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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十五章 接戰 文 / 言無咎

    鐵蹄踢踏的聲音打碎了凌晨的寂靜,輕騎營矯健迅疾的身姿劃破薄霧,消失在西南方重重丘陵之後。一騎白馬落在最後,在拐進丘陵的那一刻,馬上騎士倏然回首瞥了石青一眼。

    晨靄未散,雙方相距百十步,原本面目都難看清;可在白馬騎士回首的那一刻,石青彷彿看到了對方輕蹙的峨眉,似嗔似羞似惱的俏面,這一霎那,他彷彿置身於亂世、沙場之外,魂銷魄動,情難自已。

    新義軍步卒前鋒鋒銳營的士卒不知道他們主帥的心事,一個個面容沉穆,邁著堅定的步伐在丘陵間默默穿行。

    由於淇河河谷的隔斷,淇河東部地區和一般大山餘脈地貌有些不同。這裡的丘陵坡谷極其平緩,最高者也只比平原高出十數丈;這種地形對於大軍行進幾乎構不成障礙。新義軍行進的極為迅速。

    當晨靄散盡,天色大亮的時候,石青和鋒銳營率先出了丘陵地帶,來到淇河河谷平坦的東部平原。他們所在的位置略偏向東南行,兩里外就是東枋城,略偏向西南行,四里外就是淇河渡口。三地之間構成一個三點不對稱,距離近到彼此可見的三角。

    石青向西南眺望,那裡是自北向南奔騰著撲向黃河懷抱的淇河,淇河寬約兩三百步,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道焦黑灰白的痕跡顯得格外醒目,那是木橋燒塌後的廢墟殘跡。

    淇河西岸,闐無人跡,靜悄悄的,見不到任何大戰的跡象。東岸,人喊馬嘶,輕騎營大部擁簇在一起,下馬休整,幾支騎兵小隊正四散游弋,探查附近情形。氐人燒燬木橋後,顯然把攻擊目標放在東枋城的輜重上,輕騎營在渡口未遇到敵軍。

    石青目光轉向東南,那裡有一座黑壓壓的堡寨,料想必是東枋城。此際,城內濃煙四起,殺聲震天,站在兩里外依舊清晰可聞。

    看到這一幕,石青有些詫異。

    以石青想來,對方以有心算無心,用成倍的兵力,裡應外合,應該能很快拿下東枋城。姚益、姚若救援之時,就已經有些遲了。沒想到,直到此刻,城內依舊在廝殺,姚益、姚若顯然帶兵殺進去了。

    羌人的攻擊失去了突然性,作為客軍,實力對比明顯不如氐人;若是能夠保全,還是盡量保全的好。

    石青思酌片刻,喚來左敬亭:「傳令!輕騎營堵住東枋城門戶,若是見敵軍出逃,立即予以追擊格殺。」

    「傳令!鋒銳營隨本帥親衛營轉道東枋城,救援羌人,圍剿敵軍。」

    「傳令!義務兵崔宦營、李圭營、燕九營、張煒營、戴洛營由崔宦負責督率,隨鋒銳營一道,進東枋城救援羌人。」

    「傳令。韓彭督率中壘營、跳蕩營及義務兵稟丘營、濟南營繼續趕赴渡口,安營紮寨,建築營壘。」

    石青想讓新義軍義務兵見見血,所以救援羌人之時,沒有動用戰力更高的中壘營和跳蕩營,而是用了五營三千義務兵。

    東枋城內的戰事屬於巷戰。巷戰慘烈之時,絲毫不下於陣戰,和陣戰有些不同的是,陣戰之上,新兵一旦攻堅受挫,因血腥殺戮而產生恐懼時,會發生連鎖反應,容易引起大面積的潰散,甚至兵敗。巷戰不同,與陣戰一般的慘烈,一般的血腥,可是,由於各自為戰,房屋建築的隔擋,就算有一股兩股新兵因恐懼而潰散,也不容易引發連鎖反應。

    慘烈的巷戰,正是磨練新兵的最佳戰場。

    東枋城戰事的慘烈與石青想像的相差無幾。

    這個時代,民族意識並未在人類思想中覺醒,可是,一旦種族與種族之間發生戰爭,一種蒙昧的獸性本能會驅使各族士兵與對手拚死搏殺;這是公平的競爭,任何一方都沒有退路,只能不停地向前;勝了,便是主子,享有名聲財富;敗了,淪為奴僕,至此一無所有。

    當然,對手若是劉淵、石勒、石虎這等不可戰勝、不可抗拒、有摧毀一切的力量的強人又另當別論,在這種強人面前,人類最原始的恐懼和求生本能會復甦,並且成為主導意識。在這種意識下,任他凶悍無比、桀驁難訓,也得乖乖地俯首稱臣。

