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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五十一章 信念與本能的對決 文 / 言無咎

    朝陽如血,潑灑在代陂之上。戰旗隨風飄搖,獵獵中透出一抹蒼涼。三千大晉北伐軍肅穆地望向北方,那裡的煙塵隔天蔽日,黑壓壓的大軍鋪滿了視野。

    「李將軍。快下令後撤!」雄武大漢盯著身形筆挺的中年將軍,焦急地聲嘶力喊。中年將軍沒有回答,他身邊一位青年將軍搖頭,代替他回答道:「來不及了。敵軍是騎兵。後退意味著被屠殺。」

    青年將軍話音一落,四周頓時靜寂下來。雄武大漢是老軍旅,聞言一悟,眼中黯淡下來。

    中年將軍是北伐軍前部督李邁;青年將軍是他的副將王龕;雄武大漢是他們的俘虜,大趙原泗口守將支重。

    寂靜之中,霍然響起一個高亢的聲音:「全軍結陣!誓死殺敵!揚我北伐軍威!」

    聲音從李邁瘦削的身體裡發出,三千人無不聽得清清楚楚。

    「誓死殺敵!揚我北伐軍威!」三千人激昂高呼,在代陂半腰處結成方陣。

    支重眼中精光閃射,振臂高呼,忘卻了俘虜的身份。

    這是一支與一般大晉軍不同的軍隊,他們是大晉最前線——淮陰的守軍。憑著區區三千人,北巡淮河,西扼洪澤湖。不僅擋住了泗口、壽春兩地的大趙軍,甚至不時反擊。支重就是在半年前的一次反擊中被擒的。

    支重這個俘虜,很快喜歡並融入到這支軍隊。因為這支軍隊的軍人,不同於一般大晉人。他們有的是心懷故土的北方人,有的是壯志激烈的南方人,有的是心志堅毅的俊傑,有的是豪放的猛士……這些人來自四面八方,性格不同,經歷不同,但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心願:好男兒當馳騁疆場,殄滅胡虜。

    這些人都是好男兒。有著共同信念的好男兒。

    在兩萬敵軍的逼迫下,在鐵騎轟鳴的振顫中,他們昂首挺胸,無畏無懼,誓死奮戰。

    陂下。

    兩萬鐵騎熟唸地回歸建制,整理隊形。這些人絕大多數是漢家兒郎。與陂上之士不同,他們冷漠無情、殘酷血腥。如同野獸,為了生存,可以瘋狂地殺戮,又如草芥,隨時被殺。

    如果說陂上之士還有信念,還有熱情。陂下的已經一無所有,沒有信念、沒有希望。他們是天地間的棄兒,孤獨地行走在荒野之上。保留著最後的一絲本能——乞活!

    乞活。

    這面自劉淵佔據晉陽之後,由晉陽平民首先舉起的大旗。是漢家兒女最後、最悲壯的吶喊。也是漢家兒女最後的底線。

    哪管它誰家之天下,哪管它洪水滔滔,他們只求生存,只求活命。誰敢不允!和誰死拼到底!

    天意弄人,命運無情,七月初六,在代陂。一群求生之士和一群信念之士相遇,拔刀相向。

    令人感到詭異的是。在肅殺的戰場,在兩萬閃亮的鐵騎邊緣,一群乞丐般的隊伍毫不示弱地舉起一桿大旗。大旗上書「新義」兩字。這是新義軍子弟騎,他們很不協調地插進一足。

    子弟騎臨時統帥諸葛攸沒肝沒肺,不會多愁善感。眼看三千大晉軍要被鐵騎淹沒,毫不動容。嘻嘻哈哈跑到鐵騎陣中李農面前,牽著李農戰馬韁繩恭維道:「螳臂當車。自不量力!諸葛攸在此恭賀總帥旗開得勝。」

    李農面容愁苦,堆疊的皺紋動也未動。索然無味地問道:「新義軍能夠阻擊北伐軍主力?」

    「當然!總帥放心。有新義軍在,絕不容大晉主力北上半步!」

    諸葛攸激動得只差拍胸脯保證,李農沒有任何反應。周成馳馬奔來稟道:「總帥。偵騎確認,三十里內不見敵軍蹤影。」

    「進攻吧。你來指揮。」李農交代一聲,雙眼瞇起,似乎困了。

    「屬下接令。」

    周成拱手應承,隨後發出第一道命令。「弓騎。次第突進,壓制射擊。」

    傳令兵接過令旗,縱馬向西奔馳,一邊搖晃著令旗一邊大聲呼喝:「弓騎!次第突進!壓制射擊!」

    嗚——

    號角長鳴,西邊陣列裡衝出幾百騎弓騎兵,他們一邊控馬,一邊摘弓拈羽,向陂上緩步前衝。這一隊剛剛突進二十步,第二列幾百騎隨之越出陣列,緊跟著第三列,第四列……波浪般衝出來。

