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嫣妹妹,」黃襦綠裙的女孩走過來,皺眉道,「你咳的這麼厲害啊?」輕輕拍著張嫣的背,「可不是真嗆壞了吧,要不要找太醫看看?」
張嫣連忙擺手,眼底薄有淚光。
「呂娘子,」荼蘼退後一步,將右手加在左手之上,俱攏於袖中放在胸前,頷首禮道。
「不要叫我呂娘子,」女孩不悅道,「我家有那麼多呂娘子,誰知道你在叫誰,叫我伊好了。」
「諾。」
「表姐,」張嫣估摸著猜得這個女孩的身份**不離十了,便放下衣袖,笑道,「我已經好了。」
「那就好,」呂伊打量了一下她,頷首道,「你的發量多,這樣子梳是比以前漂亮些,不過,」她招來侍娥,從妝奩中翻了一下,找出一根與張嫣衣裳同色的髮帶,為她將身後留的一縷長到腰際的發挽成了一個椎髻,滿意拍拍手道,「這樣子,風再怎麼吹也不怕了。」
說話間,內侍們送上早膳,厚重黑玄漆描金食案之上,放置了一碗粟米雞白粥,又配了一碟皮蛋,一碟筍脯。張嫣捧起碗,喝了一口粥,不覺舒服的瞇起了眼,極讚這粥熬的地道,火候足,溫度又正適口,端的是入口即化,清淡暖馥。她本於飲食之道極度挑剔,很是有些擔心西漢蒙昧,飯菜品種不全,滿足不了自己。現在才知道,越是天然越不見雕琢,下的功夫才深。兩漢之際,雖然對烤,炸,炒及麵食不擅長,但在煮,煨,熬等方面卻是後世人遠遠不及的。
「啪」,與她相坐對面,呂伊悶悶的放下食杓,抱怨道,「姑祖母這兒的早膳真是省,她是皇后,怎麼我看這中宮椒房殿,用度還不如我家裡呢?」
張嫣愕然問,「姐姐覺得味道不夠好麼?」
「不是這個問題。」呂伊煩躁道,瞪了她一眼,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阿嫣你可知道,神仙殿那邊,光一趟早膳就用了鯽魚蓴菜羹,櫻桃山藥,雞絲皮蛋等共二十道菜,對比看看,你不覺得椒房殿太寒酸了麼?」
「神仙殿?」張嫣喃喃道。
「就是你昨天得罪狠了的戚姬的宮殿。」
張嫣抿嘴一笑,不以為然道,「膳食麼,夠吃就行了。」她雖愛美食成性,卻沒有浪費的習慣。更何況,更何況……
「阿嫣你就是這個綿軟性子,不跟你說了。」呂伊恨恨,「就不知道,你這樣子怎麼昨日有膽子頂撞陛下的?」
張嫣喝完了最後一口粥,笑瞇瞇道,「阿婆吩咐我今天起身後去見她,表姐要不要一塊去。」
呂伊抬頭看了她一眼,復又低下去,喃喃道,「我才不要到她跟前去聽教訓。」揚臉笑開道,「阿嫣你去吧,等你回來了,我再來找你玩。」
張嫣點頭應了,吩咐荼蘼在前帶路出去。椒房殿是長樂宮中宮殿,按制為九開間,進深四間,又有二次間,二側殿,並宮人寢,雜物間共十八間殿房,中以廊廡貫通。呂雉平日起居在正殿東廂,一路上,張嫣沿著長長廊廡行走,邊走邊研究腳下鋪設廊廡的條磚,忽聽得一個女子略略激動的聲音,「敖哥不可能會謀逆的,」驀然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已經站在正殿殿外。
「母后,你要相信女兒,」女子轉為依依哀求,「敖哥是我夫婿,他謀逆有什麼好處呢?」
「母后知道,母后一直都知道,」呂雉握著女子的手,柔聲安慰道,「母后同你一樣相信張傲不會謀逆,只是……」
立於殿門內外的青衣宮婢輕揖為禮,殿中,蘇摩姑姑瞧見了她,笑道,「趙國翁主到了啊。」
「嗯,」她點頭,踏上庭階步入殿中。
