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梓騰再度甦醒過來,已不知過了多久。他眼睛還沒有睜開,就覺得無數刺骨的寒意,正從全身每個毛孔和穴道,向自己的體內侵襲著。他凍得微一哆嗦,很自然的想要蜷縮起身子,可就覺得四肢一緊,居然一動都動不了。
他驚訝的睜開了雙眼。而眼前的景象,頓時讓他心中一震。只見自己似乎正躺在一座巨大的坑底。這坑口的直徑,至少有十丈以上,而自己到坑口的高度,也差不多有兩丈多。這座坑的坑壁,完全是由冰構成的。那白色的寒霧,則瀰漫在整座坑中。
他想轉頭看一下自己的身子,卻發現連脖子都無法扭動分毫,再用力扯動四肢,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完全壓制在了身下那冰寒徹骨的平台上。
「我這是在哪兒呀?」他張口欲呼,卻發現中氣全無,那想像中的狂喊,到了嘴邊只變成了微微的呻吟。一時間,一種極度的恐懼襲上了心頭,他不由得想運起靈力,掙脫束縛,可是就像他所害怕的那樣,自己身上的一切真氣靈力,已然被通通封印了起來。尤其是那枚蠢蠢欲動的魔魄,似乎有一道更加強大的封印,正在禁錮著它。
當所有的努力都失敗之後,李梓騰終於認命的歎了口氣,慢慢的鬆弛了下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在他的記憶中,最後的情景似乎是他追著噬靈魔衝出山腹,然後便被什麼東西從後面襲擊。再往後,他的腦海中變得模糊起來,只記得彷彿有什麼東西在不斷的對他進行著擠壓,讓他完全透不過氣來。
「對了,荊玉穎呢?她和予諾先出洞口,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被噬靈魔逃脫,不知道會不會對她們不利。還有,這偷襲我的,到底是什麼人呢?」一時間,他的腦中思緒紛亂,頭痛不已。尤其是荊玉穎二人的下落,讓他心中有種空落落的感覺,自己釋放了魔魄的力量都被人擒下,她們兩個豈不是更加危險?
他不是沒想過,偷襲他的人,有可能是八派的門人,當然是魔教的可能性也很大。最麻煩的是,無論在洞外的是哪一方的勢力,荊玉穎和辛予諾兩人中,都會有一個人要遭殃。而這其中的任何一個結果,對他來說都難以接受。
正胡思亂想的當口,他忽然聽到坑頂不遠處,有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正離自己越來越近。他此刻靈力被封,一點遠程探知能力都沒有,只好瞪大了眼睛,等著來人現身。
「啪嗒」一聲,一粒蠶豆大的冰渣,似乎正好被來人一腳踢中,在地面上彈了一次之後,便從半空中飛落下來,正好打在了李梓騰的臉上,打得他腮幫子生疼,更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而當他再次睜開雙目的時候,頓時在心中歡呼了起來,原來來的人,正是讓他剛剛還擔心著的辛予諾。
而這小姑娘一露出頭來,便看見了他圓睜的雙眼,也立刻在同一時間歡叫了出來:「師弟,你終於醒了!」說著她飛身而下,那曼妙的身姿,就好像仙子謫塵一般。
看著她英挺起來的身材,李梓騰這時才發現,這個她記憶中的小女孩子,似乎又長大了許多,已然從嬌嬌稚女,搖身變成了一個略帶青澀的妙齡少女了。
「難道我已經躺了很久了?」這念頭在他的腦海中一劃而過。
轉眼間,辛予諾便滿眼笑意的在他身邊跪坐了下來,對他說道:「師弟,這半年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不會再醒了呢。」
「半年,我睡了半年了?」李梓騰無力的說道,然後他左右動了動眼珠,接著又道:「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一動也動不了啊?」
