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蒼雪縣,林府。
林允兒與東方勝幾日觀察下來,瞧得那?縣中賑災之事一切順利,有條不紊,便沒再多作逗留,御劍回了林府。當然,歸途中,東方勝有之前的經驗,占起便宜來自然是輕車熟路,不留痕跡。
此刻,林府客廳中,家主林叢看似悠閒地品著茶,臉上卻是肅然一片。在他面前,林允兒螓首埋於胸間,卻是在默默受訓,只因她在昌州斬殺十餘名馬賊頭目之事,不知怎的已經傳到了林叢耳中。
只是,一番斥罵之後,林叢並未對此事過多關心,而是捋著鬍鬚,正色道:「允兒,那秦勝小侄,可是相當不錯啊!說實話,爹非常滿意!」
「爹爹,您這是什麼意思?」林允兒天資聰慧,豈能聽不出林叢話中的弦外之音。頓時,她便覺得心如鹿撞,羞憤交加。
而林叢瞧得女兒裝傻充愣,卻是微怒道:「你這不孝女還好意思問我什麼意思?要知道,再過幾個月你可就十九了!十九了啊!尋常女兒家到這般年齡,早都嫁作人婦,生兒育女,相夫教子了。可你自從五年前練了祖上傳下來的那狗屁仙法,便整天飛來飛去,四處懲惡除奸。這雖也不是壞事,可你女兒家一個,如今卻博了個殺人不眨眼的凶名,嚇得無人敢上門提親。就連,就連城西惡霸徐家那二世祖,都是不敢要你,怕的便是你一不小心就將他的項上人頭給……」
說到此處,林叢已是面色憤慨,氣喘如牛,就差一句家法伺候了。
林允兒瞧得老爹大怒,登時嚇得不敢抬頭,更不敢頂撞,只得默默承受著,期盼老爹的怒火能早些消去。
數息之後,林叢抑下了怒火,恢復平日的和善,卻是鄭重地道:「這秦勝,為父觀察了幾日,雖不算英俊瀟灑,卻也是一表人才。而且,他敢隻身殺上黑龍寨,便也說明他是個俠義之人,人品已然有了保障。而最為重要的是,他對你不但毫無懼意,而且頗有交好之心,這便是天賜良緣吶!嗯,為父已然決定,要將你許配給他!嘿嘿,料那小子也不會拒絕!」
「啊?」林允兒聞言,頓時驚慌失措,已然顧不得太多,竟是開口頂撞道:「爹爹,您這說的都是什麼呀!女兒不是跟您講過麼,在了結那段恩怨之前,女兒此生絕不嫁人!」
「你這傻丫頭,那件事你雖有不對,但也不能全怪你。就算你心存愧疚,也不能因此斷送自己一生幸福啊!若是你娘泉下有知,她豈能安心?」林叢面色一變,雙目中忽然射出一股凌厲之氣,便是要以長輩之威嚴強行壓迫。
「此事女兒心意已決,還望爹爹莫要再提……」林允兒聽老爹把早逝的母親搬了出來,不禁面色一變,但卻仍不鬆口。縱是感覺到老爹的可怕眼神,也強忍著畏懼,勢要堅持到底!
「胡鬧!」林叢暴喝一聲,猛地一掌拍在茶几上,砰然作響,聲勢駭人,顯然是真怒了。
「林叔,您這是?」這時,東方勝卻是無巧不巧地走了進來,瞧得林叢怒火滿面,當即故作疑惑地問道。
林叢見東方勝走了進來,不禁面色微變,旋即狠狠地瞪了林允兒一眼,笑道:「呵呵,林某教女無方,卻是讓賢侄見笑了!」
「林叔您客氣了。只不過,小侄乃是外人一個,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東方勝裝出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說起話來拐彎抹角,讓人見了只怕會以為他是個落魄書生。
「但說無妨!」林叢如今一心為女兒終身大事作考慮,卻是覺得這小子禮數周到,懂得尊重長輩。
東方勝看了林允兒一眼,只見這妮子已然雙目通紅,楚楚可憐,旋即正色道:「林叔,我見允兒小姐行俠仗義,扶貧濟困,當真是世間罕見的奇女子,心中敬佩萬分,傾慕不已,希望林叔不要在這事上為難於她!」
林叢聞言一怔,卻是沒有料到東方勝會如此設身處地為他女兒考慮,當即萬分感動。對此,林允兒同樣訝異萬分,暗暗瞥來的目光中,隱隱透著知音難覓的味道。似乎此刻她才終於確定,眼前這個聲音帶著幾分陰柔的男子,已然在她心中佔據了一席之地。
「多麼好的小伙子啊,要是允兒能嫁給他,我便能放心了!」林叢暗暗一歎,當即拍案而起,豪氣勃發,便要不顧林允兒的倔強,當場將她許配給東方勝!
