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孫永金低聲自語,南甸城中的百姓狂歡的時候,那些剛剛經過一場血戰的士兵們臉上也洋溢起了笑容,在當官的帶領下,就要去歇息。不過,就在此刻,一名被驅趕著在城外不遠處掩埋屍體的俘虜,不開眼的說道,「高興什麼,清兵很快就要來了,到時候你們全都得死無葬身之地。」
話音剛落,看押他的那名南甸兵朝著他就是一頓拳打腳踢,嘴邊不停的罵道,「叫你說,叫你還說。」
其他的南甸兵笑作一團,不過笑過之後,對於那名俘虜的話還是在意的,不自覺的就向東邊看去,嚥了嚥唾沫,心中暗暗的說道,咱們一定打得過清兵的。
雖然心中是這麼想著,不過眉目之間,把他們的疑慮早就書寫了個明白。
實際上,對清兵抱著希望的可不僅僅只是那名俘虜,在南甸城裡,一座看起來很是舒適的小別院中,一名衣著華麗的男子在院子中不停的來回渡步,他從下半夜槍聲響起的時候就開始,也不知在狹小的院中走了多少路程,可他就是一直這麼不知疲倦的走著。當他聽見滿城的歡呼時,聽見錢老三的死訊時,朝著地上吐了口唾沫,說道,「不過就是打敗了錢老三,高興個什麼,要你們難看的還在後面呢,因為清兵是絕對不會放棄南甸。」
他一邊說著,一邊就要推開門去,不過立刻就被兩名武裝農夫給攔回來,他罵罵喋喋的退了兩步,又在那裡來回走著,並不停的嘮叨,「清兵會來的,清兵馬上就會來的。」
一名當差的走進去,送上飯菜,看見他的這般模樣,忍不住搖搖頭。不過,聽他提到清兵,還是感到一陣憂心,儘管拚命的讓自己不要去想,但下意識裡卻又不能不去想。
於是,他送完飯菜,就朝著城門走去,或許看看城牆上掛著的那兩顆人口能夠讓人心安一些。就在此時,急促的馬蹄聲傳來,一名騎兵竟然漏夜而行,在這太陽剛剛出來的時刻,衝進城來,只見他背著一個包裹,滿臉都是興奮。
他所乘坐的馬匹在眾人的一片訝異之中,彷彿再也支撐不住,突然撲倒在地,滿嘴都是白沫。可那名騎兵卻不管摔得多麼的灰頭土臉,也不管是否受了重傷,一個跟頭從地上爬了起來,情不自禁的對著城中百姓不停的喊道,「大捷,大捷!屠城為樂的清兵在南甸邊境全軍覆沒,全軍覆沒!」
這一聲傳來,卻是吼得歡騰一片的南甸城突然陷入死寂之中,在他周圍的人,都是不可思議的看著他,甚至於有人同身邊的人竊竊私語,說道,「清兵敗了,清兵真的敗了。」
另外一人搖著頭說道,「怎麼可能,我們還沒看見呢,那可是清兵啊!」
就在這時,孫永金站在城牆上,笑著對眾人說道,「放心吧,那個消息絕對是真的,你們所害怕的清兵再也沒有可能在南甸興風作浪了。」
孫永金的話能聽到的人不多,但卻讓眾人再次陷入歡騰,又是向波浪一樣的向全城傳遞,「清兵敗了,清兵都敗了,清兵再也過不來了。」
聽到這樣的消息,有的人難以掩飾臉上的興奮,也是驚呼起來。
有的人故作鎮定,用極其平淡的語氣說道,「這有什麼,早就應該想到了,咱們的將軍可是堵在清兵的路上,他們要想過來,就得先問問咱們的將軍答應不答應。」
他的語氣雖然聽起來很平靜,不過臉上的神色早就出賣了他,眾人看在眼裡,也不點破,另一人卻是說道,「還將軍長,將軍短的,大家可別忘了,孫永金將軍可是跟咱們喝了結拜酒的,他是咱們南甸人的兄弟。」
「沒錯,孫永金將軍可是咱們南甸人的兄弟。」眾人齊聲說道,倍感自豪。
「大哥哥也是我的兄弟。」那個小女孩不知何時也湊到人群之中,甜甜的說道。
眾人相視一笑。
看著笑成一團的南甸城人,那些正在挖坑埋屍體的俘虜,臉色變得難看了許多,低垂著頭,只是在那裡埋頭挖著。不過,剛才的守卒卻變得不依不饒,把剛才說清兵要來的那個人揪了出來,也不讓他幹活,只是一個勁的踹著他說道,「你不是說清兵要來嗎,你不是說清兵要來屠城嗎,你還說啊,你還說啊!」
正在他打得起勁的時刻,舒頭人也帶著人從他身邊走過,雖然一夜沒睡,但面對這樣的場景,他又如何能睡得著呢,一邊派人幫忙打掃戰場,一邊就帶著侄兒向城樓走去。
他的侄兒在身邊說道,「叔,這回你可神了,一算就算到錢老三沒前途,若是真要一根筋的跟著他,只怕現在都去見了閻王,咱們一族的人說不定都得倒霉。」
舒頭人哈哈一笑,「這就叫做形勢,看清楚了形勢,你自然也能神了。」
「叔,這形勢我可看不清楚,還是你行,我怎麼都想不到連清兵都敗在那個將軍的手上。」
「所以說,真正神的還是將軍。」他一邊說著,一邊來到了孫永金的身邊,並且小小的拍了一下馬屁。
孫永金微微一笑,知道他心裡想著什麼,相互之間說了些沒營養的話,如今跟這些頭人們交談得多了,對於安撫他們的情緒倒也輕車駕熟,無非就是承諾他們現在的地位絕不會動搖,那些叛亂寨子的土地,大家都可以分上一杯羹。
