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國安說,「大清是最愛戴子民的一個朝代,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小說手打)」
廣西巡撫拿著手巾在額頭上擦了擦,一陣汗顏,雖然大家都是韃子的奴才,水平的差別,咋就這麼大呢。
線國安說,「南約見聞是敵特誣蔑我朝的文化工具,是侵略的急先鋒,必須堅決的予以禁止」
廣西巡撫又擦了擦額頭,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說道,「提督大人,你剛才說的話似乎全部改編自南約見聞中的句子,莫非你已經被敵特腐蝕了。」
線國安面不改色,義正嚴詞的說道,「胡說,像我這樣堅定的大清戰士,怎麼可能輕易的被腐蝕,皇上萬歲,大清萬歲。」
廣西巡撫感動得眼淚巴巴的,這哥們的形象太高大了,這個巡撫倒不如讓他來當的好。
於是,廣西清朝衙門三令五申,任何膽敢收藏、流傳南約見聞者,以謀反者論處,千刀萬剮,滅其九族。
殺氣騰騰的命令一個接著一個從廣西衙門的口裡蹦了出來,面對這麼一份小小的另類邸報,清兵上下,居然如臨大敵,八百里加急快速的傳向各地,無論是九品的芝麻小官,還是無品的衙役,統統的動員起來,所為之事,只有一件,便是封殺這薄薄的幾張紙片。
一時之間,廣西上下,盡皆震動,人們爭相打聽,這南約見聞究竟為何物,竟然惹得官府老爺們如此的興師動眾,信誓旦旦的叫嚷到,寧可燒錯十本,不可放過一張。
只是可惜,線國安的文化水平終究不足,二十一世紀有人肉搜索,永歷年間則有口口相傳。
南約見聞中的某些事跡,雖然不能在紙面上流傳,但在人們耳中卻是傳揚得更加厲害。
揚州十日,嘉定三屠,還有雲南百姓那一樁樁、一件件血跡斑斑的淒慘事跡,更是如同警鐘一般的敲響在廣西百姓的耳邊。
只聽得讀報人搖頭晃腦的念到,「當屠刀落在揚州百姓身上的時候,我沒有動,因為我不是揚州人;當屠刀落在江南百姓頭上時,我還是沒有動,因為我沒有那麼幸運,能夠出生在江南水鄉;當雲南百姓慘遭屠戮的時候,我仍然沒有動,而當屠刀落在我自己身上的時候,已經沒有能夠再幫我了。」
這一句又一句極其直白的話語直擊百姓的心靈,連那些最為老實巴交的人,也稍稍的變得有點激動了,此時,他們不由自主的便想到了一個故事。
那是南約見聞中記載的一樁真實事件。整整一村的逃難百姓,在途中碰上了一個清兵,然後有如待宰的羔羊,直到全部被殺光,也沒有一個人站起來反抗,從頭到尾,他們除了磕頭求饒,便沒有任何一點稍微有點作為的舉動。
而文章的結尾,只留下這麼一行字,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那些老實巴交的人喃喃的念叨著,然後一陣悲歎,他們縱然不識字,也能深深感受到這句話的意境,更為之而震動,彷彿這便是他們人生的真實寫照,唯一值得慶幸的,不過是他們還沒有碰上這麼一個窮凶極惡的清兵。
從此以後,但凡有梳著辮子的兵從不遠處過路,便會有一團火焰湧入這些聽報人的雙眼,死死的盯著那些手執利器的兵丁。雖然這群農民的手上只有一把鋤頭,可是那些兵丁卻沒來由的感到一絲寒意,面對這麼一群明顯是在聚眾鬧事的傢伙,居然不聞不問,假裝沒看見,擦身而過。