聽了這話,辛予諾剛剛還燦爛如花的笑靨,頓時黯淡了下來。她緊鎖雙眉,在李梓騰身上來回掃視了一下,然後訥訥的說道:「你……這是在回音谷的千雪潭底。」
「回音谷?千雪潭?」李梓騰一時間覺得這兩個名字好熟,隨即衝口而出道:「那不是當年以玄天冰魄冰封荊羽衣的地方麼?難道我也是被……」
辛予諾微微點了點頭,卻將臉別了過去,不敢再看他。
李梓騰一股氣血往上湧,想要掙扎起來,卻很快便被冰冷的現實打了回去。除了能動動嘴,他哪裡也動不了。
「我懂了,我懂了……」他緩緩歎了一口氣,道:「在控魂宗聖域,我是被……被八大派的人捉住了是嗎?」
「嗯,是師父用百劫封魔陣把你身上的魔身打碎的。你知不知道那時候你的樣子有多可怕。」辛予諾低低的聲音道。
李梓騰慘笑了一下,接著道:「然後,是不是因為我身上的魔魄難以束縛,隨時可能再度爆發,所以便乾脆連人帶魔一起封到了這裡?」
辛予諾不忍的看了看他,然後點了點頭道:「你都猜對了。師父說,你身上的那個東西因為吸收了後來那個魔神的魔魂,已經壓不住了,要不當機立斷,恐怕下一次,就連百劫封魔陣都對付不了它。所以才……」
李梓騰聽了,不禁連聲乾笑起來。自從這要命的魔魄種到身上,他就一天安生日子都沒有過過。而剛剛被馮琰將修為提升到了築基大成期,還偷偷抽到了大把魔魂來用用。本以為露臉的時候到了。誰知,連一天風光日子還沒過到,便落到了這種地步,需要他犧牲自己陪綁,和身上那個魔神之魄,可能是永遠的封印下去。一想到這種暗無天日的未來,他頓時心中寒意橫生,連帶著全身也更加冰冷起來。
辛予諾知道他在想什麼,連忙道:「你也別太絕望,師父說了,他正在日夜參詳衝霄門得典籍,說不定就有辦法既能困住魔神,又能把你放出來。」
聽了這話,李梓騰心中才稍稍有了一點安慰,在他的心目中,師父幾乎就是無所不能的代名詞,以他那平平無奇的際遇,又沒有什麼逆天法寶相助,便在短短幾十年間,以一次性通過天劫的成績,成功衝破了金丹期。這在目前的整個修仙界,完全就是獨一份的境界。
這麼想來,如果他全力為自己尋找辦法,說不定還真有脫困的機會。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只聽辛予諾訥訥道:「有件事,我想,你可能是想知道的。」
愣了一下之後,李梓騰頓時心中一亮,連忙問道:「你是說荊玉穎的消息?」
辛予諾一聽,面色瞬間變得不自然起來,在李梓騰的連連催促之下,她才點了點頭道:「嗯,她應該是沒事的。那時我跟她剛出洞口,就看見師父他們和血雲宗的人打得昏天黑地。荊姑娘的娘也在其中,然後她一看見荊姑娘,也不管其他人,衝過來搶了人便飛不見影了。她的動作好快,連師父都攔不住她。」
「原來是這樣……」李梓騰總算微微放下了心來。然後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好笑,如今他已然自身難保,如果師父想不到更好的解決魔魄的辦法,他幾乎便等於是個活死人了,又如何輪得到他去擔心一個魔教聖女的安危呢?
在這種情形下,即便是馮琰重生成功,恐怕也沒法逼迫自己再去拐騙荊玉穎了吧?
「拐騙……」想到這個詞,李梓騰心中突然覺得很堵,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真的還是在哄騙對方麼?一時間,荊玉穎起初的果決陰狠,和後來的嬌笑容顏,以及與自己的種種誤會糾纏,都混在一起,從他的腦海中一幕幕的閃過。一種說不出的酸楚,慢慢將他的心整個浸泡了起來。
這時,辛予諾望著他愁苦的面容,突然眼珠轉了轉,開口問道:「師弟,你可知道,你為什麼會睡了這麼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