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永金可沒有什麼千里鏡之內的好東西,看著對方鏡片上反射過來的光芒,不自禁的嚥了嚥唾沫,在別人的小說裡都是主角拿著千里鏡讓別人羨慕,怎麼到了他這裡就恰好相反呢。
於是自嘲著說道,「好傢伙,居然拿著望遠鏡這麼高科技的玩意,真是羨煞旁人啊,生明兄弟,等會幫我搶一個望遠鏡玩玩如何。」
聽到孫永金如此輕鬆的說著話兒,李生明雖然對其中的一些詞兒頗為不解,不過心中頓時也覺得放鬆起來,朗聲說道,「員外放心,我等會不僅幫你把什麼望遠鏡搶來,還幫你把那傢伙的腦袋搶來。」
孫永金也發出爽朗的聲音,盡力的脫去學生時代的稚氣,只聽得他說道,「好,生明兄弟,等會我就看你的了。」
「放心吧,員外!」
一番對答之後,他們心情都放鬆了不少,本來是在大學時代為了應付將來的面試而所做的一些準備,為了能夠在高壓的面試環境中緩解緊張的情緒,沒想到面試的機會再也沒有了,不過現在卻用來舒緩戰場的那種緊張感和恐懼感。
只見對面的清兵在確定了他們的位置後,毫不猶豫的從村中開拔出來,在那彎彎曲曲的道路上,只見得人頭攢動,如林的長槍散發著懾人魂魄的氣勢。
馬寧滿意的看著部下,就拼著這股氣勢,就能夠讓不少的敵軍心驚膽寒,何況對方似乎還是一支烏合之眾,只見得衣裳各式各樣,顯然是臨時拼湊起來的武裝,只是讓人納悶的是,這麼一支軍隊,居然每人都配了一把鳥銃,上面還綁上了刀。
於是他心中猜測著,這也許是某個地主的私兵吧,至少不是明軍的殘餘部隊,因為他們連旗號都沒有打出來。
「奇怪的傢伙!今天就讓你們在此終結吧!」馬寧再度浮現出猙獰的面容,拔出刀來,上面還沾染著鮮血,也許就在剛才不知那個無辜的亡魂又倒在了這把刀的下面,滿眼看去,儘是嗜血的味道,此時不知為何,他竟忍不住舔了舔刀上還未凝固的鮮血,自從第一次上戰場之後,他就一直有著這麼一個習慣,這種鮮血的味道讓他更加興奮,也更加冷靜,讓他擁有更加敏銳的戰場直覺。
走到他身邊的清兵們亦是興奮起來,他們知道主帥已經充滿了殺人的衝動,而這種衝動過後,就會放縱他們搶劫的行徑,或者說是把搶劫當做是對他們的獎勵吧。
頓時,清兵變得士氣高昂,他們已經能夠想像得到滿載而歸的情景,對面不知是那個土司還是財主,居然看不清楚天下大勢,今天就讓他們成為富貴的墊腳石吧。
面對清兵高昂的士氣,孫永金也想說點什麼,不過面對只有一個觀眾的場景,似乎並沒有可說的,那些武裝農夫們僅僅只對他的命令感興趣,於是既擾動不安又微微帶著點興奮的的看著對面一步步的逼上來,因為他現在可是佔著地利的優勢。
他特地挑選了一處並沒有太多遮擋的山坡,而坡下則只有一條小路,那些清兵若想攻上來,就只能是仰攻。
不過那些清兵們似乎不以為然。
一名走在前列的清兵軍官大聲喊道,「看見那些鄉巴佬了嗎,他們站在山上發抖呢?」
聽見他的喊話,人群裡頓時發生一陣哄笑,只見得有人應和道,「那些鄉巴佬以為站在山上就擋得住我們了,真是沒見過世面的雛鳥。」
頓時清兵前列的士卒又是一陣大笑。
馬寧滿面笑容的看著前排士卒的相互調笑,在戰場有時候這樣反而能發揮最大的戰鬥力呢。
他再度舉起千里鏡,看向對面,只見得肅然一片,如臨大敵的神色佈滿每一個人的臉上,於是感覺到更加的滿意,不僅對部下的表現滿意,對對手的表現同樣滿意,不過滿意並不能維持太久。
他似乎看見對方陣營中的人喊了一聲什麼,頓時,前排的鳥銃齊刷刷的全都抬了起來,扳機上火繩正在熾烈的燃燒,動作整齊劃一,彷彿是久經訓練一般,就只等待著一聲令下,那吞噬生命的彈丸就將從那黑洞洞的槍口噴射而出。
