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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七十二章 輿論戰、心理戰 文 / 言無咎

    五月二十。

    慕容俊大會燕國群臣的時候,石青到了懸瓠城。經過幾天的梳理,他對攻略揚州以及日後可能的攻略江東已經有了一個較為成熟的思路。

    當天晚上,在周勃的安排下,石青設宴招待懸瓠城商賈士人,在宴會上他先將各方戰況做了簡要通報,言道北方燕國死傷慘重,眼下只能自保,再無進攻之力;荊州軍困於宛城之下,寸步難進;揚州大半落入民軍之手,褚衰、殷浩坐困愁城,朝夕難保,他此番前去廣陵,就是為了拔除大晉在江北的最後一座城池。總而言之,對民軍來說,形勢不是小好而是一片大好。

    鼓動唇舌煽動了一番後,石青隨即明言宣告:大晉早就亡了,匈奴劉氏攻破長安的時候大晉已經亡了,眼下的江東朝廷未得明詔傳承,未得萬民擁戴,只是琅琊王氏、穎川庚氏扶持的一個傀儡,根本不配為天下正溯。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有德者據之,並非琅琊王氏、穎川庚氏和昏庸懦弱的司馬氏之私姓天下,他石青不敢妄自菲薄,有心逐鹿問鼎,掃平江東,一統**,取司馬氏而代之,冀望天下英雄襄助之。

    懸瓠城內的商賈成分非常複雜,不僅有豫州淮北的本地豪雄,還有淮南江東一帶的世家大戶;在三方突襲之下,民軍能夠打成眼下這個局面已經很令這些人驚奇了,當石青道出問鼎天下的志向後,先前的驚奇頓時算不了什麼,他們彷彿看到了一個嶄新的天地出現在面前。石青的意思說得很明顯,他的敵人只有江東司馬氏、琅琊王氏和穎川庚氏,其他人盡皆是可以襄助之的「天下英雄」,只要對方願意。

    隨著宴會的散去,石青的講話不脛而走,演化出各種不同的版本在江淮一帶四處流傳。

    石青沒在懸瓠城多做停留,第二天一早就啟程南下。臨行之前,考慮到江淮之地不利於騎兵作戰,他又派人向後面的張溫大軍傳令,命令魏憬部五千混編騎趕赴宛城援助王朗,命令隨軍的校尉馬願領兩千人從羊市渡河,由淮南、合肥一線南下,趕赴蕪湖對面的濡須水入江口大張旗鼓,做出渡江攻擊的態勢,以分散大晉水軍的精力;張溫率主力按計劃前往下邳,從淮陰渡河進入揚州。

    五月二十七日,石青一行過了寶應湖,來到和高郵湖相連的河道上的天騎營駐地。

    天騎營這段時間沒閒著,一直不停地在河道上架設浮橋,石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八座浮橋一架接一架依次鋪在河道上,彼此之間又有通道相連,如同一個巨大的寨堡橫跨大河兩岸。

    「這倒是個很管用的笨辦法,無論如何大晉水軍都不可能連續突破八道浮橋。文直幹得不錯啊,不過,若是再架幾座浮橋是不是更穩妥呢。」石青不知是誇獎還是貶抑,笑著調侃了孫霸一通。

    孫霸哭笑不得地叫苦道:「大將軍,晉軍確實不能從水上突破,可若是從陸上偷襲,只需多點幾把大火就能把浮橋全部燒掉;天騎營兄弟最多只能看守八座浮橋,多一座都沒法顧及了;就算如此,好多兄弟還是被拖得快受不住了,幸好大晉水軍膽小,不敢上岸夜襲,不然很可能就壞事了。」

    「這倒是個問題。」石青收起笑容,擰著眉頭想了一陣後問道:「眼下大晉水軍主要在哪活動?聯繫的上嗎?」

    孫霸答道:「聯繫肯定聯繫的上,只是時間沒準。吃了一個大虧後,大晉水軍學乖了,生怕我軍暗中再下什麼絆子,所以不光躲到湖心去了,還不挺地游弋,以防我軍摸清他們停泊習慣後突施偷襲。」

    「張溫部還未趕上來,石某可在此停留三日,等待張溫部到來順便把這件事給了結了。」

    石青點了點頭,吩咐道:「文直,你即刻派人進湖聯繫大晉水軍,告訴王頤之,民軍後續人馬已然渡過淮河,廣陵城指日可下,揚州歸屬石某下轄再無可疑之處,請他看清大勢不要再冥頑不靈希圖僥倖,盡早上岸來見石某。石某允諾,大晉水軍士卒家在江東者,不願歸降者,上岸之後民軍不予為難禮送其回轉江東;家在揚州者,願意歸降者,民軍歡迎備至,必定當做自己人放心任用。」

    「是。末將這就差人乘船去湖裡尋找大晉水軍。」

    孫霸應了一聲,步子動了一動卻又轉過身來,疑惑地問道:「大將軍是不是太過優待了?若以末將的,先以勸降禮送的名義將他們誑上岸,願降的裹入軍中,不願降的乾脆一刀殺了豈不省事?」

    石青眼光一冷,想呵斥孫霸一通,只是嘴巴張開後,發出的卻是一聲無奈地歎息。「唉——文直,在你眼中除了敵我之外,也許再無其他區分。我卻不一樣,不僅有敵我之分,還有華夷之別。晉人、江東人和我們一樣,都是華夏後裔,都是漢人啊。為了將羌、氐、匈奴容納下來,我不惜絞盡腦汁,弄出抬籍、定居、部落撤解這些事,又為什麼不能容忍優待自己的族人呢?」

    「可是……無論怎樣,晉人都是我軍的敵人啊。」孫霸更加疑惑了。認識石青以來,他眼中的毒蠍對敵人從不留情,怎麼對上大晉就開始優柔了呢?

