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
荀昭從睢陽回來之後,漢帝劉啟似乎並沒有召集朝臣商議的意思,而是只宣召了丞相周亞夫一人前往宣室殿。
一時間,長安城裡半是猜疑,半是驚愕,都摸不準皇上心裡到底是做的如何打算。
「周亞夫。」宣室殿裡,漢帝劉啟沉吟片刻,才是開口說道,「梁王派梁國中大夫鄒陽前來,請朕選派一人,入睢陽大營任典軍校尉,依你看,選何人為好?」
睢陽大營中,設三位校尉,如今梁王劉武分出一職來請皇上任命,既是請罪,也是表心。
「這……」周亞夫也是低頭沉思片刻,才抬起頭來,「微臣當年帳下的左中侯葉昊,頗能治軍,臣以為,可使此人前往。」
「哦。」劉啟一時間並非表態,「那你又覺得建章議郎徐孝如何?」
「徐孝驍勇有餘,只怕是治軍未必比得上葉昊。」周亞夫毫不避諱。
「呵呵,難道朕的人在丞相的眼裡就是這般的不堪。」劉啟冷笑幾聲,拂袖而起。
「臣絕沒有此意。」周亞夫當下也是嚇了一跳,連忙起身謝過,「只是既然陛下問了微臣,臣也只好做答罷了。」
「丞相是忠臣,朕又豈能不知。」劉啟又是笑了幾聲,竟然轉回了身,逕直朝著殿後走去。
「陛下……」周亞夫心裡更是一緊,剛想再追上去解釋,卻忽然聽見「叮」的一聲輕響。
周亞夫連忙低頭去看,卻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像是從劉啟身上遺落下來的,在地上蹦了幾下,滾到了殿室中央。
周亞夫只看了一眼,不覺間已是臉色大變。
長樂宮,慈明殿裡。
正如竇嬰所想的一樣,荀昭在長安的時候,如果不在城北的官驛,便是在桂宮,所以竇嬰也沒費多少周折,便是找到了荀昭。
「梁王雖是誤聽奸臣所言,其實卻是仁孝,聽聞太后為其擔憂,也是晝夜不安。」
荀昭雖是第一次見太后,但是也不緊張。太后最想知道的,無非是梁王眼下的情形罷了。
既然太后喜歡聽,那麼荀昭即便是把功勞全算到太后頭上也無所謂。
「嗯。」竇太后聽了荀昭的話,心裡果然歡喜,雖是眼睛看不見東西,可是心裡卻是暖暖的,「哀家早是說過,梁王還是明事理的。」
「你可願留在宮中,與太子做個伴讀?」竇太后愛屋及烏,對荀昭也是愈加歡喜起來。
劉徹和阿嬌等人,也是陪著荀昭來的,聽太后問起,頓時也是瞪大了眼睛,像是指望著荀昭能答應下來。
「這……」只有荀昭自己一時間卻是遲疑了起來。
能做太子伴讀,是多少王公貴族子弟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對於荀昭來說,也不算壞事。
可是自己在平陽,所學的並不僅僅是學問,更何況經過鶴舞台的一夜,荀昭對於眼下這個世道,有了更深的體會。雖然眼下也是太平盛世,可是民風卻比後世也要彪悍許多。
再說了,自己如今年紀還小,日後有的是大把的時間。乘著眼下,不如把身體打磨的強健些。
富貴是重要,可是身體卻是革命的本錢,眼下這個時代的醫術就算再精妙,和兩千年後比起來也有差距不是,有錢花也得有命使才行。即便是日後再遇見鶴舞台上的情形,也好有個自保之力。
「荀昭離鄉日久,只是思念父母。」荀昭不好明著拒絕太后的意思,只能是找著其他借口。
「呵呵,小孩子家,戀著父母倒也是常情。」竇太后對於荀昭的話,非但不以為逆,反倒是更賞識了幾分。
只是劉徹等人,聽了荀昭的話,未免有些失望。劉徹轉過眼來,不樂的瞪了荀昭一眼。
可荀昭既然已經心裡打定了主意,自然也不會隨意改變,只能是歉然一笑。
平陽縣,衛莊。
時光猶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幾乎是一眨眼間,已經是四年過去。
眼下正是九月初秋,衛莊附近的大道兩旁,一**金色的波浪上下起伏,今年風調雨順,田地裡的收成看起來也是不錯。
兩匹駿馬如同風雷一般,爭先恐後的在大道上掠過,馬背上的兩位俊少年,更是面如冠玉,看起來儒雅非凡,可是駕御起馬來,卻也是如履平地。
「衛家小子。」後面的那匹馬,足力雖是也不差,可是連追上兩里地,卻被越甩越遠,馬背上的少年看起來也像是勃然大怒一般。
「呵呵,各憑本事,這回你又是輸了。」前面的馬上,雖是聽著後面傳來一陣陣怒吼,仍然是不以為意,反倒是向後面丟下一串串大笑。
「我倒是要看看,是你的馬快,還是我的箭快。」落在後面的少年,只用單手執韁,大喊一聲,從背後抽出弓矢,彎弓搭箭。
這樣也行……前面馬上的少年,頓時不禁愕然。還沒來得及再回頭去看,已經是聽見一聲尖銳的破空聲,從耳邊呼嘯而過,當下也是下意識的把腦袋一縮。
手上的韁繩連忙向側拉過,閃在大道一旁。
「還真射啊。」前面的少年雖然反應也夠快,可是也被嚇了一跳。
「哈哈哈。」後面追著的馬匹,乘著這當口,一陣風似的從身邊捲過,毫不停留的朝前衝去。
路過剛才箭矢落地的地方,稍微一緩,微微彎下身去,從地上拾起箭支,頂上面,掛著一隻中箭的野兔。
「你使詐!」剛才領先的少年,一下子就落到了後面,這時候才是反應過來,頓時不禁破口大罵。
立刻催韁趕了上去,卻已經落下了一大程,一時間也是追不上了。
兩匹馬一前一後,直奔到了衛莊前,才是停了下來。
「荀昭,衛青。」一位少女,早就是見到了遠處的身影,見兩人剛落下身來,立刻就歡天喜地的迎了上來。
「子夫,拿這烤了,待會正好下酒。」荀昭把手中的野兔連著箭矢,朝著少女遞了過去。
「衛青這回輸了。」衛子夫接過荀昭手上的野兔,並不急著去打理,而是笑瞇瞇的看著跟在後面的衛青。
「他使詐。」衛青頗有些不服氣的嘟囔了一聲。
「兵不厭詐嘛,只要勝了就成。」荀昭絲毫不以為意思,大大咧咧的順手把韁繩栓在莊口的木欄上邊。
「不過荀昭的箭術也是比你要強上幾分。」衛子夫仍是笑瞇瞇的把中了箭的野兔提給衛青看。
「那也是只各有所長罷了。」衛青當然也不是真的賭氣,聽姊姊這麼說,抬起手來撓了撓頭,憨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