東方勝早有預謀,此番見到林叢便要中計,頓時心中大喜。只是,這喜悅剛剛升起,便被一道陰冷的聲音打斷。
「林家仙女,毒魔真君到此,還不速速出來受死?」
林府前院上空,一個鶴髮童顏,嘴唇發紫的怪人踏刀而立,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可怕的煞氣,赫然便是那毒蠅子之師,毒魔真君!
那話音剛落,林叢便面色大變,火急火燎地衝到了前院,林允兒緊隨其後,意念一動,袖中那短小的飛劍便蓄勢待發。
「該死,哪來的畜生,竟敢壞哥的好事!」東方勝鬱悶無比,只以為是林允兒仇家上門了。不過,對於這干擾他完成復仇大計的「同僚」,他不但沒有好感,反而湧出一絲殺機。只是,當他踏出大廳,瞧見那毒魔真君後,頓時便懵了。只因空中那怪人,所穿之衣物竟與死在他手中的毒蠅子幾乎一模一樣!
「莫非這怪人是來尋我的?」東方勝感受著毒魔真君那遠勝於毒蠅子的凌厲氣勢,心中忽然一顫。要知道,那夜毒蠅子若非倒霉,死了個稀里糊塗,自己根本沒希望逃得性命。如今這人明顯比毒蠅子還厲害,若是他要殺自己,自己只怕不是人家的一合之敵。
「我先當會兒縮頭烏龜,且看情況如何!」東方勝眼珠一轉,旋即不知廉恥地退了回去。
而林府那幾個丫鬟,此時也戰戰兢兢地縮在內院之中,被那莫叔護在身後。從他們那熟練地配合來看,那林允兒被人上門尋仇,想必也不是頭一遭了。
「這位大仙,不知小女何事冒犯,還望您大人有大量,略加寬恕……」林叢雖非修士,本身也武功平平,但眼力卻是不差,看出女兒不是這怪人的對手後,當即賠禮道歉,希望能化干戈為玉帛。
「你女兒殺我徒兒,罪不容誅,本君今日前來,便是要取她項上人……哦!」那毒魔真君殺機凜然,但話未說完,便瞧得林叢身邊一名少女亭亭玉立,螓首蛾眉,明眸皓齒,仿若天仙。頓時心神一震,面色變得古怪起來。
「女兒,你真殺了這位仙長的徒弟?」林叢面色鐵青,低聲叱問道。
林允兒黛眉微蹙,思慮一番後,對這以刀為法器的怪人沒有絲毫印象,便道:「爹爹您也知道,女兒這幾年殺了不少為非作歹,十惡不赦的壞蛋,哪知道他們中是不是有這人的徒弟啊?不過,若真是我殺了他徒弟,那麼他想必也不是什麼好人!您看他那一身煞氣,分明就是傳說中的魔道啊!依我看,乾脆一併殺了,也算是為民除害!」
「閉嘴!」林叢額上青筋暴起,真想一巴掌朝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兒扇去。但眼下情況危急,一個不小心便會家破人亡。林叢只得忍下怒火,面帶笑容,似乎想要和那毒魔真君周旋一番。
「這位仙長,小女只不過學了幾招御劍之術的皮毛,只怕未必能擊殺仙長的高徒啊!仙長您想必是弄錯了!」林叢一臉和煦,看上去人畜無害,但他此刻卻已暗自決定,若這怪人不依不饒,縱是拼了老命,他也要護得允兒和秦勝安全。
只是,此刻一想到秦勝,林叢卻是眉頭一皺。俗語說的好,患難見真情。如今林府面臨生死之危,怎的卻不見那秦勝站出來?
「莫非那小子看似豪氣干雲,其實是個貪生怕死的孬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