如此的情景,源源不斷的出現在線國安統治的地盤上,除了桂林、南寧等幾個主要城池以外,其他的地方已經漸漸的脫離了他的掌控,甚至於他手中的綠營也開始變得不再那麼可靠。
李定國的除夕夜襲,使得他損失慘重,為了補充實力,不得不大肆徵兵,可正是這群新增兵力,已經成了安放在內部的一顆炸彈,誰也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爆炸。
如今,他甚至於都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挺得過兩個月,是否還能等到秋收到來的時刻,而他唯一的希望,便是謠傳即將南下的八旗精兵。
可惜,晉王李定國似乎不給他這個機會了。
永歷十四年,七月二十六,李定國麾下大將賀九義圍南寧,線國安不肯救,南寧遂破。
八月,李定國親率大軍攻桂林,雙方再次於嚴關一帶展開激戰,線國安綠營新兵臨陣倒戈,明軍乘機從側翼突襲,清兵大潰,自相踐踏,死傷無算,浮屍蔽江而下,極其慘烈。
線國安一路潰逃,縮回桂林,閉緊城門,做死守狀。
第二日,李定國率兵圍桂林,將他堵塞了一個水洩不通,紅衣大炮盡數架上,日夜攻打,線國安朝北而望,苦侯八旗精兵不至,一路警報,朝著北面傳來,鰲拜這才急了,驅策八旗精銳,晝夜兼程,只為救援廣西危局。
原來鰲拜此人壓根兒沒把安南的生死存亡放在心上,倒是期待著明軍精銳盡數南下,好乘虛而入,所以得到順治旨意後,表面上率隊南下,實際上行軍速度極為緩慢,擺出一副觀望之色。
對於八旗的舉動,洪承疇也略有耳聞,向朝中連連上奏,闡明其中的厲害關係,可是順治充耳不聞,任由鰲拜自由行動,說起理由來,也是格外的簡單,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洪承疇一時語絕,對於順治等人的心思,他也約莫能夠猜測到一些。南洋條約組織的核心,便是實為盟主的大明,只要攻破昆明,緬甸、暹羅、瀾滄等國自然瓦解,到時候或是拉攏,或是打壓,千萬般的手段施展出來,定能把這些小國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因此,安南已經成了順治等人用過一次就扔掉的便紙,現在他們只希望把明軍所有的精銳都陷到這塊荒蠻之地。
可是,安南真的能夠吸引住明軍所有的主力嗎?
洪承疇還沒能夠想得清楚,李定國就行動起來,有如閃電,彷彿根本沒有經過集結這麼一個過程,便發動強攻,一路殺過來,線國安損失慘重,短短的幾天功夫,就出現了支撐不住的跡象。
鰲拜這才驚慌起來,安南丟了,那是鄭柞他夠傻,如果廣西一戰而敗,那問題才大條了,於是馬不停蹄的南下。
正在此時,貴州急報傳來,孫七部明軍傾巢而出,有如黑雲壓城一般,席捲而來,直逼清兵陣線,雙方在安莊一帶展開血戰,清兵損失慘重,不得不退守安順府。
鰲拜頓時便產生了猶豫,分兵乃是大忌,何況此次明軍來勢洶洶,分兵之後極可能被對方各個擊破,重演雲南一戰的慘劇。此刻,判明明軍的主攻方向便顯得尤為重要,不過,他心中微微一思量,便想了明白。
廣西一帶,主要是線國安的綠營兵,縱然一戰失地,也不過是損失一塊地方,到時候再搶回來便是,反正廣西那塊地方,明、清雙方爭奪了好幾次,就算再奪一次也沒有什麼,唯一可惜的,只是損失了線國安這麼一個忠心的狗奴才。
