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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七十六章 這個險值得冒 文 / 言無咎

    五月二十五日,燕軍東、中、西三路大軍各自抽調五千精騎,以兩千五百騎為一隊,分成六支分隊突然南下。六支精騎一不攻城,二不對陣,見隙而進,遇村燒村,遇堡毀堡,開始在冀州南部、青州北部和鄴城周邊展開一場以毀滅為目的的大規模軍事行動。

    面對燕軍瘋狂的舉動,鄴城和冀州征北大將軍府一籌莫展。

    中原內地本來就非常空虛,除了鄴城其他城池塢堡根本沒有足夠的和一支燕軍精騎分隊相抗的力量,只能禁售城池坐看敵騎猖狂,鄴城還有兩萬守軍,可都是步卒,不可能逮住敵騎野戰;冀州征北大將軍府麾下還有一萬多混編騎,可惜的是燕軍精騎來無影去無蹤,根本不給混編騎追上去決戰的機會。就在這個時候,燕軍主力開始發動起新一輪的大規模進攻。

    這次進攻,燕軍吸取了上次的教訓,避開民軍兵力雄厚的安國、無極,穩紮穩打,以相對虛弱的魯口、真定為突破口,盡量減少己方人員傷亡。

    與之相反,民軍的處境艱難了許多,安國、無極和房子的伏兵在上一輪戰事中完全暴露,不再有奇兵之效;燕軍倚仗騎兵優勢斷絕了常山郡、博陵郡和冀州城之間的交通,儘管各城各地依舊在拚死抵抗,王猛卻沒法清晰地掌握戰局變化,更來不及做出及時應對。無奈之餘,王猛只好任由燕軍精騎深入後方進行摧毀破壞,下令李崇混編騎回撤,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確保冀州城和其餘各地的通信聯絡。

    在這種情況下,五月底六月初,深入中原的六支燕軍精騎如入無人之地,橫掃樂陵、平原、廣宗、襄國、趙郡等地,甚至在鄴城之南安陽驛一帶也有過出沒。

    歷城稟報的消息其實只是冰山一角,可就是這一角就讓石青驚得睡意全無。「快!去看看各軍將領出府沒有,趕快把他們截回來議事……」

    何三娃腳步一動,還沒出門,石青再次改變了主意:「等等!不用急著找人會議,讓我單獨想一想……這樣吧,三娃子向外傳話,就說石某勞累過甚需要休息,今天上午不能見客……嗯,晚上石某在征北大將軍府設宴,招待所有賓客。」

    何三娃答應著退下去,石青關上房門,獨自一個人在屋內亢奮的踱來踱去。他原以為,只要拿下廣陵,這次的戰事就該結束了。揚州丟失,建康危急,荊州軍除了撤兵回援幾乎沒有其他選擇,另外,即使荊州軍不撤兵,民軍回師豫州,也能逼退荊州軍,甚至可能在天時地利人和俱全的形勢下大敗荊州軍。荊州軍一旦退走,南方民軍就可大規模回援冀州,燕軍若是識趣,應該不會一己之力單獨對陣民軍。哪知道事情的發展與他所料截然相反,冀州戰事看來暫時不會停止,甚至有了糜亂的跡象。

    石青不清楚慕容恪根本的用意,但是不需要他仔細思考,就能清楚地明白燕軍精騎突入中原腹地意味著什麼;中原的秋收必會因此雪上加霜,就算在江北刮地三尺只怕也無法補償中原的損失。

    危險艱難往往能激發人的鬥志,面對未來的艱難,石青惱怒之餘更多的是直面挑戰時的興奮:干你媽!慕容俊,老子和你拼了!

    正午時分,緊閉的門板打開,熬得雙目通紅的石青走出來大聲吩咐道:「三娃子。請周成、王浹、祖道重、張凡、郗超、蘇忘、張溫即刻到議事堂會議。另外傳令司揚、賈堅、孫霸、王頤之、安離到議事廳等候,石某一會過去有事交待。」

    廣陵初下,事物繁多,民軍各部文武將官盡皆在征北大將軍府內外打轉,召集會議倒是很方便,石青灌了半罐子井水,拿了兩個窩盔一邊咀嚼一邊去議事堂,等在議事堂坐定,周成、賈堅、張溫、張凡、蘇忘、郗超、祖道重也都到了。

    「諸位請坐,不要拘禮,長話短說,石某準備今晚離開廣陵,是以特地抽出半個時辰來與諸位商量一下揚州日後之事。」石青阻止眾人行禮,開門見山地拉入正題。

    眾人一驚,雖然石青早晚都要走,只是沒想到會走得這麼急,事先沒有一點徵兆。「怎麼啦大將軍?莫非出什麼事了?」張凡畢竟年青沉不住氣,搶先問出口,這句話倒是替大家道出了心聲,另外六道目光一轉,盡皆向石青注目過去。