    石青凝重地說道:「文直,你要記住一件事。用心記好了——江東晉人只是我們暫時的對手,不是死敵!中原人和江東人是一大家子裡的兄弟,現在爭得是誰當這個家,不是你死我活的仇殺。爭執結果出來後,一大家人團聚了,還要在一起過日子的。若是因為拚鬥的太狠,給彼此心口留下難以癒合的創傷,那將是我們一大家子人共同的悲哀。你要切切謹記,對陣廝殺不可避免死傷,但不要亂殺無辜,不要趕盡殺絕,得繞人處且饒人。」

    孫霸越發詫異了,他有些不服,不過瞥了眼石青的臉色後,還是恭恭敬敬地應了聲是,然後下去安排人手入湖。

    天騎營浮橋駐地距離廣陵不到兩百里,信使行船走馬趕得快的話,一天就能跑個來回。石青剛剛在浮橋營寨住下,第二天一早,受廣陵督帥周成所托的郗超就趕到了,專程來向石青稟報軍情。

    郗超告訴石青,民軍在廣陵城和揚州軍形成了僵持,唯一取得的進展是,民軍水軍在三江營一帶橫行無忌,讓對面的京口、建康等地非常恐慌,時刻都在擔心民軍會殺過長江,建康為此遣使星夜趕赴宛城,請桓溫和荊州軍回師救援,可算是達到了石青攻其腹心、牽制荊州軍的目的。

    周成和王浹會合後,兩萬人馬分駐廣陵城北、城西,沒有理會城東、城南兩個方向。城東、南兩面臨水,有蘇忘的水軍在三江營一帶游弋,即使民軍陸路人馬放任不管,揚州軍也不可能搜集到渡江撤走的船隻,相反,民軍對從廣陵城裡偷偷溜出來的信使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予以放行,任其回建康求救,以增加大晉朝廷的恐慌氣氛。

    事實上,廣陵城內差不多有三萬晉軍,數量比民軍多出五成,褚衰、殷浩若是再組織一批城內青壯為後援,出城與民軍放手一搏,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偏偏兩人連帶一大幫文武將官沒有一個敢伸頭求戰的,盡皆龜縮在城內不露頭,打定了堅守廣陵以待民軍糧盡自退的好主意。

    近些年來,除了大晉內部偶爾的動亂有所損傷外,廣陵城就像世外桃源一樣,沒有經受到戰火的洗滌,城內民眾富庶殷實,足夠供給揚州軍吃用半年以上,褚衰、殷浩確實有堅守的本錢。

    相反,民軍外在的氣勢很盛,內裡卻頗為尷尬。攻城不僅沒有足夠的攻城器具,而且兩萬人馬想攻破三萬士卒和至少兩三萬後續青壯守護的堅城幾乎不可能。所以,周成聽從郗超的建議,乾脆放棄攻城,在王浹的引薦下,做起了結交當地士人豪雄的勾當。

    沒想到的是,周成此舉頗有成效。揚州歷來是南下流民最主要的屯耕地,流民逃到揚州後過得並不好,不僅受盡了世家大族的欺壓,還受到當地人的歧視;民軍的到來給許多不安分的流民帶來了希望,不少人捐錢捐糧,希翼與民軍相結納,甚至還有人要求投軍。給周成增添了不少圍困廣陵城的底氣。

    廣陵城的局面石青先前有所意料,郗超說罷,他沒有著急,從容吩咐道:「景興。我在這裡等張溫到來,另外還想會一會王頤之;你先回廣陵向周大哥轉達我的命令。一,在廣陵一帶發出風聲,就說石某親自帶大兵報仇來了,此番不破建康誓不回師;二,命令蘇忘水軍即刻封鎖水上交通,不得再任由揚州軍信使在建康和廣陵之間來往;三,圍城民軍要大張旗鼓,加緊趕造攻城器具,做出準備強攻廣陵的態勢。另外需要提醒注意的是,請周大哥小心戒備,防止揚州軍狗急跳牆,出城偷襲。」

    郗超聞言,一邊點頭答應,一邊好奇地問道:「大將軍這是?」

    「心理戰!」石青嘿嘿一笑,簡單地解釋了一下。「毋庸贅言,揚州軍上至督帥下至士卒,心理都很脆弱。之所以能安生呆在城裡,只因為城外的民軍太少,不能讓他們緊張驚恐,還因為能夠與建康通信,沒有孤立無援的感覺。只要切斷與建康的交通,再有四五萬大軍擺出攻城的架勢,他們就不可能如此安逸了。」

    「然後呢?」郗超目光一閃,繼續追問。

    石青呵呵一笑道:「然後嘛……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正在等人來配合呢。」

    郗超來了又走了,石青繼續留駐在浮橋營地。五月的最後一天,張溫率兩萬三千人馬趕到了,只是天騎營進湖尋找大晉水軍的船隻還沒有音訊。

    石青等不下去了,便喚來孫霸交代道:「文直,你若聯繫上王頤之,直接告訴他,石某率大軍攻打廣陵去了,先前的允諾半月之內有效,半月之後他還不上岸,石某就當他準備和民軍為敵到底了,攻下廣陵後,民軍將會從水陸兩路一起動手,徹底剿滅他這支殘兵。」

    孫霸答應下來。石青則和張溫部大軍會合一處,午後啟程開拔,匆匆趕赴廣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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