實際上,就算是對線國安的生死,鰲拜也是不放在心上的。他就像是一個好玩的寵物,閒暇之時,逗逗還是不錯的,但是它一旦溺水即將死亡,要主人為了它而下水冒險,那是萬萬不可的。老祖宗有言,漢人可用而不可信,鰲拜將其視為信條,因此,完全用不著為了一個狗奴才去拚死拚活。
倒是貴州那邊,集結著雲南戰役之後,殘存的相當一部分八旗精銳,他們才是大清賴以統治天下的核心,萬萬損失不得。
於是,鰲拜當即做出抉擇,增援貴州。八旗精銳前腳剛剛踏足廣西邊境,後腳便退了出去,背離望眼欲穿的線國安,揚長而去。
正在此時,四川噩耗再度傳來,孫一部明軍展開攻勢,兵鋒直逼保寧城下,要把清兵遺留在四川的最後一顆釘子拔出。
消息傳來不久,重慶、荊州、武昌急報,「夔東十三家」於湖北西處,出現極其不尋常的異動,既像是要發動重慶戰役,又像是要朝東發起攻勢。
說起來,「夔東十三家」可是大順軍的餘部,也是明軍之中頗有戰鬥力的一支部隊。歷史上,永歷被俘後,他們依然在堅持抗清,直到1664年,面對優勢清兵,赫搖旗、劉體仁、袁宗第等人依然誓死抵抗,直到全部被殺,方才罷休。李來亨的茅麓山基地,更是以區區一個彈丸之地,給予清兵慘重的打擊,連連斬殺數名八旗將領,嚇得滿洲兵再不敢上前,只得驅趕漢兵,長期圍困半年之久,動員兵力達十數萬之巨,方才將這股抗清勢力最終摧折。
由此可見,明軍並非沒有善戰的軍隊,完全是因為這一股股勢力從來沒有整合過。
因此,「夔東十三家」只是稍有異動,便讓鰲拜心神一跳,微微的覺得有點不妙,明軍的各個勢力從來沒有如此嫻熟的相互配合過,就連是以前的西南明軍,孫可望和李定國之間,也不能完全的做到毫無猜忌,特別是到了後期,孫可望防備李定國的時間,跟防備清兵的時間都快差不多了。
至於東西方向的配合便更別提了,南線廣東一帶,李定國猛攻廣州,率十幾萬大軍於清兵精銳兇猛廝殺,而相約共同進攻的鄭成功部行動遲緩,甚至於可以說,根本沒什麼行動。北線,東西方明軍同樣相約發動長江戰役,可是東面的張名振率舟師三入長江,而西面的孫可望部則因為內部矛盾,完全沒有反應。
可是,鰲拜在今天卻覺得有點不妙,眼皮兒依然跳個不止,彷彿他將聽到的壞消息,絕對不止這麼一點點。此時,一封急報朝著北京飛馳而去,統帥魯監**隊的張煌言率舟師逼近上海縣,作勢攻打。
一時之間,從西到東,烽煙四起,就連南京新敗的鄭成功也蠢蠢欲動,聚集於廈門一地的鄭軍更是朝北方的清兵控制區發動試探性的攻勢。
統兵於兩湖的鰲拜、統兵於東南的達素,居於北京城中的順治頓時頭大如斗,他們挑起安南戰事,不過是為了從中漁利,沒想到明軍並沒有調兵於安南,反而在國內大勢進攻,惹起四境烽煙,上海、廈門、武昌、重慶、保寧、貴陽、桂林,處處皆在牽制著清兵的兵力。
如今,已經不是清兵乘虛而入,而是他們究竟應該做出什麼樣的應對。
保寧勢弱,如果這裡是明軍的主攻方向,他們定然抵擋不住,就讓他們先退出四川,保存實力;東南沿海,明軍舟師雖強,但陸戰不行,只要讓達素留在那裡,便可高枕無憂,若是明軍敢登陸,就把他們趕下海去;「夔東十三家」動向不明,倒是讓人極為憂心,只得讓重慶、荊州等地嚴加防禦。
這一番佈置開來,順治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可是面對最強的李定國兵團,孫永金的嫡系親信,他卻是頭疼非常。貴州、廣西,無論任何一地,都遭受到了前所唯有的猛烈攻勢,一旦把明軍的主攻方向判斷錯誤,那裡的軍隊就將遭到滅頂之災,孔有德、尼堪、吳三桂等人便是一個例子。