    「兵貴神速,石某只是想試試能不能從荊州軍哪兒沾點便宜而已。」

    石青笑了笑,將先前急躁的語氣轉為和緩,從容解說道:「進兵揚州初始,石某的本意是威脅建康,迫使荊州軍撤兵。如今拿下了廣陵,民軍和建康隔江相望,該有的威脅已經有了,可是荊州軍撤兵的消息至今還不見傳來。哼——桓溫竟然如此不識趣,說不得石某要去奉陪一番。是以,石某決定即刻組織一支援軍,北上襄助宛城,反擊荊州軍。」

    「原來如此。大將軍準備如何安排?」眾人神情緩和下來,祖道重隨意問了一聲。

    石青轉對周成道:「江北毗鄰大晉,僅靠揚州將軍麾下人馬只怕難以防禦江東可能的進攻。是以,石某有意請周大哥兼任征南將軍,下轄徐州軍、揚州軍以及民軍水軍,總督對江東大晉戰事。」

    周成一愣,正要起身答謝。石青擺擺手道:「算上新投和歸降的士卒,揚州水陸兩路目前有六萬人馬,石某需要抽調四萬人馬組建北上援軍,只能把徐州軍、揚州軍廣陵部、合肥張凡部、濡須口馬願部以及水軍兩個營留給周大哥。五部人馬合起來只有兩萬,需要防守七八百里江岸確實有點緊張。好在大晉新敗,驚魂未定,荊州軍若不回援,單憑建康台軍不敢貿然渡江來攻,兩萬人馬短時間內應該可以衛護揚州的安全,待北邊戰事結束後,新附的揚州籍士卒就可以回來充實防禦了。」

    「大將軍放心,別說有兩萬人馬,就算只有五千人馬,只要周成在,就絕不會讓晉軍踏足江北一步。哈哈,晉軍那種慫包貨若妄想反攻,那就是找死。」

    說著說著,周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惹得其他幾人跟著笑起來,經過揚州一戰,晉軍在眾人心中的份量再次降了幾等。

    「防範晉軍反攻是一件事,除此之外,揚州還有一件大事要做。」石青揮手打斷眾人的笑聲,看向祖道重。「中原大戰日久,消耗巨大,往後的日子很難過。揚州較為殷實,這時候應該盡力幫助中原熬過去。這段時間,揚州刺史府應該鼓勵民間募捐樂輸,以籌集錢糧為第一要務;如果有可能,還可以聯繫江東人士,從對岸暗中購進糧粟。」

    祖道重點頭應了。

    石青又對郗超說道:「郗家在江淮一帶頗有些人脈,景興對江東情形也比較熟悉,乾脆你就留在揚州,石某再給你兼一個揚州都知事職銜,無論是正南將軍的軍務或是祖刺史的民事,景興都可以參贊襄助。」

    郗超目光一閃,心領神會地嬉笑道:「郗超年青識淺,參贊襄助只怕力有不逮,周將軍、祖刺史只要不嫌棄,郗超就老老實實為二位跑跑腿吧。」這番孩子氣的話惹到他人又是一陣大笑。

    議事堂的會議按照石青原定的議程在半個時辰內草草結束了。石青留下蘇忘,送走眾人之後,帶著他拐進跨院來到議事廳,王頤之、司揚、賈堅、孫霸、安離五人已經奉命在此等候了好一陣。

    「三娃子。戒備——」石青一邊吩咐,一邊大步跨進議事廳,進入議事廳的那一刻,他臉色一變,凝重肅殺,適才的輕鬆蕩然無存。其餘幾人看出不妙,心中一凜,盡皆收起談說時的笑容。

    「今日所議,是為絕密,僅限在座之人知道,任何人不得私自走漏風聲!」

    尚未在上首坐定,石青先就拋出一個讓人驚心的警告。坐穩之後,他的語氣更加沉重,帶著逼人的壓迫氣息。「議事之前,石某先告訴大家一個壞消息。冀州對燕之戰似乎情況不妙,具體情況暫且不知,能夠證實的是,大隊燕軍精騎在樂陵郡、平原郡等地出現,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兩郡農田村莊因此遭到徹底破壞,秋收是沒指望了,現在只希望兩地黎庶不要出現太大傷亡。」

    「啊——好燕狗!真不是東西,竟敢糟蹋生民黎庶!」司揚聞言目瞠欲裂,怒吼一聲,忿然大罵。孫霸不甘落後,跟著張口痛罵。

    蘇忘心機深沉一些,思忖片刻便趁機表現道:「大將軍,冀北如果失利,鄴城肯定也擋不住,如此以來,黃河以北之地只怕難保。大將軍該早作決斷,將水軍調往黃河,先倚仗天險擋住燕軍南下之勢再作打算。」

