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瀰漫在戰場上,一輪輪的火槍射擊過後,衝鋒的清兵在巨大的傷亡下,直接崩潰,他們的潰逃遠比他們的進攻更加的迅速,此時,他們完全顧不得那些受傷未死的同伴,只想遠遠的逃離,避開那些可怕的火槍聲和鉛彈呼嘯而過的聲音。
當驚魂未定的他們撤離到足夠安全的地方時,滿地的傷兵一陣陣的哀嚎讓他們心有餘悸,那些都是最勇敢的士卒,他們沖得最快,同樣也死得最慘,但最慘的卻是那些將死不死的,被鉛彈打中是沒救的,鉛毒會陪伴著他們度過最後的時光。
馬寧不可思議的看著那支奇怪的軍隊,他們怎麼看都只是一個土財主的私兵而已,最多只能稱為是一個有錢的土財主而已,可以給每個人都裝備鳥銃和短刀。儘管他感覺到這支軍隊很強,但絕對想像不到他們可以打出這樣堪稱完美的射擊出來,一輪射擊就打死打傷了衝鋒的一百多名清兵,這種恐怖的殺傷力,即使是他也不敢隨意的阻擋那些恐懼的潰兵。
此刻,他已經明白這支隊伍並不僅僅只是佔據著地利的優勢,能夠利用斜坡的優勢來進行更加有利的遞次射擊,不過他也更加明白,絕不能放任這支軍隊在這裡肆意胡為,否則總有一天會給他們帶來大麻煩的。
「給我站住!」馬寧冷冷的說道,雖然他沒有大發雷霆,更沒有拿起刀來砍人,但只是這麼一聲就足夠讓那些潰逃的兵丁冷靜下來,只要看一看那把刀上剛剛凝固的鮮血,就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鳥銃隊上!」在整頓部下重新整頓好隊伍之後,馬寧理智的做出這樣的抉擇,同時心中暗暗後悔沒有把炮隊帶出來,面對那樣的斜坡僅僅憑著這樣的衝鋒,就算能夠靠近對方,也必定是傷亡慘重。今天他帶出來的兩個營可都是跟隨自己作戰許久的老底子,是他在這個世界安生立命的根本,也是他能夠鎮得住那些南明降兵的關鍵,敗光了可就沒了,若是再讓騰越城鬧出什麼亂子,那可就更遭了。不過他馬寧如果是光會衝鋒的蠢蛋也就爬不到今天這樣的地步。
孫永金也遠遠的看見了清軍的陣列之中走出這麼一支手持火槍的部隊,在剛才衝鋒的時候,他們就一支跟在前列清兵的後面,只是被武裝農夫一陣劈頭蓋臉的打過去,讓整個隊伍頓時就亂了,更在潰兵的衝擊下,連一槍都沒有放出來。
此刻,他們走在隊列的最前面,顯然是做好了同武裝農夫對射的準備。
不出所料,他們遠遠的站定,在一個感覺不到太大傷害力的地方開始射擊。
一名武裝農夫應聲倒下,不過也僅僅就是一名武裝農夫而已。
李生明看到這一幕,不僅大笑出來,「原來清兵也不過如此啊,居然連靠上前來,跟我們進行一番對射的勇氣都沒有。」
孫永金沒有應答,微蹙眉頭,從剛才清兵那種瘋狂勁裡,他看得出來,他們不是那種衝上一波就失去勇氣的角色,否則他們就沒法從北一直打到南了。
「他們究竟想做什麼?」孫永金冒出這麼一個疑問,可卻又遲遲找不到答案,這種對射轉眼就持續了半個多時辰,雙反依然沒有傷亡了多少人去,加起來還不如第一次衝鋒的一半呢。
如果不是他們的兵力太少,實在不能離開這個有利地形,孫永金恨不得讓武裝農夫們玩一次抵近射擊,看看那些清兵能不能承受得住這種巨大的傷亡。
不過在這無聊的時間裡,孫永金已覺得越來越不對勁了,倏然間覺得後背涼颼颼的,該不會要從後面偷襲吧,可沒看見他們戰陣中有人出去啊。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看看後面的山林,若是有人從後面過來,或許一直殺到他們跟前,他們才會發覺吧。