一番話下去,舒頭人已是滿臉的笑容,退下之時,努力的要把自己的侄子塞進南甸軍中。
到了此刻,孫永金也覺得該到了徹底擊敗錢老三殘部,把南甸這塊地方穩定下來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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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無論是錢老三授首,還是清兵慘敗的消息,都沒有傳到錢老三殘部的耳裡,他們轉戰於群山之中,苦苦的掙扎。只見山間小路,行走著一群衣衫襤褸的人,有老人,也有小孩,也有一臉髒兮兮的、再也沒有心情愛美的女子,他們就這麼艱難的跋涉著,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盡頭,只能是暗自咒罵著錢老三這個混蛋,同時四處張望著,看能不能找到逃跑的機會。那些本來就是錢老三寨子中的人,則除了咒怨之外,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了。
此刻,如果不是他們手中的兵刃,誰也無法想像得到,這些人就是錢老三的殘部。想當初,起兵之時,張著清兵的虎皮,是何等的意氣風發,一路攻破山寨無數,更將無數的寨主和頭人嚇破膽來,就這麼被裹脅著,變得越來越龐大。但是,隨著南甸軍亮出軍陣,源源不斷的殺過來,他們便再也沒有了當初如虹的氣勢,也難以裹脅其他的寨子,更是同南甸軍剛一接戰,就轉入逃竄之中。
在這越來越沉重的步伐中,饑困交加的他們,再也難以移動,一群人龜縮在小山崗上,嚼著難以下嚥、干冷的吃食,對於他們來說,現在生火也成了非常奢侈的願望。於是,相互依偎著,希望能夠有所依靠,至少在這個夜晚能夠美美的睡上一覺。
可是,就算是如此簡單的夢想,孫永金也不打算讓他們滿足了,在收拾完錢老三的奇兵,整頓好軍隊之後,毫不猶豫的率領南甸軍傾巢而出,在當地山民的帶領下,直接就是朝著這個小山崗撲了過來。
騰挪空間越來越小的他們,已經沒有太多流竄的機會了,無論是他們拉下的老弱,還是仇視他們的山民,都在開始不斷的把這支殘軍的消息傳向孫永金的軍中,也才讓南甸軍輕鬆的找了過來。
只聽得夜幕之中突然傳來撕心裂肺的聲音,「錢老三死了!」
所有的人都從睡夢中驚醒,然後看見一個又一個的火把環繞著山崗,把他們團團的圍住。
孫永金就在人群的簇擁之中,在絕對性的優勢下,他不打算使用夜襲這種高風險的動作,直接讓大半的人拿上兩個火把,再把錢老三和曾老二的人頭擺在最明顯的地方,黑洞洞的炮口正對著山崗,還有那一排排的火槍手嚴陣以待。
一系列動作,把睏倦到極點的錢老三殘部給驚醒了過來,同時,更在錢老三的人頭面前嚇了個魂不附體,再也提不起絲毫的戰意。實際上,他們就算要戰,又憑什麼作戰呢,那些被他們裹脅的山民能跑的都是跑了,而他們自己的人馬,又大部都是些老弱,就算餘下的那些精壯作戰再是勇猛,可也架不住南甸軍人多啊。
「降了吧,應該還能活上一條命。」有人如此提議到。
話還沒有說完,留在這裡的那名清兵就是一刀捅了過去,厲聲說道,「誰敢說投降,就是如此下場。」
眾人神色一凜,連退了兩步。
這時,山下又是喊道,「騰越來的清兵全軍覆沒在南甸邊境,全軍覆沒於南甸邊境。」
這一聲喊,就連那名清兵聽到後只覺得手足冰涼,再看見周圍那些人的眼神時,急忙喊道,「我們清兵即是他們說敗就能敗的。」
不過,山下還在喊著,「沈應時遭遇我軍伏擊,僅以身免。」
那名清兵又要再說什麼,可惜周圍的人,已是不聽。只見一人大聲喊道,「弟兄們,咱們可被這個韃子給害慘了啊。」
說完,提起刀來,就要殺過去。不過,那名清兵被沈應時托以重任,身手自然了得,三兩下的功夫,就把那人弄死在地上,正要再度厲聲呵斥他們。可惜眾人已忍無可忍,再加上周圍重重疊疊的南甸軍,於是齊聲喊道,「給咱們寨子裡死傷的親人們報仇啊!」
說完,也不管這名清兵身手多麼了得,拔刀拚殺過來,逼得他左支右絀,接下來更有無數的長槍朝著他身上亂刺,轉眼的功夫,便在他身上留下無數個血窟窿。
看著山上的變亂,孫永金大局已定。
同時,就在這名傳信兵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逃竄在南甸的沈應時,終於走到命運的盡頭,在飢餓的逼迫下,拚死攻破一個小山寨,想要歇息一下,卻讓李生明帶著大軍把他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