    「哼!事情還壞不到這個地步,石某相信王景略,相信蔣干,相信權翼。戰事再糟糕,冀州、真定、鄴城不會丟。」

    石青冷哼一聲,突然一發狠,獰聲說道:「民軍絕不能在慕容氏面前退縮,就算冀州、鄴城全丟了,石某也要殺過黃河,去把它們搶回來。」

    「蠍子,說得好!我們這就起兵殺過黃河去——」司揚大叫大嚷,石青的話正對他的心思,興奮的他忍不住以綽號稱呼石青。

    「事已至此,石某與慕容氏已經是不死不休之局,石某肯定是要殺過黃河的,只是如何殺過去,如何給燕軍以最沉重的打擊,這是必須要注意的。」

    石青親熱地看了一眼司揚,繼而目光一掃,森然面對眾人道:「慕容氏不顧道義,屠戮黎庶,毀壞民生,可謂人神共憤。石某不忿,有意替天行道,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決意暗遣一支敢死之師,搗其腹心,毀其根基,給予其毀滅性的打擊。不知諸位可敢捨死拼上一次!」

    「蠍子!你直說怎麼打吧,這兒沒一個孬種。」司揚越聽越是興奮,再也坐不住了,躍躍欲試地站起來,對另外五人喝道:「諸位,司某說得可對!」

    安離擔心司揚揪住自己,連忙應和道:「不錯。大將軍,你說怎麼打就怎麼打,在座的沒一個孬種。」

    「請大將軍下令!」賈堅、蘇忘、王頤之、孫霸齊聲應答。

    石青滿意地一笑,放緩了語氣,慢慢解說道:「此次北上迎戰燕軍,石某打算水陸兩路並進。陸路從揚州出發時大約有兩萬四千人馬,主要由張溫部和四千新降的揚州軍士卒組成,石某統率陸路大軍先去宛城,逼退荊州軍。與魏憬部混編騎、親衛騎以及左敬亭部會合後,步騎人馬將會達到三萬五千之數,遇上單獨一路燕軍可堪一戰。因此,石某會從官渡浮橋北上,招攏人馬,探察形勢,準備正面迎戰燕軍。至於水路嗎……」

    頓了一頓,石青目光落在司揚身上,繼續說道:「……水軍徵調五十艘運載士卒的貨船、抽調一營水手由王頤之將軍統帶指揮與天騎營、青州軍、兗州軍和安離的新附揚州營總計一萬六千人馬組成水路大軍,青州將軍司揚為水路大軍督帥,兗州將軍賈堅為副督,指揮北上突襲行動。」

    王頤之疑惑地插話問道:「大將軍,水路如何走?走泗水只能到魯郡,走穎水也只能在豫州,距離河北還遠得很,怎麼攻擊燕軍心腹?」

    石青瞥了眼蘇忘,呵呵一笑道:「蘇大哥當年從羊市回轉北海走的是哪條路,這次水路大軍就走哪條路。」

    蘇忘雙目一亮,驚問道:「大將軍準備讓水路大軍走海路北上?」

    「不錯!」

    石青粲然冷笑。「春夏之間,海上刮得是東南風。從揚州走海路不僅能到北海,還能到薊城呢。這次水路大軍的目標就是突襲薊城,斷去塞外和中原的聯繫,石某倒要看看,失去塞外依托,燕軍還敢不敢再行南下!」

    石青說罷,議事廳內靜悄悄的,沒有人附和說話,就連號稱瘋虎的司揚也被石青這個瘋狂的計劃震住了。突襲薊城!?這確確實實是搗其腹心,傷其要害啊。只是可能嗎?從揚州到薊城可是幾千里海路啊,一萬六千人馬需要漂泊多久才能到?若是在路上有個萬一可就……就算到了,一萬多人能奪下薊城?能斷去燕軍塞內塞外的聯繫?這果然是九死一生的行動,難怪蠍子說要一支敢死之師呢?

    「怎麼啦?諸位可是怕了?」

    寂靜之中,石青突然冷笑發問。被他一激,眾人即刻坐不住了,司揚、孫霸亢聲喝道:「這有什麼好怕的,殺過去就是了。」

    老將賈堅也漲紅了臉喝道:「將士不離陣上亡,坐在這的誰會怕死。只不過此舉太過匪夷所思,也太冒險了。當兵不怕打仗,怕的是死的不明不白,從廣陵到薊城轄下的海邊小城庸奴(今天津市寶坻區),其間只怕有幾千里,若是在海上出個事,可就太不划算了,反不如正面對陣燕軍,拼一個夠本拼兩個有賺。」

    「老將軍說得有道理,只是按老將軍所說去做,卻不能徹底扭轉戰局。一萬多人上陣,就算拚死兩三萬燕軍,卻不能改變敵我實力對比。石青此策確實很冒險,但是與成功後得到的好處相比,這個風險算不得什麼,完全值得冒險博一次。」

    石青的口氣越來越堅定,他目注眾人,不容置疑地說道:「諸位若是以為此舉匪夷所思,燕軍更不可能會想到這點。這是真正的奇襲!只要諸位能成功抵達庸奴,乾坤將因此而定,天下間再沒有任何力量能與民軍相抗。參與其中之人必將名垂青史,諸位仍然以為不值得嗎!」

    「幹他娘!拼一把啦!」議事廳裡響起一陣發狠咒罵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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