張嫣著意看坐在呂雉身邊的藍衣女子,因懷著**個月的身孕,魯元不耐久久雅坐,此時坐姿鬆散,但並不給人粗俗的感覺,抬起頭來,臉如滿月,眉眼清新而熟悉。
她覺得有一種天然的親暱起於心中,不自覺的就喊了一聲「阿母」。
「阿嫣,」魯元見了她,又急又喜,忙拉過女兒的手,瞧著她心疼道,「娘聽了昨天的事,簡直要嚇死了。你怎麼忽然這麼大膽子?你父王已經出事了,你可不能再亂來讓娘擔心了啊。」
「好。」張嫣柔順點頭。
「阿嫣,」呂雉招手喚她,慈愛道,「你過來。」
她頷首,起身走到呂雉身邊。
呂雉的眼睛亮了一亮,牽了她的手讓她轉了一圈,讚道,「阿嫣今天打扮的果然乾淨風流。」
她抿嘴一笑。
「阿嫣哪,阿婆問你,你昨天罵你皇帝阿公的時候,心裡面怕不怕?」
張嫣點頭,「怕。」
不是她矯情,知道實情之後,她是真的很怕,怕他一個生氣,就讓人把她拉出去那啥了。也不要說她腐朽,她害怕的不是劉邦皇帝的身份本身,而是他身後所代表的封建皇權。如果是劉邦來到她那個年代,他再怎麼說要打要罰的,她都只當他是唱大戲的,嗤笑一聲不屑一顧的走過。但既然是她穿越到他的年代,那麼她就必須得接受這個年代的規矩,仰視皇權的強大。
誰的地盤誰做主,千古定律。
「那你還衝出去罵他,我拉都拉不住?」
張嫣赧然道,「我那時候沒想那麼多麼。」只是看他形狀可惡,腦袋一熱就衝上去了。
呂雉眼光一暖,轉眼就掩飾住,拍拍她的肩膀,讚道,「好孩子。」
魯元面現疲色,道,「母后,我先回去歇息了。」
「去吧。」呂雉頷首應道,「滿華你現在最要緊的是你的身子,張敖就算在廷尉府之中,也不希望你肚子裡的孩子出事的。說不定,這就是趙王的嫡子了。」
張嫣撲哧一笑,眼波精靈,「這一定是個弟弟。」
呂雉與魯元相視而笑,狠狠的按了按她的額頭,「你個小孩子就知道了?」
「我就知道。」張嫣耍賴道,「我想要個弟弟嘛。」
「好,是弟弟。」呂雉扣住她的手,囑咐道,「阿嫣,再陪阿婆坐一會兒吧。」
她不為人察覺的縮了縮,溫和答道,「好。」
呂雉不過拉著她的手話些家常,問她來長安後可覺得好。張嫣想了想,偏頭道,「長安挺好的。不過冬天比邯鄲要冷,阿婆,我父王被皇帝阿公關起來了,他住的地方有沒有足夠的被褥,有沒有火爐子,會不會覺得冷?」
呂雉愣了一愣,笑道,「果然是個貼心的孩子,放心吧,就算被關押著,他也是大漢的趙王,你阿母的夫君,沒有人會慢待他的。」
她又想起夢中和自己一起被押送到長安的祖母,「那祖母呢?」
呂雉再愣了一愣。
殿堂之外傳來一聲溫和的笑,「阿嫣放心就是,孤早就安排下去,你祖母那兒自然有人細心照料。」說話的人踏踏的走進殿來,滿室的宮婢內侍俱都拜了下去,「太子殿下。」
劉盈微微一笑,天光清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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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外頭的鞭炮從三四點開始響起,早上起來,空氣中都飄著硫磺的味道。
親愛的朋友,如今是你在親戚家中拜年,還是親戚現在在你家中?o(n_n)o
出門拜年,明天的更新大約在晚上7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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