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白陶酒盅已經取了過來。呂准又轉頭看了看荀昭,見他似乎沒有其他的話要說了,於是繼續拿起酒罈,在荀昭和自己面前,各斟一盅。
酒罈裡傾倒出來的葡萄酒,色澤鮮紅,雖然比荀昭曾經喝過的那些顏色要淺一些,但是溢在白色的陶盅裡,卻更是顯得鮮翠欲滴。
一時間不但是呂准,就連蘆葉坊的店主人家,看在眼裡,都有些發愣。
「咦……原來還有這般講究,之前我倒是不知道。」店主人張大了嘴巴,似乎覺得很有些意外。
呂准也好奇的把目光在荀昭身上轉了幾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略微皺了下眉頭。
「荀公子准的情緒好像忽然沒有剛才那般高了,定了定神,才想起朝著荀昭做了一個手勢,向荀昭請酒。
「都尉大人請。」荀昭也不客氣,直接端起酒樽。湊到鼻子下面,深深吸了一口氣。一股淡淡的清香,溢入鼻間。隨後才把酒盅移到chun前,飲入小半盅。
美酒入口,只覺得更是清香撲鼻,口味比起以前喝過的淡了不少,可是也更顯得爽口,另有幾分不同的味道。
「這般的酒品,只怕即使在西域也能算得上是佳釀了。」荀昭咋了幾下舌頭,開口笑道,「這一回倒是累呂都尉破費了。」
「荀公子客氣了。」呂准和荀昭不同,剛才一盅酒,抬起來以後便喝了個gan淨。
再看荀昭只喝了小半盅,似乎是有什麼意味在其中。
正和荀昭所說的這樣,這一壇葡萄酒的價格,確實是不菲,只這一壇便要價兩萬錢,這個價錢都可以買到一匹中上等的馬匹了。
都尉雖然也是兩千石的秩俸,可是呂准也是有家口的人,平日裡還算得上是清廉,所以家裡的資產也並不太多。花兩萬多錢請荀昭吃一頓酒,就是想和這位置太子身邊的人結交一番,為日後多謀條出路。
既然是太子身邊的人,平日所見所聞定然不會太差,呂准要這葡萄酒,也是希望荀昭從前沒有喝過這種酒,討個好的底子。
可看著荀昭適才又是要白陶盅。又是湊到鼻子底下聞的,似乎比這蘆葉坊的店主還要精通,興許對這葡萄酒也並不新鮮。這樣一來,呂准的一番苦心,就打了一半的折扣了。
「呵呵,荀公子日後是要在太子身邊的,若是有一ri太子登基,也是近臣,這些小東西又豈會看在眼裡。」呂准的話,半是奉承荀昭,半是自嘲。
說來說去,倒還是自己的眼界淺了,自己早該想到,這位荀公子不管是什麼來歷,都不會太簡單。
只不過,他挖空心思也不會想得到,荀昭的來歷,比他所能想到的還要離奇的多。
「荀昭從前早就聽說過這葡萄酒的盛名,可惜一直不得其機。」荀昭是聰慧之人,看呂准的神色,已經是隱約猜測到了幾分他的心思。
「直到這一回得meng呂都尉所請。才一償心願。」
荀昭這番話,完全是mo准了呂准的心思去說的。自己早就聽說過葡萄酒,想喝卻喝不到,這樣一來,呂准的面子上也就好過了。
在來雁門之前,衛綰就已經把馮敬和呂准等幾個郡中的要職和荀昭略說解過一番。呂准此人,雖然算不上是賢臣良將,但是一直也是兢兢業業,名頭還算不錯。
而且荀昭所說的話,也並不完全算是胡扯。荀昭確實是沒喝過葡萄酒,從前喝過葡萄酒的人,不叫荀昭。
再看呂准眼下的表現,看得出,他對這一頓酒的花費並不是絲毫不在乎。可見此人平日裡還算是清廉,否則身為邊關一地的都尉,數萬人馬的錢糧都要從手上經過,只要動一動心思,兩萬錢實在是九牛一毛。
別的不說,即使是荀昭,以臨汾荀氏的家產,對兩萬錢都不會這麼在意了。
「哦,呵呵。」聽見荀昭這麼說,呂准剛才還有些低落的情緒,一下子又高漲起來。
「荀公子既然懂得這酒中的道理,可否教於我聽一聽。」呂准心情一好起來,也不像剛才那麼拘束了。
「尋常的酒品,大多都是淡黃,顏色不顯。」荀昭見呂准既然有心要聽,也不妨說給他聽聽。如今的酒。也大多只是過濾過的米酒,所以大多都是淡黃色,是糧食發酵之後所呈現的那種顏色所染,後世的所謂黃酒,就是這樣。
「而這葡萄酒,卻極為難得,與尋常的酒品不同,乃是紅同的葡萄品種所釀造出的酒,顏色深淺也各有不同,但是荀昭在這裡,也沒必要對著呂准再仔細說。