    蒲洪顯然算不上那等強人,他不能讓羌人因恐懼而臣服。於是,一萬氐人和七千羌人互不服氣,在東枋城裡展開了一場殊死搏殺。

    好幾處壕溝被填平,寨牆處處可見坍塌的跡象,寨門被撞的粉碎……裝點這些攻守景象的,是折斷的兵刃、撲倒的屍體,散亂的肢體內臟,以及一灘灘刺目的烏黑紫紅血跡。

    東枋城有東西兩道寨門,石青率鋒銳營從西邊的寨門殺入。

    甫一進入,一蓬箭雨便傾瀉過來,氐人有所防備,一兩千弓手從屋頂、門窗、街壘之後冒出來,弓矢勁張,從三個方向瞄準寨門入口潑灑羽箭。

    「撲撲撲——」羽箭如急雨,沉悶而又急促地敲打著盾牌。敲打聲中,不時響起幾聲慘哼,那是箭矢從盾牌間隙穿過,命中了鋒銳營士卒。

    「偃月陣!」沖在隊伍前首的石青撥打著雕翎,一邊向後急退,一邊大聲下令。左敬亭等親衛衝上來,舉盾掩護石青和戰馬黑雪後撤。

    呈鋒矢狀衝擊形態的鋒銳營前部陣形一變,一排大木盾環形排列,伸展開來,護住隊伍的正面和兩翼,隨後調整攻擊步伐,緩緩向寨中壓去。

    石青退到盾後,向東枋城內部掃了一眼。發現這是一個以居住為主的寨子,街道狹窄,不利於大軍展開。於是吩咐左敬亭:「通知後部。命令戴洛營協同鋒銳營作戰;命令崔宦率兩營義務兵從南邊寨牆破損處進寨,沿路攻擊,收攏羌人;命令燕九率兩營義務兵,從北邊進入,沿路攻殺,收攏羌人。各部到東枋城中心後會合。」

    新義軍豎著盾牌小心翼翼進入寨內,來到環寨大道上,分成三股,石青率親衛營,逕直向前,往寨子深處殺去;丁析率鋒銳營沿寨牆之下大道向左清剿;燕九率麾下義務兵沿寨牆下大道,向右衝殺。

    寨內空間過於逼仄,不適合馬戰,石青將黑雪趕到城外,隨後提了蠍尾槍,大步向前。「殺!」他一腳踹倒一扇薄薄的木門,挺槍殺進一間民居,蠍尾槍飛舞間,在房間內埋伏的五個氐人被他殺死三個,還有兩個被貼身緊跟著的左敬亭解決了。

    雙方開始正面接觸,弓箭喪失了作用。對手拋下弓矢,拿起刀槍,倚仗著兩旁房屋和街道正中的街壘掩護,和發起進攻的新義軍一間房屋一個庭院地爭奪纏戰。

    「衝上去!」諸葛羽瘦削的身子跳上街壘,環刀在面前使力劃出一個圓圈,兩三支劈刺來得刀槍歪斜出去,只是他的力氣小了一些,一支長槍雖然歪斜了一些,槍刃卻未完全偏離,只將分心之刺變成了肋下之刺。

    諸葛羽眼明身快,眼看格擋不及,身子使力一扭,盡量讓開一些。

    嗤——

    撕裂之聲響起,諸葛羽只覺得肋下一涼;長槍穿透襯裡,緊貼著皮肉擦過去。感受到冰涼的鋒刃摩挲著柔嫩的肌膚,諸葛羽心中一慌,從街壘上跌了下去。

    「殺啊!」

    「快救軍司馬……」

    一幫親衛呼嘯衝上,有幾個上前護住諸葛羽,還有幾個衝上去一陣亂剁,將那名罪魁禍首剁成一堆肉泥。

    一炷香功夫,親衛營斬殺近百名敵軍,向寨內突進百十步。

    石青發現,對手士卒的戰力很一般,雖然說不上太弱,但是絕對稱不上強大,與鄴城禁軍相比有明顯的差距。

    事實上,這一點很好理解。

    氐人武裝是一支『外軍』,一直被石虎當作募兵使用,戰力本來就不如職業軍人——禁軍。這樣的『外軍』,蒲洪手下原有近四萬。這段時間,他以這些募兵為基礎,阻擋交通,四處劫掠,短短三四個月,實力飛速膨脹,手下人馬接近十萬。

    需要說明的是,蒲洪軍馬人數膨脹的厲害,兵員素質卻沒有相應跟上,新擴充的人馬,說起來只能當青壯使用,連一般募兵的素質都沒有,更別說和禁軍比。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東枋城的羌人才會在被算計的情況下,在人數出於劣勢之時,仍然堅持了一陣,直到姚益、姚若率兵趕來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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