他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派了幾名武裝農夫去陣勢的背後警戒。
馬寧從千里鏡中看見孫永金的舉動,眼中浮現出一種冷笑,說道,「終究還是一個雛鳥啊,現在才發現不覺得遲了麼。」
此時,他具有一種大局在握的感覺,他相信在開戰之初就悄悄的從村中派出的小股部隊一定轉移到了後山,而且不久便能向這支軍隊發起攻擊。
不知何時,他已經悄悄的把這支部隊稱之為軍隊了,不過這支軍隊也就是到今天為止。在兩面夾擊的巨大的打擊下,他不相信有什麼軍隊能夠承受的住。
此時,就算這個不知是土財主還是土司的傢伙想逃跑也是來不及了,一旦他們轉身撤退,佔據兵力優勢的兩個營清兵就會死死的追上去,一直殺到他們心驚膽戰,一直殺到他們的家裡,直到將他們徹底的摧毀。
想到這裡,他再度看了看手中的那把刀,到時候他就要把那個財主一刀一刀的活剮了去,最好還是在他們親人的面前。
孫永金不用等到武裝農夫匯報就知道後山來了敵人,他同樣在最初就在後山放了哨探,只不過數量稀少,直到敵人殺到眼前才發現,不過他們臨死前的槍聲起到了最好的警示作用。
孫永金捏著拳頭,他知道又有一名武裝農夫生命已經消逝,在這個世界,在遠離親人的地方,這些武裝農夫就是他最親信的人,若要說看見他們死傷,他會不傷心,那是不可能的。不過他更清楚現在的處境,更知道現在不是為了武裝農夫傷心的時刻,現在他們面臨著兩線夾擊的痛苦,對於兵力稀缺的他們來說,這是難以承受的事情。
該怎麼辦,孫永金第一個直覺就是撤退。
此時,李生明似乎也感覺到一點不對勁,同樣看向了他,問道,「員外,我們撤嗎?」
孫永金想了想,搖搖頭說道,「不行,絕不能撤退,一旦撤退,他們就會黏上來,就會從背後殺死我們。」
雖然他並不是軍事迷,更不知道古今中外那數不清的戰例,但他很清楚的知道,大部分的人都是在逃跑的過程中被消滅的,何況就算逃跑也得問一問後山的清兵肯不肯。
「那我們怎麼辦?」
「怎麼辦?」孫永金也有一點迷茫,不過隨即堅定下來,笑著對李生明說道,「你怕死嗎?」
李生明不解,不過也沒多想,隨口就答道,「不怕,我這條命早就交給員外了。」
「生明兄弟,我不需要你把命交給我,只要你今天陪我闖一趟刀山火海,看看上天還是不是在庇佑著我們,還是不是在庇佑著這塊土地。」說完,他拔出從武裝農夫那裡要來的短劍,指著遠方,指著清兵那重重疊疊的戰陣說道,「今天,就讓我們闖闖這上千人的戰陣,就讓我們把這支不可一世的軍隊摧殘得如同土雞瓦狗一般,我相信我的士兵,我相信他們一定能夠做到,他們就是我最大的資本。」
李生明心中也覺得激動萬分,沒想到員外居然做出了這樣的決策,居然要主動衝擊這支人數遠遠超過於他的軍隊,不過這反而讓他心中更加豪邁起來,朗聲答道,「員外尚且不懼,我李生明何必總是掛懷這條小命。」
「好!」孫永金讚歎的說了一聲,然後對著武裝農夫們的指揮官下達了命令,「突擊!」
他今天就是在賭,賭究竟是他們的士兵先死絕,還是對方先崩潰。他知道無論是戰術上的謀略還是對戰場的敏銳性,他都絕不可能超過久經沙場的清兵將軍。但是,他卻有著清兵絕對無法擁有的優勢和資本,就是這麼一群永不退縮的士兵,既然不能用謀略來戰勝對手,那麼就用力量來摧垮對手,讓他們永遠的害怕,只要一聽見他的名字就會戰慄不已,狹路相逢勇者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