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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三十九章 各有盤算 文 / 言無咎

    「怎麼啦?」張舉沒有注意到石青,看到江屠舉動怪異後,隨口問了一聲。

    「大人,是毒蠍石青!毒蠍想對大人不利,屬下感覺到他的殺意……」江屠望著石青離去的背影審慎地回道:「殺意指向的不是屬下,而是大人。很冷,很強烈。」

    江屠是張氏家族第一門客,做的儘是潛伏刺殺、見不得光的勾當;他武藝不如石青。但感覺的敏銳卻非石青能夠比擬的,石青稍稍一動殺心,他立即感受到了其中的寒意。

    張舉聞言並不在意,對他來說,刺殺對手與防護自身安全原是家常便飯。稍一思索,便隨口吩咐道:「派幾個人盯著。老夫不想被新義軍鑽了空子,剛出城就受他們騷擾。」

    江屠恩了一聲,退下交代幾聲,四個僕從模樣的漢子離開車隊,轉悠了一圈後,暗暗跟上了石青。

    張氏車馬所到之處,高低人等紛紛閃避;張舉一路暢通無阻,出了鄴城東門。來到建安驛附近,車隊向北一拐,踏上了前往東林寺的沙土路。又行了一程,來到一個三岔路口;三岔路口向東再行兩三百步便是東林寺,向北通往華林苑。

    張舉擺手示意,車隊在此停了下來;衛士忽地閃開,將三岔路口四周緊緊圍住。張舉緩緩起身,江屠伸手扶住,兩個家僕立馬跪倒;張舉在江屠的攙扶下,踏著家奴背脊從容而下。

    「來人。打開板壁!」張舉走下牛車後,一個留著八字髭鬚的中年將軍走上前,指揮兩個軍士在牛車底板上橇了起來。撬得幾撬,兩塊合縫的車板像門戶一般被掀了開。

    車板剛剛打開,忽地一聲,從裡面躥出一人,卻是汝陰王石琨。待在暗處久了,乍然現於光明之下,石琨驚慌地向四周看去,待看到張舉時,他眼神一定,對八字髭鬚的中年將軍遜謝道:「謝過衛軍將軍。」

    八字髭鬚的將軍是張舉族侄、當朝衛軍將軍張賀度。

    張賀度春上隨李農、石閔討伐梁犢的征東軍,莽撞之下,吃了個暗虧;兵馬折損嚴重;回轉鄴城後,大趙朝廷動盪,他一直沒有補充兵丁的機會。一個月前,張氏與樂平王石苞設計伏殺石閔,張賀度手下僅有的兩三千兵丁也被張才調用,事敗之後,這些兵丁大多沒於宮中。

    至此,張賀度成了有名無實的將軍,除了兩百貼身護衛,再無一兵一卒。惱怒之下,他乾脆住進太尉府,做起了張氏私兵教頭。

    和張賀度寒暄一句,石琨翻下牛車,臉色一變,儘是哀容,對張舉一揖,泣道:「太尉活命之恩,琨此生銘記,日後若有用處,隻言片語捎到,琨絕不敢怠慢。」

    此時的石琨言辭悲切,神態謙卑,哪還有半點皇子王爺的榮雍華貴。

    張舉坦然收了石琨一禮,謙遜道:「汝陰王言重了。活命之語,舉萬萬不敢受。想石閔、李農雖忤逆狂餑,卻也不敢太過;如今皇上和諸位皇室親貴依然無恙……」

    「太尉此言差異。若非太尉襄助,小王萬難脫身,性命危矣。」

    石琨急急辯說道:「石閔、李農二賊,反心畢露,哪有不敢為之事。他未拘拿宗師子弟,定是另有謀劃,並非不敢。太尉不也見到,他將我等盡皆監視圈禁了麼?」

    石琨的話觸及到張舉的心事,張舉神色一黯,對石琨一揖,道:「棋差一著,多說無益。汝陰王此去冀州,還請善自保重。」

    石琨黯然點頭。

    張舉轉對張賀度,道:「賀度。你護送汝陰王到冀州,回轉之時,將南和老莊人手帶過來。嗯,二弟在滏口有支人馬,石瀆與滏口相鄰,可互為照應。這樣吧,你把老莊和鄴城周圍的幾個莊子人手一併集中到石瀆,到時有用。」

    石瀆是道石築大堤,位於鄴城之西五十里處。當年魏武曹操引漳水入鄴,在此砌石為壩,蓄水成堰,挖溝渠直通鄴城。所挖溝渠共有兩道,間隔約三里。兩渠流經之處,灌溉便利,乃鄴城最為金貴之良田沃土。方圓五百里內,農莊密佈,儘是朝中大員之私產。張氏自不用說,在此已有兩座農莊。

    滏口是滏水出太行之山口,由此經壺關便入并州上黨郡,乃是赫赫有名的太行八徑之一,自古以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張舉二弟張平為上黨太守時,在壺關駐有一支人馬;張平升任并州刺史,北上晉陽時,並沒有帶走這支人馬,而是令其東出壺關,駐紮滏口,以呼應鄴城的張舉。

