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步至上位升座之後,才揮手讓她們起來,柔和的目光自諸秀女的面上一一掃過,輕聲垂訓幾句後,便離座要去正殿,既是皇帝有諭,她自是要親自監督,在臨離開偏殿之時,她舉目示意素衣走至其身邊,悄聲問了句什麼,素衣用同樣低的聲音回了她的話。
德妃微微點頭,額前一顆綠玉寶石垂墜隨她的動作輕晃,微涼的目光在阿嫵低垂的臉上掃過,隨即在一應的恭送聲中去了正殿。
直到她的身影走過轉角,秀女們才起身抬頭,在她們的臉上或是敬畏或是羨慕,偏殿內也重新恢復了熱鬧,秀女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討論德妃的貴氣與優雅,連常笑和何氏姐妹也是一副興奮莫名的樣子,唯有章敏之依然是一副混不在意的模樣,彷彿剛剛來過的德妃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一樣。
且說德妃在素衣與朱長壽的引領下來到正殿,此刻約有五十來名秀女正專心的低頭刺繡,連德妃來了也沒發現,朱長壽正要喝嚷,德妃已是抬了手制止其出聲:「讓她們專心刺繡,本宮在邊上看著就好。」
朱長壽低應了一聲,親自去搬了把紫檀木椅給德妃坐,他們是由側殿的旁門進入,這個地方又恰好擋了一個屏風,所以殿內眾人若不仔細瞧,是看不到的。
素衣早在進來的時候,就已經上前將負責秀女初選的靜宜給領到德妃面前,德妃看到靜宜先是一愣,旋即擰眉道:「你可是原先在乾清宮伺候的那個宮女?」
靜宜沒想到德妃還會記得自己,詫異的抬起了頭:「娘娘真是好記性,竟然還記得奴婢,不錯,奴婢原先是在乾清宮當差的。」
「呃?本宮記得你原先並不叫靜宜,怎的,改了名兒?」德妃和顏相詢。
靜宜被問的面容一黯,連眼角都垂了下來:「回娘娘的話,奴婢原名容惜,後來燕妃娘娘說這名字不好聽,便給奴婢改了靜宜這名,並調至儲秀宮任教習姑姑。」
聽到這兒,德妃心立時跟明鏡似的再清楚不過,在她記憶裡,容惜做事勤快細心,模樣長的也不錯,很得皇上喜歡,燕妃總懷疑她想勾引皇帝,所以從不給其好臉色看,後來不知因什麼事得罪了燕妃,便給調離了乾清宮,想不到是來了儲秀宮,還連名字都改了。
靜宜……德妃在心裡默念了一遍,大概猜到了幾分,只怕不是她得罪了燕妃,而是燕妃容不下她。
女紅比試以三柱香為限,在圓繡棚上繡出一件東西來,大小必須在一尺以上,逾時未完成者便算出局,至於繡什麼就由各人隨意發揮了,繡的東西越大則表示其繡工越出眾,當然針腳必須細密均勻,不能出現漏針跳針的情況,否則便會大打折扣。
在阿嫵等人之間,繡工最出眾的莫過於章敏之,她所繡的東西可是連蜜蜂都被騙來採蜜,只可惜她抽中的是棋弈,否則定然能在這場比試中獨領風騷。不過齊媛的繡工也不差,她選的是一個水仙圖案,針起線落,在一柱香剛剛燃盡的時候,她就已經繡出大半,想來要在限定時間之內完成,並不是什麼難事。
刺繡女工雖是每個秀女都必學的一項,但並不是所有人都精於此道,有些是偷懶不肯學,有些是天生駑鈍學不好,眼下就有好幾個繡女急的渾身冒汗,不時抬眼去瞅那越燃越少的香,偏偏越是急就越是繡不好,不是線斷了就是針滑了手,又或者漏了針。
待得時限一到,靜宜命眾人皆停了手中的事物,前行上前參拜德妃娘娘,隨後命人收了那些個繡棚,盡數拿到德妃面前,請她決斷。
德妃一一覓過那或精緻或粗糙的繡物,眾秀女皆是心提的老早,知自己能否進入復選,皆在德妃一念之間。
但凡沒有完成的,皆是落選,繡的不夠精細者則酌情而定,齊媛的水仙形態完整,花葉分明,自是順利過關。
在看到較靠後的一副繡圖時,德妃手一停,細細瞧了起來,只見那是一隻形態逼真的貓,通體皆用黑色的線繡了,唯有兩隻眼睛是用琥珀綠的線繡的,靈性躍然其上,雖只三柱香的時間,卻將這只黑貓繡的毛髮毫裡分明,連神態亦繡了出來,德妃當即問:「這是哪位秀女繡的?」
隨著德妃的問話,一名身穿蜜合se衣衫的秀女越眾而出,在她的衣衫各處皆用金棕色的灑線繡成花紋,幾枝沉靜不張揚的髮簪插在婉轉的烏髮上,另有數朵小小的連翹絹花別在鬢邊,襯得芙蓉嬌面,秀麗動人。
齊媛見得此女心中微微一動,她原先倒還真沒注意,秀女之中還有一個如此出眾之人,比之章敏之亦可說是各有千秋,不逞多讓。
「你叫什麼名字?」德妃和顏問著這名垂首行禮的秀女。
「回娘娘的話,奴婢叫阮梅落。」該秀女輕聲回答,聲音既軟綿柔美又帶著幾分醇香。
德妃細眉輕佻,面帶訝色地道:「你就是阮相的孫女兒?阮梅落?」
阮梅落的點頭印證了德妃的問題,也令得在場諸秀女悚然動容,阮宰相乃是兩朝元老,德高望重,在朝中聲望極隆,宰相的孫女,怕是這屆秀女中身份最高的一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