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
皎姑姑搖著頭,腳下倉惶退出兩步」你不可能知道的。全都死了,知道的人已經全都死了。」
「本來我是想不起來的,如果你不找上門來的話。」元澄仍面無表情「我這人多疑。這麼多年從未曾找過我的族人,卻在我為大周皇帝所用時才出現。僅憑一些遺物死物,收了一堆骨頭,難道你還期望我感恩戴德,痛苦涕零嗎?那你就是把我想蠢了。」
皎姑姑眸中閃爍「我已經說過,我根本不知道你還活著。」
「是不知道,還是知道我在南德當大官,報仇有望,因此不需你費神?」他不動聲色任她接近,任她捧他為少主,大半年下來,她不知道他借此已經掌握了不少事。「你派了人到南德打聽我的消息,更知道我入獄流放,直到我逃出,你卻以為我死了,而開始準備用你積存的最後力量來進行暗殺皇帝的計劃。正愁不知從何接近皇帝,發現我不但活著,還成了大周官員,所以你才來找了我,以旁支的身份。」
皎姑姑面露一股狠戾「就算你說得不錯,那又如何?你是元氏最後的嫡子,你活著,復仇自然要由你來。」
「你大概不知道吧?」元澄輕輕一笑「我的哥哥們有多討厭你。
他們在五歲的我面前,說你不知廉恥,恩將仇報。要不是母親救你,你早就死了。可你不但不報恩,還想搶她的相公。」
「我從不覺得自己做錯,你爹是這世上唯一令我傾慕之人。以身相許,何嘗不是報恩?是那個女人心眼小不容人,才害得我」皎姑姑說到這兒,閉緊了chun。
六小心點,你說的那個女人,是我的娘親。」滿室的風,一次次掀起紙角,在元澄眼中翻拍。
「娘親?!」皎姑姑呵呵冷笑「我才是十月懷胎生下你的娘親。
她算什麼?不過是個騙子,瞞過所有人的眼,把你說成是她的老來子。真可笑!要不是你爹親口求我,我死都不會答應讓她佔這個便宜。」
「閉嘴。」元澄並不因她說出和自己真正的關係而言語客氣「除了生下我,你可養過我一天,餵過我一口奶?要不是我娘求你,你根本早把我打掉了。」
「這……這些事……」他不應該知道的,皎娘咬唇瞪眼。
「我也一直知道自己不是元氏真正的血脈,只是你對爹娘惡意的報復,想用這樣的誣陷,離間兩人的感情。」他目光充滿了可憐,對皎娘的「可惜,最終不過作踐了你自己。」
皎娘今日以認子的心態來的,放高了自己的地位,想當然元澄會對她低頭,卻不料他一句比一句冷淡刻薄,一絲親情不念。這讓她也光火起來,衝上去抬手就要打他耳光。但她才動手,粱上突然飛下一個人,用掌風將她推開,又回了上去。她連對方的臉都沒看清。
「別再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出了這個門,當什麼事都未發生,你還是我的姑母,我還是侄子,你是庶,我是嫡,把握好分寸。願意呢,就守住元家的墳林,不願意,就離開。去哪兒,不用告訴我,我也不會惦記。」道德禮儀,三綱五常,在他身上套用不了。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她還想繼續騙他是元家人。
「八年前。」那位拚死救他出去的老人告訴了他一切,然後辭世。那一刻,他不為自己還有親娘而高興,只知道失去了所有的親人。「明明可以帶小哥出去的,但爹娘捨他選了我,選了和他們沒有血緣的我。如果你奇怪我為何還想為他們昭雪的話,這就是一個理由。
另一個理由,我就是元家人,元家最小的兒子。這一點,今生不變。」他童年僅有快樂的記憶中是爹娘對他毫無保留的慈愛關懷,哥哥們寵他上天的手足情深。
皎娘冷哼一聲「說得好聽。你要是真把自己當成元家人,報仇怎會拖拖拉拉,毫無進展?昭雪?我不用你清元氏的名聲,只要你殺了那個狗皇帝。你一直有機會,取他性命易如反掌,為何不肯動手?
