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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五十二章 襄國之戰(二) 文 / 言無咎

    永和七年二月十五。

    戍衛軍三更造飯,四更出發,趕往東北的渚陽。

    渚陽是個塢堡式的土城,距離西南的襄國四十多里,距離東邊的滏陽河十餘里,大魏軍佔領渚陽之後,在此留下了幾百士卒,以監視滏陽河東部岸、冀州城方向動靜。

    實事求是地說,戍衛軍戰力水平在大魏軍中只能勉強算是中等。冉閔立國以來,大戰小戰無數,戍衛軍卻一直未有機會參與,以至於很久沒有經歷實戰檢驗了。攻打襄國之初,戍衛軍曾有過幾千戰損,冉胤封號儀式作廢時,鄴城來的新軍補充進來,戍衛軍又恢復成滿編,只是,補充的幾千新兵,又將戍衛軍原本不高的戰力又拉下去不少。

    孫威對此沒有感覺,他自有倚仗之處。他的倚仗就是悍民軍。當初受冉閔囑托,孫威進入戍衛軍系統,並非單身赴任,隨他一道的,還有三千悍民軍。一年多來,三千悍民軍有一半滲入到軍官階層,成為戍衛軍的骨幹;還有一半被孫威留在身邊,當作最致命的尖刀使用。有這個保證,孫威相信,兩萬五千戍衛軍必定可以輕易擊潰新募的六萬冀州軍。

    戍衛軍一路急行,午時前抵達目的地。進入土城之後,孫威接管了防務,傳令斥候打探冀州軍行止,一邊命人佈置城防,以備萬一。

    午時正。斥候來報,冀州軍到了滏陽河東岸,鮮卑人還未見到蹤影,估計至少落後冀州軍五六十里。

    孫威傳令戍衛軍偃旗息鼓,不要讓對手探查到異常,一邊整頓人馬,準備出戰,一邊多遣斥候,密切觀察冀州軍的反應。

    渚陽是標準的平原地帶,一馬平川,無遮無擋,視野之內,一覽無餘,除了一些林地能埋下少量伏兵,絕大部分地方都無法藏匿身形。是以,冀州軍來到滏陽河只稍稍停頓,便立即著手探查水情,準備渡河。

    春汛未來,正值天寒水瘦。寬達四五十丈(古丈。相當於現今的兩米)的滏陽河最深處不及人頸,冀州軍完全可以泅渡過河。

    石琨沒有下達泅渡過河的命令。也許是吃虧多了,人變得謹慎了,也許是考慮到輜重、弓弦、甲衣等物不能沾水,探查一番後,石琨採用了很謹慎的做法,命令冀州軍士卒伐木架橋渡河。

    六萬士卒一起動手,一個多時辰就在滏陽河上架起了一道浮橋。申時不到,六萬冀州軍排成長長的隊列,踏上浮橋向滏陽河而去。

    渚陽城內早已準備就緒,一俟浮橋搭建完成,孫威便帶著戍衛軍衝出東城門,急急向滏陽河谷趕去。

    戍衛軍只走出兩三里,便被冀州軍發現了。此時六萬冀州軍還未渡過一半。

    「全軍加快腳步,繼續渡河!」石琨對此早有所料。近十萬大軍從西而來,不可能瞞過大魏軍的探查,冉閔不可能毫無作為,讓這麼一支大軍輕易出現在背後。出乎他意料的是,對方沒有據河而守,而是擺出對陣攻戰的架勢。石琨慶幸之餘,又隱隱有些擔心。好在對方距離尚遠,他還來得及準備迎戰。

    石琨迅速趕到對岸,從渡河士卒中,抽調出一萬五千編製較為完整的冀州軍,在河畔三里外結陣迎敵,掩護主力渡河集結。

    對手來的很快,一刻鐘左右便到了一兩百步外。石琨只得指揮冀州軍匆匆布出一個寬近兩里、縱深約三十餘步的鬆散防禦橫陣。這種橫陣有兩個很大的弱點;一是弓箭手分得太散,很難形成覆蓋攻擊;二是縱深太淺,容易被對手捅穿,然後分割成彼此無法聯繫的片段。

