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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一章 匹夫不可奪志 文 / 機器人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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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噠噠嘀嘀噠……長滿老繭的大手撥動如飛,黑銅算盤的珠子在桿中上下滑動,響起一串串清脆的聲音。

    烈日當空,巨岩港口熱鬧依舊,而相鄰樹林的偏僻處有一家小破落酒館。這絕對不是什麼高檔地方,發霉的竹牆、遍地的油跡、寥寥的桌椅、空空蕩蕩只有兩個人……加上周圍的參天樹木擋住了陽光,酒館內光線灰暗,牆角酒缸堆邊更有老鼠流竄覓食,比起張凱酒館,這家無名店舖當真是髒了一百倍。

    雖然酒館標明了只在夜晚做生意,辛烈卻很懷疑會不會有人來喝酒,畢竟附近有不下十家酒館食肆,但看看到處那些洗不掉的暗紅血跡,也許這裡根本就不是喝酒地方。

    辛烈又望向櫃檯那邊,坐在後面的中年老闆正整理著賬本,心思全部都在算盤上,好像看不到他。

    把他帶來這裡,和那人說了幾句話後,巴魯船長就走了,不想待久了生煩,只臨走時跟辛烈說:「那傢伙的身手很厲害,可以教到你想學的東西,就是脾氣很臭、嘴巴很賤,你得忍著點!好好學,不要叫人小看你年輕。」

    辛烈不知道中年老闆本名什麼,但據船長之前介紹,「叫他僂虎就行」,僂虎曾經是金谷號的第一格鬥好手,後來離船上岸,現在經營著這家酒館。不過他即將要重登金谷號,去南方那邊過冬,他們都不喜歡巨岩的冬天,還有半個月左右就走了。也算是辛烈幸運,在這段日子裡,他能學到多少就多少。

    「你想學什麼?」不知過了多久,僂虎似乎終於算完一盤賬,沙啞的話音打斷了珠子碰撞聲。

    辛烈立時走了過去:「學格鬥術。」

    巴魯說僂虎是他從小的損友,兩人的外表卻一點都不像同齡人。僂虎足足老了船長几圈,他頭髮稀疏斑白,面容枯槁,微微傴僂著腰背,不時氣堵地咳上幾聲;高大的身段沒有嚇人的肌肉,只能以精瘦形容,那雙無神的眼睛刮過來,恰似一個陰險的地痞,讓人生不出好感。

    「學來做什麼?」僂虎又問,辛烈誠懇地回答:「增強自己的實力。」僂虎繼續問:「增強實力做什麼?」辛烈怔了怔,認真道:「僂虎先生,昨天我讀書,看到一句話很有道理,『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僂虎聞言呵呵輕笑了起來,充滿了不屑的嘲意,「少跟我講什麼狗屁大道理,你是想考武者吧?」

    辛烈沉默不語,僂虎也不管他,緩緩站起身,沙聲道:「是啊,誰不想當武者呢?我見過太多、太多像你這樣的人,妄想當上武者,從此榮華富貴……」

    「穿的是上好衣服,住的是上好房屋,吃的是上好酒菜,操的是各色大美人!出入有一群奴僕手下跟著,更可以橫著走,一句話就讓人生,一句話就讓人死!」

    見辛烈皺眉張嘴的想說什麼,僂虎冷哼一聲,一拍算盤抓起:「你不用不承認!誰不想這樣?誰不想有權勢、有豪邸、有美女!?唔咳咳……」氣有些用急了,他難受地咳了一會,漸漸平復下來,臉龐亦多了一絲回憶之色,他自嘲道:「當年我和巴魯一起離鄉來巨岩,不也是一肚子信心、一肚子幻想,結果?」

    他環顧髒亂的周圍,發出瘆人的怪笑:「這就是結果,他們見了世面,知道了自己其實是一堆最下賤的牛屎!考不上武者,連家鄉都回不去了,只能留在巨岩等死,半點希望都沒有。」

    僂虎是在說自己,也是在諷刺他,辛烈並不生氣,只是看著他滿腹怨懟妒恨的樣子,忍不住反駁:「巴魯船長很樂觀。」

    「巴魯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留不住,他樂觀?你以為他整天傻笑,他就真的開心嗎?哈哈哈!」

    彷彿聽到天下間最好笑的笑話,僂虎笑得連微弓的背都前後顫抖,笑聲十分刺耳,辛烈不知他們的往事,一時無言。好不容易停下來,僂虎又譏道:「這麼多年,巴魯只帶過你來讓我教,他是把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了。小子,那船賊是不是跟你說,你以後成了武者,操女人的時候,為他操多一份?哈哈哈……」

    「船長沒那樣說過。還有你說的那些,什麼橫著走,並不是我想要的。」辛烈的目光毫不閃縮畏懼,不是被他的話激怒,而是有些話要告訴別人和鼓勵自己,他重重道:「我最痛恨那些橫著走的人。」

    「那招你痛恨的人太多了。」僂虎撇撇嘴角,一邊把算盤放好,一邊嘲道:「而且以後有一天,你連自己都要恨上,如果你能當上武者的話。別跟我說,你要過比現在還苦的日子?人啊,就是這樣,一邊痛恨著權貴,一邊又想成為他們;一旦成了,比他們做得還要狠……」

    雖然僂虎嘴巴毒辣,他的話卻不是撒潑,不管這是不是什麼入門考驗,辛烈沉思了起來,為什麼他會來巨岩,是為了過好日子嗎?只是為了過好日子嗎?