恐怕是讓高官厚祿迷住了心竅,光想自己了。」
這個女人就是自己的親娘,元澄憐憫望著她「你雖然對自己的兒子沒感情,對我爹的感情卻是癡mi不悔。所謂的報仇,都只是為了他一人。」
「那又如何?」愛上年齡和父輩一樣的男子,很多人當她衝動,她卻是真心的。哪怕得不到對方的回應,她也願意為他粉身碎骨。
「不如何,可悲而已。」元澄指著門「出去吧,姑姑。」
「我是想過不要你,可最終還是生下來了。我給了你這條命,你不會以為這麼容易就能打發我……皎娘神情有些陰森「便是你再不願意,我也是你親娘。說出去,所有的人都會指責你不孝。」
元澄大笑「不孝?我元澄名聲在外,不忠不義不誠不悌,貪官jiān相叛臣賊子,多加一個不孝,我還承擔得起。來人」
皎娘瞠目結舌「你……」
門外進來銘年。跟在他身後有兩名漢子,勁裝黑衣,鐵面冷眼。
「請皎姑姑回自己的院子,備好車馬,送她和秋霜姑娘出府。」
本來期限是明早,現在改成今晚了。
「別讓你自己後悔。」皎娘咬牙切齒「也別把事情做絕。」
「多謝姑姑金玉良言,侄兒謹記ぢ「元澄衣袖一揮,勁裝漢子左右上前。
皎娘大喝「不用你們,我走便是。」說罷,這才走了。
「銘東,把細柳園媽媽給我領上來,我耍問話。」元澄的情緒絲毫不為所動,依舊按部就班。
銘年連忙下去領人。
皎娘回了院子,氣呼呼找秋霜商量「那小子吃了秤砣鐵了心,非要趕我們出府。霜兒,可能要委屈你先跟我走了。不過你放心,他加諸在咱們身上的恥辱,我一定會讓他也嘗嘗苦頭。」
秋霜知她又在元澄那兒吃了啞巴虧,反勸「師叔,婚姻大事不可勉強。他要是不願意,我也不想強求,又不是沒人要。倒是師叔要放寬些心,畢竟你們是一家人,別因此傷了和氣。我這就去收拾行李。」
等秋霜走了,皎娘拿出一面銅鏡,惡狠狠扔在地上,語氣猙獰「你真有本事,不但攏得住他,還攏得住我兒子。可是,你等著瞧,你求我生下來的,這個你真心疼,甚至不惜所有救出去的孩子,我要讓他一輩子當你的替罪羊,失去一切,永遠別想過上快活日子。」
接著,她又摸出一枚白玉玉珮,癡癡撫摸「你等我,等我為你報仇雪恨,誰也別想再分開我們兩個。」
一臉瘋狂。
墨紫聽到敲門聲「誰?」這個時辰?
「是我。」蕭維的聲音。
她打開房門,看到他焦急的面色「來得這麼快?我還以為你要再過兩日才能到。」
蕭維看她確實無恙,一路提心吊膽這才放下「接到消息後就加快了行程。」早知道,不該應王閣老的請求。
「其實不必急,你的船載的是太子妃,可別趕壞了她千金之體。」
墨紫掌燈走到門外,看到魏佳已經在讓手下搬行李「這就要上船嗎?」
「我問你一個問題。」蕭維對她的感情,複雜到令他自己頭疼。
聽到船被燒了,第一反應是擔心她有事,第二反應是火是她放的。
「請說。」墨紫年道,還好不是深更半夜被吵醒,否則她可沒這麼好的態度。
「火是不是你放的?」蕭維當然記得,兩人之前矛盾重重,多是由於她不肯將造船術貢獻出來的關係,而且她有拆自己船的過往,生怕落到別人手裡。這艘船過玉陵到大求,連磕碰都不曾有過,回到大周倒被燒了,船主是她,就絕對蹊蹺。
墨紫抬頭,眼中跳著油燈的芯蕊「蕭將軍這是什麼意思?船著火的時候,我都不在上面,很多人可以作證。我以為你親自敲門是擔心我,原來卻是來興師問罪。」
「…」燈下美麗的面容和那雙夜般的眸子令他神情溫柔下來,輕聲說道「我自然是擔心你的。」
墨紫讓那樣充滿柔情的語氣一怔,非常之不習慣,有些尷尬「蕭將軍不用認真,我開玩笑罷了。」錯覺吧,這種他似乎對她有意思的突生心理。
「墨紫,你說你沒放火,我就信。「蕭維凝目望著。她膚如金雪,眸若秋水,那一時的小小不自在,好不可愛。「今後,我們可否不吵不爭,彼此多些信任?」
墨紫冒冷汗,這人是不是病了?扯扯嘴角,趁魏佳來說話時,傻笑了事。
上了船,聽說太子妃已歇下,眾人於是先安頓。仲安也特地來看墨紫,坐在那兒喝茶,卻發現她盯著他直瞧。
「墨哥這般瞧我,可是覺著我英俊非凡?」這位是個風流倜儻的主。
不是,想看看你長得像不像奸細∼這樣的話,當然不會說出口。
「不是。先生恕我冒昧一問,蕭維是不是病了?居然說今後不吵不爭,好好相處。」墨紫隨口敷衍。
良久,仲安回答「蕭二郎喜歡了墨哥。如此簡單,聰慧如你竟不知?」
墨紫嚇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