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嫣一笑,藉著他的勢頭起身,拉著他的袖子,道,「嗯,天不早了。陛下晚上想吃什麼麼?我叫岑娘去做。」習慣性的磨蹭了兩下,像是陽光下愜意邀主人疼寵的小貓。
劉盈看著她明媚燦爛的笑靨,忽然就有些很不忍心。勉強拒絕道,「不了……朕先前應了別人」見了她面上一愣後的受傷神色,忍不住便開口撫慰道,「過上幾日,朕再來陪你,好不好?」
這一回,她的受傷,是真的。
也許,劉盈礙於二人間的複雜輩分以及她的待年名義,並不常留宿椒房殿,但是每次到她這兒來,卻是一定會陪她用過晚膳的。
她愛劉盈,但是此時,卻也做不到拉下臉面去求他留下。於是沉默著目送他出殿。
劉盈對她,是有感情的。她一直知道並敢於肯定。也許那感情徘徊於親情與愛情之間無法界定,但因為時間長度的淵源及無法抹去的愧疚,定深厚於他與後宮妃嬪的感情。
出於什麼原因,他會選擇傷害她呢?
如果是歷史上任何一個別的皇帝,她會想,是因為她這些日子她幾乎是迫不及待的伸出枝葉展露才華,微妙的傷害到他的自信自尊,並讓他本能的覺得威脅。但因為他是劉盈。於是她本能的pass掉了這個選擇。毫不顧惜遲疑。
那麼,是因為她對他的感情已經藏不住,太過於明顯,讓他察覺了,於是選擇疏遠麼?
張嫣心中一跳,面色數變,終於頹然坐下。
她知道他們的情路坎坷。只能徐徐圖之。陪在他身邊。用春風化雨的方式,潤物細無聲的滲入他的生活,隱藏,發酵。直到有一天,當這種感情累積到了一定程度,他身邊的每個角落,都將有她留下地影子,每一寸呼吸。一個念頭,都有她地想念旋轉。最終爆發出來,用他無法拒絕的愛情。
張嫣,你是這些日子陪伴在他身邊,得償所願,還是因了彼此親密無間太過幸福,而沖昏了頭腦,得意忘形?
第二日醒來。\\\\\\荼蘼嚇了一跳,「娘娘,你昨夜沒睡好麼?」
她在銅鏡中看到眼圈下的青黑,苦笑了一陣子。吩咐道,「多擦點粉。等會要到長樂宮拜見太后,可別讓她看出不好來。」
「沈女史。」她回過頭來,喚沈冬壽,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問道,「陛下昨夜離開椒房後,去了哪一位娘娘那兒?」
這是張嫣入宮以來,第一次問及皇帝在後宮的蹤跡。
冬壽眸光奇異的眨了一下,恭聲道。「陛下昨夜歇在趙良人處。又是趙良人?
張嫣想起入主椒房殿後第二日。後宮嬪妃過來參拜她這個中宮皇后。見過趙頡,姿容艷麗顧盼。
之後。她將心除了放在皇帝舅舅身上,剩下的全都在想如何襄助他治理好大漢江山。於後宮之中花費的精力實在不多。
她曾經說過,不要去嫉妒他此時身邊已有的女子。但道理永遠只是冰冷地道理,她卻永遠管不住自己的心。
沒有一個女子,能夠不去嫉妒那個和她愛的男人在一起的女子,尤其,是他離開自己這兒後轉而投奔的懷抱。
「趙頡。」張嫣念著她的名字挑眉,吩咐荼蘼道,「將早晨岑娘做的羊肉羹並梅花糕,嗯,再從庫房中取一對如意琺琅簪,遣人往清涼殿賜給趙良人。」
「娘娘,」荼蘼皺眉,忍不住道,「你不給她點顏色看看就不錯了。何必還要賞賜於她?」
「不要瞎說。」張嫣笑瞇瞇道,「趙良人又沒犯什麼錯,我怎麼好對她處罰?」
「按我的意思去做吧。」她抿了口胭脂,溫柔而又堅定地道。
自己這個主子,年紀不大,主意卻是不小。一旦她用這種口氣與自己說話,那便是表示,自己再也沒有反對的餘地了。荼蘼歎了一聲,退下去準備。('首'發)
「喲,你真的惱了?」皇后御輦經過兩宮間的復道之上時,張嫣回頭,看見荼蘼板著地臉色,笑問道。
「不是你說,」她的神色明朗,面上笑吟吟的,彷彿心中全無陰霾,「縱然不會是這個,也會有那個,陛下不可能一直守在椒房殿地麼?又何必這樣?」
「可是娘娘從小到大,何曾受過半點委屈?」荼蘼忍著淚道,「嫁到這未央宮中,不過兩三個月,便受了兩三回。娘娘日日裡為陛下謀劃忙裡忙外,陛下還要給娘娘委屈受……」
她撲哧一聲笑了,眉眼彎彎,「你不是說陛下他是好人麼?」從他是太子的時候,便一直一直這麼說。
「陛下他是好人,」荼蘼想了想,道,「可是,他對娘娘不夠好。」
「傻荼蘼。」張嫣終於歎息,憐惜的看著她,「你放心,沒有人能讓我平白受委屈。我欠了人的,我會還給人家。但同理,別人欠了我的,我也一定會討回來。」
她在長信殿前下輦,忽然噤聲。