    張賀度應了一聲,問道:「叔父。遇弟是什麼態度,如今他率軍駐紮鄴城之西,離石瀆不遠,若是能夠聯手,當為上佳。」

    張賀度口中的「遇弟」便是張舉嫡親長子張遇。提到張遇,張舉臉色越發陰沉。「這個忤逆子,還沒對石閔死心。哼!他竟勸吾轉事石閔。真是荒唐!」

    咒罵了一句,張舉叮囑張賀度道:「汝到石瀆,和這個逆子多多聯繫。你們兄弟一輩,有些話能敞開說,不定比吾管用多了。」

    張賀度諾諾答應,隨後帶了兩百騎,護送石琨徑投東北而去。

    目注石琨消失在天際之後,張舉乾癟的嘴角漾起一絲笑,悠然上了牛車。

    車隊繼續前行,到了東林寺外停了下來。東林寺早已得報;幾個知客僧人迎上來,連聲宣佛,向張舉施禮寒暄。

    張舉看起來不像虔誠的善信,還以士子之禮,一揖道:「大和尚在麼?」得到肯定後,一拂衣擺,自顧走了進去。江屠帶了四名衛士緊緊跟上。

    張舉輕車熟路,逕直來到佛圖空參禪靜室。佛圖空已然得報,禪門大開,在外迎候。

    「大和尚安好。張某打擾了。」張舉草草一揖,跨步入內。

    「太尉大駕光臨,小寺蓬蓽生輝。」佛圖空寒暄一句,伸手掩上禪門。江屠和四名護衛守在禪房之外,嚴密戒備。

    入室之後,張舉掃了一眼禪房,確定室內只有他和佛圖空後,張舉湊近佛圖空,壓低聲音,道:「大和尚。石閔、李農殺起了性;鄴城一片喊打喊殺之聲,已非良善之地;你我不宜久留,當盡快實施下一步計劃了。」

    佛圖空呵呵一笑,道:「任他刀槍林立,你我安如泰山。太尉放心,經前次一役,石閔、李農與石羯勢不兩立,再無復合可能;只怕要倚重我等,安定民心;豈敢輕易怠慢。」

    「話說如此。張某卻擔心石閔、李農腦袋發熱,不按規矩胡來。」張舉憂慮地搖搖頭,道:「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張某決意元日過罷即刻離開。鄴城之外,天高地闊,才是張某用武之地。鄴城之內,哼!就留給石閔、李農折騰。」

    佛圖空眼光一閃,流露出一絲不悅,當張舉看去時,他已笑瞇縫眼,遮蓋過去。「太尉若欲早去,也無不可。只是……」佛圖空笑呵呵地問道:「一切是否準備就緒?」

    「當然!」張舉傲然道:「南和張氏一聲令下,誰敢不從。大和尚儘管放心,張某離開之時,該帶走的必定全部帶走。」

    聽到「南和張氏,一聲令下,誰敢不從」時,佛圖空厲芒畢露,殺機忽現。

    「哈哈哈……有勞太尉了。釜底抽薪,此計大妙;南和張氏果然名不虛傳。」佛圖空仰天大笑,對張舉大加讚許,俄頃得意道:「石閔將十餘萬石羯斬殺殆盡,太尉再將世家望族連帶他們的僕傭人丁一體帶走。哈哈,鄴城之中,就剩十幾萬兵,一二十萬女人,貧僧很想知道,石閔如何養活。」

    張舉嘿了一聲。鄙夷道:「養活?哼!除了搶,他能有什麼辦法?由他去搶,最好把鄴城四周心向他的塢堡壁壘搶個乾乾淨淨。嗯,到時張某倒要瞧瞧,還有幾人跟他!」

    佛圖空一笑,轉而想起一事,立即收起笑臉,道:「乞活軍屯一年產出不少,只怕能撐得鄴城輜用。對於此,太尉可安排妥當?」

    「汝陰王剛剛離開,前往冀州去了。」張舉怡然自得道:「乞活軍屯點大多在廣宗一帶,離冀州比鄴城更近;哼,汝陰王再是無用,也應該對付的乞活屯耕農吧,何況,襄國在廣宗側翼,若有需要,須臾便至。還能讓這些屯耕農翻了天?」

    「不錯!不錯!」佛圖空連連讚歎。笑了一陣,道:「太尉往襄國後,還請早日發兵,石祗、石閔實力不弱,不多加消耗折損,大單于北上收拾殘局,就會艱難許多。」

    「這不用大和尚交待,張某自知。只是說到北上,張某倒有一事要問大和尚……」張舉語氣咄咄逼人,責備道:「大和尚答應解決毒蠍石青,為何至今未有結果?新義軍駐守華林苑,正擋住北上之路。張某離去之際,若因此發生變故,大和尚擔當的起麼!」

    提到刺殺石青,佛圖空一陣尷尬。為難道:「毒蠍整日待在軍營之內,很難有機接近。不冒風險,確實難以得手。太尉稍安勿躁。稍後貧僧傳招血修羅,命其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在五日內刺殺毒蠍。定不會誤了太尉出行之事。」

    張舉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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