘了歐陽諾一拳:「欺負我老人家心軟,不想斷了你的前程,膽子真夠大的!」
歐陽諾撓著頭不好意思地說道:「其實……你心硬的話我也有辦法,大不了改個名字,《battleroyale》、《東京聖戰》、《大逃殺》這些名字都可以;再不濟的話我自己出錢去電影院包場,楞把票房撐到10億也不是不可……」
「你!……滿肚子都是什麼東西!!」小野再也忍不住,破口大罵出來,不過臉上的表情卻是幸福的,不管怎樣,自己認可歐陽諾了,儘管他之前沒有任何電影作品,但最終自己內心的鬥爭過後,還是做出了決定。
之後歐陽諾第一時間撥通了北野武的電話,這位前輩才是最難纏的,如果他不認可歐陽諾死活不出演的話絕對會讓電影的質量大打折扣。
然而老導演的態度卻出乎預料,他表示誰導演都無所謂,只要太太干涉他對於劇中北野老師的表演方式就可以了。
最重要的事情終於已經決定,歐陽諾親自出任導演,該劇的日文名暫定為《大逃殺》,歐陽諾認為這個名字更為貼切,也更有吸引力,比不知所用的「聖戰」好很多。
現在北野武也已經答應出演,剩下的就是尋找那42名學生演員,選取拍攝場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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