倏然間,馬寧感到氣氛有一點不對,久經沙場的他從對手抬起火槍的那一刻,他就明白自己終究還是輕視了對手,那個哨塔的陰影又籠罩在頭上,那些悍不畏死的武裝農夫,那種另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氣勢,甚至於那些潰兵荒誕不經的傳言都在一剎那縈繞過來。
不過馬寧不愧為久經沙場的悍將,他異常清晰的判斷出現在的形勢,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此戰,要麼就是你死,要麼就是我亡,何況現在士氣高昂,他還沒蠢到因為自己一點不對勁的感覺,就去做出打擊士氣那種行為。
相反他不僅不能打擊士氣,還要把士氣更加鼓動起來,只見得他策馬向前,大聲喊道,「兒郎們,打垮了他們騰越境內任你們劫掠三天,以後雲南境內圈地,絕不會忘了你們,若要富貴,就憑著自己的本事去取。」
清軍士兵齊聲大吼,臉上更是洋溢著興奮的神色,有了總兵的承諾,還怕以後搶不到富貴。然後看見總兵再度舔了舔刀尖,這是他要放縱部下行事的標誌,在露出了猙獰的笑容以後,揮刀催動眾人齊聲向前衝去。
「殺!」
山林中不斷的迴響著這個聲音,只聽得氣勢驚人,密密麻麻麻的清兵頓時都沿著山坡滾滾而來。
隨著戰場上節奏的不斷加快,看著清軍瘋狂的向上衝擊,而武裝農夫依然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只是舉著槍,孫永金呼吸也越發的沉重,在這短短的時間裡,他數次轉出要讓手下的武裝農夫開槍的念頭,但最終還是制止了下來。因為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本事,作為另外一個時代的人,作為一個只是在遊戲裡玩玩帝國的菜鳥,作為一個只是玩過一場夜襲,在清兵的突刺面前層層傻傻站著的他,對於作戰方面來說,無論是心理素質還是戰鬥技巧,他都遠遠的不如武裝農夫,所以在任命了一名武裝農夫作為指揮官之後,他就把戰場的指揮權完全的交給了他們。
此刻,他就將命運賭在這一個決策上,他由此自終的知道,一個人貴在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能做什麼。他的任務不是指揮武裝農夫們在什麼時候射擊,什麼時候反擊,而是帶著這麼一群人狠狠的黏著兵力絕對佔優的清兵,不停的騷擾他們,擊殺他們落單的兵丁,逼迫他們在地形不利的地方跟自己決戰。
清兵越來越逼近,孫永金只覺得自己的心被揪住了,眼睛死死的看著那密密麻麻的人頭,算著他們離自己的距離。
李生明顯比孫永金更加緊張,他看著遲遲不肯開槍的武裝農夫,心中比誰都焦急,已經想好了,如果情況不對,立刻就掩護著員外離開。
他們都不知道的是,武裝農夫們越是如此的巋然不動,對清兵的壓力越是巨大,此時,就連那些衝鋒在前的清軍士兵也已經感到一點異樣。火槍的射程雖然很遠,但若想殺傷力最大,就得把敵人放到足夠近的地步。遠遠的開槍叫嚇人,放進了再打那才是殺人,但同時,也是極為考驗火槍隊的心理素質。
他們永遠也不會知道,對於武裝農夫來說,沒有心理素質這一說,只是看見那些黑洞洞的槍口就這麼對著他們,時刻準備著發射,達摩克利斯之劍永遠是讓人最為害怕,但此刻,他們已沒有退路,只能祈求著自己能衝到對方的陣勢之中,而他們也越來越接近火槍有效殺傷力的射程之內。
「砰!」
隨著一聲槍響,那名武裝農夫的指揮官簡直就是踩著節點的發出了射擊的信號。緊接著火槍的聲音頓時便如連珠炮一般的連綿不絕,只見那些武裝農夫嫻熟的玩弄著三段射擊的技巧,區區的五十步距離,彷彿成了一道死亡線,傾洩過來的彈珠如雨點般的襲擊過來。
這真的只是一支地主武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