「這般的珍品,也只有用白泥燒製的酒盅盛了,才能更能顯得出來。」
呂准聽在耳裡,連連點頭。一邊站著伺候的店主人也沒離開,只是豎著耳朵在聽,一邊跟著點頭。
「依荀昭看,這白陶酒盅還算不得好,飲這葡萄酒最好的酒具,是拿白玉做成的酒盅來盛,更顯得華貴。」
「你這裡可有白玉做的酒盅?」呂准聽到這裡,連忙迫不及待的朝著店主問道。
「回都尉大人,在下這店裡,做的多是南來北往的客商生意。平日裡哪裡敢用這麼名貴的器具。」店主被呂准這麼一問,頓時也是嚇了一跳,「就算在下這時候命人去做,也是來不及了。」
蘆葉坊在此地也經營了不少年頭,用白玉做幾隻酒杯,只要不是用那種難得的美玉,倒也並不是做不起。
只不過,如果哪位酒客看杯子名貴,吃酒的時候連著順走了,那可就虧了。這些客商都是南來北往的,這回來了。下次還不知道得過多少時間才來,被順走幾隻酒盅,可就虧大了。
「你若是用玉盅來盛,這葡萄酒的價錢至少還可以翻上五成。」荀昭微微笑了一下,對著店主人說道。
「這……」店主抬起手來,撓了撓腦後。
「半個巴掌大小的尋常玉石,也不過數千錢,再說哪裡有每個酒客都會順了酒盅走的。」荀昭提醒這店主人家。
玉石雖然名貴,可是相比兩千年後那樣的故意炒作,如今的玉石價格並不算嚇人。畢竟對大部分來說,手上有錢,去買幾塊玉石回來,還不如多買幾頃上好的農田。當然,喜歡玉石的王公富戶也不在少數,但是他們所追求的,也就不是這種幾千錢的玉石了。
「多謝荀公子指點。」店主人頓時恍然大悟,朝著荀昭深一作揖。
在雁門一帶出入的商人,家財萬貫的不在少數,而且這些人常年在外行走,既要和漢人打交道,也要和胡人打交道,甚至一個不小心,就要送了身家性命。掙的金錢雖然多,但是其中的艱苦,並不是尋常人能夠忍受得了的。
手上的金錢多,又整日在外漂泊,所以這些人往往也是使錢最大方的。就算是長安城裡的那些王公貴族,出手也未必比得上他們。
經荀昭這麼一指點,一壇賣兩萬錢的葡萄酒,一下子就可以賣出三萬錢的價格。多出的一萬錢,可以拿來做兩三個看相不錯的白玉杯了。就算買一罈酒送一隻白玉杯,其實還是比原來多賺了。
「荀公子這麼一說,下次我若是要喝這葡萄酒,豈不是要多花一萬錢。」呂准看荀昭只是隨便說幾句話,就幫這蘆葉坊的店主開了一條新的財路,心裡當下也是佩服不已。
「哪裡,哪裡。若是都尉大人來。仍按照原本的價錢。」這店主也是人精,知道呂准這樣的人,在yin館城裡是輕易得罪不起的。
「哈哈哈。」三人互相對視幾眼,都是禁不住齊聲大笑起來。
「今日的菜餚,便算是在下贈送給荀公子的答謝。」荀昭既然指點了自己,這店主也自然要感激一番。
「今日乃是我請荀公子吃酒,哪裡容得你答謝?」呂准卻是不吃店主人這一套,瞪大了眼睛,輕喝一聲。
「這……」店主人頓時一陣尷尬,不過只片刻就回過了神來,「不知荀公子在這yin館城裡,要停留多少時候?」
他雖然看見荀昭是由呂准陪著來的,可是並不知道荀昭的來歷。
「荀公子乃是我軍中新任的軍司馬,有些日子要停留。」呂准也不隱瞞,直接說道。
新來的軍司馬?店主人詫異的抬起頭來,看了看荀昭。
既然在這裡做了這麼多年買賣,尋常的深淺,他還是知道的。
這雁門一地的都尉司馬,不過是六百石的官職,比起呂准來說,不但低了許多,而且應該也是下屬。
可是為何呂准卻對此人如此恭敬,店主心裡左右略想一下。
只想了片刻,忽然心裡打了一個ji愣。適才陪在旁邊的時候,好像隱約的聽到呂准說到了太子兩個字。
難道自己眼前這位荀公子,竟然是太子身邊的人,照這麼解釋,呂准對此人如此恭敬,也就不意外來。
「那既然如此,那在下等兩位有了空閒,置一份上好的酒餚,專門獻給荀公子。」既然已經猜到了荀昭的來歷,又知道荀昭暫時不離開,店主人也就不在乎這些小處的花消了。
「可是有這葡萄酒?」呂准抬了抬手中的酒盅,半開玩笑的對著店主笑道。
「若是荀公子喜歡,在下就送一壇又如何?」店主人狠了狠心,開口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