不過,這種煩惱也只是稍稍的在順治的腦中轉悠了一下,貴州的軍隊有著大量的八旗,廣西卻以線國安的綠營為主,誰輕誰重,順治掂量得清楚,然後幾乎是立刻做出了鰲拜一樣的抉擇。
線國安再好,也只是一個忠實的狗。
或許,去死便是作為一個忠狗最應該的歸宿吧
線國安在桂林城裡望眼欲穿,仿若盼夫石上的怨婦,每日裡都要登上城樓,向北眺望。八旗兵南下已久,鰲拜縱然原來還心存觀望,但聽到桂林被圍,肯定不會再這麼慢悠悠的行軍。
他如此堅信著,就像依偎在男人懷裡的小女子。
順治說,「乖乖的待在桂林城裡,我會來救你的。」
線國安眨著眼睛,做出一副撒嬌的模樣,說道,「嗯,我相信你」
可惜,他終究沒能讀懂政治這本難懂的書,倒是廣西巡撫更加明白,在府衙之中縱情喝酒,還一腳踹開青樓的大門,徹夜留宿其中,放蕩形骸,大聲說著什麼今朝有酒今朝醉,這般極端打擊士氣的話語。
線國安幾度勸止,沒想到反而被他往懷裡塞了一個姑娘,然後說道,「提督大人,你真的認為清兵還會來救我們嗎?」
「廣西危機,若是桂林有事,則明軍勢大,再也難以遏制,若再讓他們打通廣東,連通鄭氏海賊,便越發的沒法控制了。皇上不會看不清楚,一定會讓八旗精銳全師而來的。」
聽到線國安的這一番頗有道理的話,廣西巡撫彷彿聽見了一個極其好笑的笑話,放肆的大笑起來,「提督大人,你分析得很對,一旦明軍打通東西方的聯繫,則再也難以遏制,可是,這又有什麼要緊的呢。」
線國安萬分不解。
這時,廣西巡撫一邊摟著姑娘,一邊大杯喝酒,然後暢笑著說道,「你覺得對於朝廷來說,什麼最重要。」
線國安不是什麼笨人,心中自然想得明白,對於八旗來說,入關不是為了拯救大明百姓於水火,而是為了享福,為了來坐江山的。
廣西巡撫見他陷入沉思,又再度點撥了一下,「現在明軍已經不是原來的明軍,你以為他們還會各自作戰麼。」
這一番話,頓時點醒了線國安,如果明軍向貴州發動攻勢,那麼無論是鰲拜,還是順治都會毫不猶豫將綠營當作棄子一般的放棄。
一時之間,心中大悲,他為滿清廝殺如此之久,沒想到最後不過是換來這麼一個結果。
此時,倒是廣西巡撫更加看得開,只聽得他說道,「提督大人,咱們做奴才的就應該有做奴才的覺悟。」
這一番話,線國安不僅沒有感到安慰,反而更加悲痛。
是夜,桂林綠營新兵作亂,打開武勝門,明軍一擁而入,桂林清兵陷入全面崩潰。
線國安登樓而望,更加悲慼,此情此景,與當年孔有德的遭遇何其相似,那時他駐守南寧,逃過一劫,沒想到最終還沒能躲過困死桂林的命運。
頓時,心中大痛,拔劍自刎。
至此,明軍再度攻克桂林,廣西全境大部收復。
四川,李國英的綠營精兵在孫一部的注目禮下,黯然退出保寧,把他們留在四川的最後一個據點也徹底喪失。他們非常清楚,從此以後,辮子兵們要想再輕易的踏上這塊土地,堪比登天。
同時,廣西境內,誰也沒有注意到,還有一支小規模的軍隊越過太平府,打著明軍的旗號,直奔高平而去。
因為整個中南半島的視線,全部集中在了兩個焦點上,一個是高平的城池攻防戰,一個是集中了四國精銳部隊的白文選部。
明末之帝國時代第一十四章戰鼓(二)(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