遠遠的,長信殿下跪著一個女子。許久不見但並不陌生。
呂伊。
那個遙遠的名字,牽繫著她幼年時在長樂宮的記憶。
她總是綠裳黃襦,清甜甜地笑著,像初春時盛開地花。然後,某一日,決絕的消失在眾人地視線中。
多年之後,她又出現在這個地方,一身灰撲撲的茶色,低著頭跪在殿前,就如同多年前,張嫣初初來到這個時空,跪在長樂前殿前,格格不入而孤立無依。
「呂娘子怎麼會在這兒?」她不自覺的張口問道。
中年男子從長信殿中出來,見了張嫣一行,連忙揖拜道。「臣申食其。參加皇后娘娘。」
「審少府請起。」
呂後進為太后之後。申食其也就同由皇后詹事進為長樂少府,繼續負責呂太后的日常供養。張嫣知道這位看起來有些平凡的中年男子,曾與呂太后年輕時共患難,實是呂後最看重的人之一,從不敢怠慢,連忙叫起。
「今日太后進謁高廟,」申食其微笑道,「呂娘子在回來的路上攔了太后車駕。呂娘子年少任性,也曾氣的太后娘娘不輕。讓跪在殿前請罪,直到知錯了才起來。」
「如此,」張嫣點頭道,「多謝申少府。」
上殿地時候,越過呂伊身邊,呂伊抬起頭來,二人目光相撞。昔年靈俏地少女的眸光已經染上一層淡淡的灰色,有點點漠然。
然後,各自別過眼去。
張嫣復進殿。
「喲,阿嫣來了。」呂後見了她。面上歡喜作色,牽了她的手坐下。問道,「你與陛下最近如何?」
「太后。」張嫣無奈道,「我知道你關心阿嫣,但也不必每次見了都要問這個吧?」
她和劉盈,之間的感情很奇怪。且不要說劉盈是否分的清,自己究竟是他的甥女還是妻子。便是自己萬般肯定愛他,對他的感情,似乎也還沒有延伸到肢體接觸上。在她而言,只要能夠日日常相見。同牢共餐。相對笑語,便覺寧馨靜好。偶爾雙手交握。視線交纏,亦是可珍念地幸福。若真要此時承歡燕好,她估計自己反而會拒絕。
無他耳,年紀太小,臨場會打怵。
呂後撲哧一笑道,「好,小阿嫣害羞了。我不問便是。」
「說正事。再過數日,便是陛下加冠的大日子,阿嫣你為中宮皇后,該有的操持可不好耽擱。」
「阿嫣知道的。」她恭順道,「若是不懂,自然會請教匡祭祀令。」
「嗯。」呂後便滿意的點了點頭。
「太后,」張嫣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問道,「適才我在外頭見到小五娘了,她這是怎麼了?惹太后生氣,罰著一直跪著。」
「不要提她。」呂後煞時冷下臉,「當年我亦曾勸她,她卻非要死要活嫁那個小吏。如今後悔了又有。臨陣逃脫雖說不好,但也是常有的事。但若此後還想重新回來,她當哀家的長樂宮是什麼地方?」
「還有你,」她恨鐵不成鋼的睨了張嫣一眼,「不是說了要你狠一些麼,怎麼還是這麼綿綿軟軟地,堂堂中宮皇后,都要讓人欺到頭上去了。真不像回事
若是從前,呂雉只怕便自己動手為外孫女清除對手了。只是,那當年戚夫人蒙難後,她那個做皇帝的兒子混沌了一陣子,竟出乎意料的強硬起來,面上雖該給自己的孝敬分毫不少,暗地裡卻重新整治未央宮,此後未央宮宮人該給太后地尊榮固然不減,但自己若要再像當年一樣遣人直入未央宮鴆殺趙王,卻是再也不可能了。
似乎,皇帝與太后形成了一個某種形式上的和局。劉盈無法越過太后主宰長樂宮,而她的勢力,卻也無法再伸入未央宮。
對於這種結果,她雖然惱怒。但深究內心,愕然發現,自己竟是有點愉悅地。
「你要是聽哀家的,」她冷冷道,「便回去一杯鴆酒賜到那個趙良人殿上。人都死了,陛下還能耐你這個皇后何?」
「太后,」張嫣無奈做了一個望天的姿勢,「我要趙良人的命做什麼?我想要的,是陛下的心。」
呂雉愣了一楞。
這樣的話語,很多年前,她似乎也從在女兒滿華的口中聽到過。
「要她地命簡單地緊,但之後,我將就將陛下的心丟光了。陛下心慈憫,太后你知道,我但凡恃著皇后地身份欺壓著趙頡分,陛下雖不會說我什麼,但便多將他向趙頡推一分。」
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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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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