    戍衛軍的前衝勢頭止住了。孫威手執雙刀,盯著冀州軍草草集結的陣形嘿嘿冷笑:新兵就是新兵,自己一方趕出四里的時間,對方卻不能布出縱深防禦的密集陣,只能完成一個單薄的橫陣。

    「傳令!刀盾手在某左手位置集結!弓箭手在某右手位置集結!中軍馬隊在某身後集結!長槍手聚攏歸建,以待後命……」孫威快速整頓部眾,他不打算全軍結陣,不打算給對手太多時間。

    召集騎士的號角率先響起,聚將的鼓點緩緩敲了起來。「刀盾手——集結!弓箭手——集結!中軍馬隊……」小旗招展,戍衛軍親衛快馬奔馳,在外沿來回喝令。兩萬多亂潮一樣的戍衛軍倚著各種指令迅速就位。

    五千刀盾手和五千弓箭手很快集結完畢;刀盾手集結成正面稍窄,縱深稍深的長方形縱隊;弓箭手與之相反,集結的是一個正面稍寬,縱深較淺的長方形橫隊。

    孫威環刀向前一指,揚聲令道:「刀盾手!戒備向前,給孫某攪亂敵陣——」

    舒緩的鼓點驟然變得沉悶有力,帶著固定的節奏。五千刀盾手踏著鼓點,向前移動。前排士卒豎起六尺高的大方盾,後方的士卒圓盾斜舉,遮蔽了上方的天空。五千人如同一個頂著龜殼的方形怪物,依照鼓點的指令向前蠕動。

    「弓箭手準備!射——」冀州軍有人發令。

    幾千支羽箭從冀州軍中呼嘯而出,掠過長空,向著戍衛軍刀盾手傾瀉。

    羽箭的打擊效果並不好,因為冀州軍弓箭手散的比較開,羽箭的覆蓋面也比較大,以至於單位面積上顯得很稀疏。其中有千餘支羽箭準確地落到了行進的盾陣上,大多被盾牌擋住,只有百十支穿過盾牌間隙,落到戍衛軍身上。

    十幾名戍衛軍被射中要害倒了下來,其他中矢者拔下掛在甲衣上的箭矢繼續前行;冀州軍的一輪箭矢攻擊只在龜殼陣中蕩出了一點漣漪。

    「射——」

    「射——」……

    戍衛軍的龜殼陣行進的不快,一百步的距離足夠冀州軍射出七八輪箭矢。當雙方抵近到二十步內時,箭矢沒有了攻擊角度,弓箭手紛紛後退。冀州軍將佐隨即高喊:「起盾!架槍!迎敵——」拖長的聲調之中,戍衛軍刀盾手邁開大步攻了上來。

    諸兵種中,刀盾手的攻擊並非最為犀利,它的特長是攻守兼備。這種特長使這一兵種成為衝陣的最佳選擇。

    「殺——」盾牌直推橫掃,砸開密密麻麻的槍林,戍衛軍揮舞著環刀擠進冀州軍中,兩軍開始短兵相接。

    一萬五千冀州軍散在兩里方圓,五千戍衛軍卻合攏在一起,兩軍交戰之處,戍衛軍反而在局部佔據了數量優勢。至於戰力……

    孫威不會為此擔心。

    「長槍手準備——」孫威隨口下令,眼睛死死盯著對面,冀州軍縱深薄弱,幾乎一捅就穿,他需要等待的是那個缺口繼續擴大,大到能徹底隔斷對手,大到能讓己方弓箭手、長槍手自由通行。

    正看之間,孫威眉頭突然皺到一處。也許意識到前方戰陣的危險,石琨調集了五六千人趕往缺口處赴援。孫威一眼就看出這支援軍與其他敵軍不同。

    也許是前段時間損耗的眼中,新募的冀州軍衣甲旗號很是駁雜,甚至有三四成沒有皮甲護身;這一支人馬不同,衣甲整齊,旗號鮮明;並且在快速行進中,保持著比較整齊的隊列,這絕非新兵能夠做到的,當是石琨的親衛或者嫡系老兵。

    讓親衛營上?

