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100個傳統的日本男人放在一起,本田佑絕對是其中最為頑固的那個。
他信奉武士道,是個結果至上論者。一件事情,無論你怎麼做,只要有好的結果,那就是對的。反之,如果結果不盡人意,那其在過程中一切的努力也不過是空談而已。
儘管他已年過四十,但臉上並沒有多少中年人的滄桑,只有歲月沉澱出的深沉與冷厲。
本田佑不管歐陽諾的工作能力到底有多強,他只看到了這個新人的囂張跋扈,在自己管轄的幾個節目製作部門中,是絕對不允許這種風氣盛行的。
「課長!」小澤達也敲響了房門,帶著歐陽諾一起恭恭敬敬地鞠了一個深躬。
本田佑沒有回禮,只是用狼一樣的眼睛盯著歐陽諾。
歐陽諾渾身一股寒氣掃過,在本田佑的面前,自己就像是一隻待宰的羔羊,毫無還手之力。
「課長!我已經狠狠批評了歐陽君,他也意識到了錯誤的嚴重性,我馬上就帶他去向池田導演認錯。」小澤達也硬著頭皮打破了緘默。
「不必了。」如果聲音可以用溫度衡量的話,本田佑的話恐怕已經達到了絕對零度,他低下頭,無精打采地開始簽閱文件。「回去收拾東西,你的試用期結束了。」
歐陽諾有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與被辭退無關。
他頭一次在一個人面前完全喪失了抵抗的鬥志。
這就是武士道,沒有鋪墊,沒有熱身,沒有花拳繡腿,更沒有你來我往,有的只是一招斃命。
歐陽諾徹底的輸了。
小澤達也還想再說些什麼,不過已經到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儘管他十分看好歐陽諾的才華,但他更瞭解本田的性格。
重複的話,這個男人從來不會說第二次。
「打擾了,課長!」小澤再次鞠躬,拉著呆滯的歐陽諾向外走去。
本田佑並沒有再說什麼,辭退歐陽諾就像是隨手扔掉一份發霉的食物,在他心中沒有激起任何的波瀾,也許第二天就會完全忘了這事。
歐陽諾接受了這個結果。每當他想要對付一個人的時候,首先都需要找到突破口,也就是對手的軟肋。他擊敗的每一個人都有明顯的軟肋——岡本的色荏內厲、山田的畏首畏尾、石原的自作聰明,小澤的患得患失……
但是本田佑這個男人,就像是一把武士刀,沒有給自己任何機會,直接將自己砍碎。
歐陽諾歎了口氣,看來自己還是囂張的太早了,不過這未嘗不是件好事,人只有在不斷的挫折與失敗中才能磨礪出真正的東西。
小澤達也打開了門,正巧迎上了葉飛兒和一個帶著白框眼鏡的年輕人,他們顯然也是來找本田佑的。
「菊地課長,我們說完了,您請進吧。」小澤達也禮貌地微微頷首。
「別走啊,我是來救你們的。」菊地笑著一把摟住了小澤和歐陽諾,將他們生生拽了回去,就像是中學生在課間的玩鬧一樣。
本田再次抬起頭,目光投到了葉飛兒身上:「你是來幫他的?」
這個細節被歐陽諾捕捉到了,本田看葉飛兒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溫柔,轉瞬即逝,他知道自己找到這個傢伙的軟肋了。
葉飛兒堅定地點了點頭:「本田,還記得《幻影死神》嗎?」
「別告訴我他是做的?」本田佑指著歐陽諾,就像指著一個死刑犯。
「是的,第一集200多處的修改,都是他在6個小時內完成的。」
本田佑雙手交叉,架在辦公桌上,默默地估算著工作量,他的臉上泛出一縷波動,這是歐陽諾第一次見到他情緒的變化。
菊地嬉皮笑臉地說道:「老闆,給年輕人一次機會吧,唯才是舉,這可是你定下的規矩。」
本田佑是個只看重結果的人,但現在的結果被刷新了。歐陽諾從一個囂張的新人變成了才華橫溢的製作人。
「就這一次。」本田佑的語氣依然冷漠,但卻比剛才稍微有了些溫度。
儘管小澤達也已經坐在了菊地的辦公室中,但他依然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在自己11年的工作經歷中,第一次聽見本田收回了自己的決定。
「大出血!」菊地興奮地喊道,「你們走運了,這瓶拉菲可是我的珍藏,要不是今天大獲全勝我是絕對不會拿出來的。」
「cheers!」菊地帶頭乾了一杯。
美酒入口,溫暖和醇香的順著舌尖很快傳遍了歐陽諾的全身,這才終於讓他冷靜下來。
「你們怎麼來了?」歐陽諾問道。
「你有難不叫我幫忙,還當不當我是朋友了?」葉飛兒嗔怒道,「要不是櫻井跑來告訴我,這會兒你恐怕已經在收拾東西走人了。」
小澤眼神迷茫,一頭霧水:「這都什麼和什麼啊?」
菊地手舞足蹈地舉著酒杯,像跳舞一樣晃到了葉飛兒身後:「從前有一個姑娘,她去挑戰大魔王,不過因為手中的武器不夠鋒利,她失敗了!」
而後菊地又轉到了歐陽諾的身後:「這位姑娘遇到了一位少年,少年承諾為她重新打造出能擊敗大魔王的武器!」
幾個花樣的舞步過後,菊地停在了歐陽諾與葉飛兒的中央:「最終,英俊的少年打造出了一件神器,美麗的姑娘終於用它擊敗了魔王!故事結束!」
小澤達也哭笑不得地說道:「菊地課長,咱們不用這麼說,我能明白……」
「所以說,我有件事情要拜託小澤課長你。」菊地饒有興致地對小澤鞠了一躬,算是為自己的演出進行謝幕。
小澤達也沉思半晌後問道:「不會是要人吧?」
「bingo!小澤課長真是太聰明了,動畫部想借用他兩天!」菊地說著,一把將歐陽諾摟了過來。
小澤皺眉道:「菊地,我知道這次能留下他多虧了你們,但是後期製作部的工作量你也清楚……」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菊地捂著腦袋,一副要發瘋的樣子。
「課長,讓我去吧。」歐陽諾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後期製作部的活兒我照樣接,我自己騰出時間去動畫部幫忙。」
「歐陽君,你要搞清楚,這樣等於你在干兩份工作,卻只拿一份工資。」小澤知道這傢伙手快,但要做到這份上,怕是要累死人了。
歐陽諾詭笑了一下:「但拿到的獎金是雙份的。」
「可……」小澤還想再辯駁,但人家自己甘願奉獻,實在是很難再說出什麼來了。
「就這麼定了!」菊地像一個小孩子一樣鼓起掌來,蹦蹦跳跳地為每人斟滿了酒,「為了後期製作部與動畫部的合作,為了我們的歐陽君,cheers!」
小澤達也很無奈,只得苦笑著放人,不對,是人力資源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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