    第一列距離八十步時,北伐軍陣中射出幾百雕翎;十幾騎倒了下來,剩餘的依舊前衝。不等第二輪箭到,他們到了六十步的馬弓射程之內。戰馬適時停止,馬上騎士張弓搭箭,射出箭矢,隨即向兩邊分開,繞向北伐軍側翼,再次張弓射箭……

    第二輪,第三輪……次第而來,射出箭矢後,立即閃到北伐軍陣四周;運動中取箭,一俟準備完畢,便即駐馬引弓。

    三千名馬弓手和三百名步弓手率先拉開大戰序幕。

    「射!射得好!射死他……哎呀,不要射馬。」觀戰的諸葛攸不知在為哪一方喝彩,見到戰馬倒斃,頓足低呼,像心口被捅了一刀似的。

    「命左右兩翼各出一千精騎,箭程外戒備。防止對方突擊。」上百弓騎倒下,周成眼睛眨也沒眨。冷靜地下達了第二道命令。

    箭矢是密集殺傷。北伐軍弓手少,很難達到殺傷效果,何況他們的目標——弓騎兵分得很散。與此相反,北伐軍聚成一團,像一個大靶子。不需要瞄準,弓騎兵只需射出手中的箭矢就是了。北伐軍唯一的優勢——步弓射程遠,在弓騎進入射程後,蕩然無存。三千弓騎對三百步弓。結果只有一個,就是北伐軍全軍覆沒。

    大趙軍明白,大晉軍也明白。趙軍倒下百十騎,晉軍已倒下三四百人。

    「這是勇氣之戰!不論勝負!大晉的勇士們。可有人願與我衝陣殺敵!」李邁大聲疾呼。

    「願追隨將軍衝陣殺敵!」三千晉軍齊聲應喝,聲震四野。

    周成微微動容,沉聲下令:「鎧騎上馬,準備衝陣……」

    晉軍群情激昂,戰意洶洶;李邁制止,令道:「王龕。汝統帥各部謹守本陣,不得輕動。支重。選五十名勇士,隨某衝陣!」

    支重大聲應諾。諸晉軍士卒熱切地望向支重,希望能被選拔。

    「殺——」李邁一馬當先,衝出本陣。身後五十名晉軍健兒高聲齊呼,緊隨李邁,衝向弓騎兵。

    早已戒備的趙軍精騎拍馬迎上。

    周成右手高揚,正欲下令鎧騎衝陣。閃眼間,只見晉軍本陣屹立如故,衝出來的人像土壘上滾落的土屑;土壘出現了斑駁,卻絲毫不影響穩定。

    「想不到大晉也有如此強軍。」驚咦之中,揚起的右手緩緩放下。

    五十名勇士繼續前衝。衝向兩千名精騎,衝向三千名弓騎。李邁單人獨騎衝在最前。

    「殺!」李邁喉中嘶吼,手中長槍戳在敵手胸膛。長槍尚未拔除。無數敵騎蜂擁而來,長槍電閃而至。

    「殺——」支重緊隨而來,一帶馬,反而衝前一步,長刀舞開,替李邁擋了四支。李邁槍尾一掄,格開兩支,順勢抽出長槍。大吼一聲,和支重並肩向重重精騎殺去。

    五十名步卒勇士,嘶聲大呼,扎進精騎陣中。如同細小的浪花,義無反顧地拍擊高峻的岩石,哪怕粉身碎骨,哪怕萬劫不復。

    這是勇氣之戰!

    一個衝擊都未能完成,敵軍精騎都未能穿過,所有的步卒全部倒下。趙軍精騎的汪洋裡,只有披頭散髮,血跡斑斑的李邁和支重。

    「殺!」單薄的身軀爆發出無數吶喊,李邁無視一支支奪命而來的長槍,機械地將手中槍快速刺出,收回……

    「死啦!終於要死啦!」支重瘋狂大笑,他即將死在以前的袍澤手下,他在為以前的敵手賣命,在為一個沒有見過的皇帝賣命,在為一個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朝廷賣命。死亡來臨的一刻,他突然有些後悔……

    「不!李邁!王龕!我是為你們這些兄弟而死……」話音嘎然而止。四五支長槍將他戳成了一個篩子。

    「兄弟……」混亂的戰場上,李邁竟然聽見了支重臨死前的呼聲,痛心大叫,就在這時,一片黑影迎面撞來,撞得他整個人騰空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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