    孫威很快否決了這個主意。最犀利的鋼刀當用在最需要的時刻。

    「傳令!刀盾手停止前突,向兩翼攻擊,衝亂敵軍弓箭手陣列。命令!長槍手攻擊前進。命令!弓箭手隨後跟進,準備攻擊河谷敵軍——」

    孫威連續下了三道命令。冀州軍全軍堪堪渡過滏陽河,其中有一半還亂哄哄地散在浮橋西側,沒來得及歸建結陣。他希望趁對手立足未穩之際,施加壓力,讓對手慌亂驚懼起來。

    刀盾手一分為二,向左右兩翼席捲,他們的攻擊很順利,面對數倍敵軍,總能保持局部數量優勢,壓迫著敵軍向後退卻自相踐踏。

    長槍兵的攻勢卻不那麼順利,當他們填補到刀盾手騰出的空隙間時,冀州軍的援軍也到了。孫威預料的很對,這是石琨最精銳的人馬,個個都是多年老兵,眼光異常毒辣。他們沒有強行攻擊戍衛軍,也沒準備救援兩翼友軍,而是穩守陣線,擋住長槍兵的攻擊,為石琨集結河谷人馬爭取時間。與此同時,石琨再次集結出五千人馬趕來支援。

    「傳令弓箭手。配合攻擊,阻斷敵援軍——」孫威有點急了,不顧雙方纏戰箭矢可能造成誤傷這一事實,喝令弓箭手向對面拋射,阻斷攻擊。

    弓箭手的攻擊給冀州軍造成不小的傷亡,卻無法粉碎對方的鬥志;第一支援軍加入到和長槍兵作戰的戰團不久,第二支、第三支援軍相繼趕到。石琨似乎打算放棄和戍衛軍刀盾手爭鬥,集中精力對付戍衛軍長槍兵。

    這樣打會打成亂仗,即便能夠取勝,損折也會太大。孫威著急地盯著戰場,苦苦尋思著突破口。突然之間,他眼睛一亮,看著滏陽河對岸,興奮地叫道:「命令!中軍前移,親衛營準備突擊,馬隊準備追剿敵軍。」

    滏陽河對岸,人喊馬嘶。車騎將軍胡睦率兩萬大軍趕到了。

    胡睦大軍埋伏在上游十幾里外的黃丘。冀州軍開始渡河,斥候隨即回攏歸隊。胡睦大軍緊隨其後沿著河谷北上,申時初趕到冀州軍搭建的浮橋位置。這時候,冀州軍剛剛渡河不久。

    胡睦大軍的出現給了冀州軍當頭一棒。前有阻截,後路被斷,冀州軍似乎陷進了絕地。

    石琨竭力壓下心頭恐慌,安撫冀州軍諸將。「諸位請看——對岸敵軍並不可懼,只要燒燬浮橋,遣出三五千人守衛河谷,對方就無可奈何。而對面敵軍尚不及我軍半數,我軍背水一戰,諸將奮勇爭先,難道還不能擊敗他們?」

    「兄弟們!和大魏軍拼了——」

    經歷了最初的慌亂之後,冀州軍很快調整了部署,三千冀州軍守住浮橋,隨時準備放火。其他的則一蜂窩般撲向戍衛軍長槍兵。不分陣勢,不要編製,意欲用數量優勢壓垮對手。

    遇到這種情況,孫威反而穩沉下來。他將親衛營全部調上去穩定陣線,手中只留下一千騎兵,以備最後用來追剿敵軍。對手的這種狀況明顯是臨死前的瘋狂,這種瘋狂能夠持續多久?只要自己堅持過這一陣,勝利必將屬於戍衛軍。

    就在雙方亂鬥之際,渚陽南方煙塵滾滾,劉琦率五千精騎趕至滏陽河畔。急驟的馬蹄聲像死神的吶喊重重敲擊在冀州軍心房之上,冀州軍將士魂飛魄散,直欲崩潰……

    完了!

    石琨面色蒼白,心灰如死,無助之中,他茫然地回首東方,那裡是他最後的希望所在。突然間,他雙目一亮,彷彿瀕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整個人立時來了精神,揚聲嘶喊道:「哈哈哈——援軍來了!諸將無憂!大燕騎兵就在我們身後。哈哈哈!殺啊——」

    東方的地平線上,一道黑線如狂潮一般,鋪天蓋地地席捲過來。

    鮮卑精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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