    心中閃現過眾多念頭,也是早有思考,辛烈醞釀了一下言辭,坦然地道出心思:「不錯,我不想一輩子平庸過活,我想要出人頭地,想過一些豐富精彩的生活,想擁有不受人欺負的實力,想到處遊歷,好好地見識這個世界!更重要的是,不瞞你說,我父母流落在外,我要找到他們,一家團聚!所以,我要成為武者。」

    「可是,這有什麼不對嗎?」

    辛烈反問,看著瞇起雙眼的僂虎,他繼續激問:「如果我憑自己的努力,當上了武者,不是應該驕傲嗎?你憑什麼判定,假如我有幸成為武者,我就一定會變成貪圖享樂的人、或者橫著走的垃圾?憑什麼判定,我想成為武者,是為了可以欺負百姓的權勢,為什麼不能是,可以阻止惡人欺負百姓的權勢!?」

    「我希望能夠強大自身,追求自己的志向、追求自己的夢想,先生,你告訴我,有什麼不對嗎?」

    迎著那張英氣的年輕臉龐,聽著這擲地有聲的話語,僂虎面無表情,這小子的嘴巴挺會說嘛……

    「是啊,誰沒有些夢想呢?不過孩子,那些還是留給夢吧。」僂虎忽而冷笑,向他緩步走去,道:「你要知道,所謂的夢想,這個東西,只是用來讓一些成功者歌頌自身;不是給一些失敗者麻醉自己。你若成功了,那才是夢想;你若失敗了,那便是狗屎。」

    「絕對不是這樣!也許大家的夢想不同,也許有人成功、有人失敗,但他們都為了夢想而努力!我想真正有志的人,就算把它藏在心底,也一定不會嫌棄它!」

    打開了話匣子,辛烈也停不住了,尤其船上那些書籍給了他很多啟發,接著道:「我讀得書少,但我知道一句話,『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也。』我很贊同,每個人都可以、都應該堅定信念,不對嗎?夢想就是夢想,決不會因為什麼而改變!我也是這樣而已。」

    「你讀書很多,還看了很多**……」僂虎微微搖頭,饒是他向來嘴毒,卻沒有反駁辛烈的這番話,只輕聲嘲道:「我勸你省省力,別枉費心機。」

    辛烈平靜地道:「無論你怎麼說,我必定會去參加考核。」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麼!」僂虎突然一聲大吼,似乎想起了當年的往事,瞬間怒不可遏,他喘息不定,冷笑道:「你想知道麼?考核方式年年在變,一年比一年嚴厲,說了也沒鳥用,牛屎始終是牛屎。」

    「我無意探聽。」辛烈心裡也生起了一絲怒氣,直視著僂虎,道:「先生,我來這裡,是為了跟你學怎麼打架,不是學怎麼吵架。你到底教不教我?」

    「也算是有些脾氣,不錯。」僂虎漸漸直起身子,腰背竟然一點都不駝了,無神的眼睛隱現著兇猛光芒,他向辛烈招了招手:「過來打我。」辛烈頓時挺了挺眉,僂虎淡淡道:「拿出你所有的本事,用盡全力打我,這樣我才知道該教你些什麼。如果你打贏我,那我又有什麼好教你?」

    辛烈點點頭,心跳不可抑止地加速,他好像越來越喜歡這種戰鬥的感覺……

    酒館的廳堂足夠空曠,兩人來到中間空地,辛烈圍著僂虎走了幾圈,完全不清楚他的具體實力,只知道「身手乃是一流的」,但見他肌肉瘦削,辛烈覺得自己仍然有力氣大的優勢,他決定採取斬殺查鈞一戰的戰鬥策略!

    「喝——」辛烈驟然一記直拳揮過去,先試試深淺!

    然而沒有料到,僂虎彷彿能預知幾秒後的事情,一切套路都逃不過那雙灰蒙眼睛。他迅速地格防,一腳絆去,同時雙手抓向辛烈的雙肩,彭!一個絆腿摔就放倒了他,望著地上呆住的辛烈,淡淡說:「慢,太慢了。」

    「出拳太慢!縮腿太腿!側身太慢!反應太慢!躲避太慢!起身太慢!慢——」

    彭、彭、彭幾下,酒館內不斷響起重物砸地的悶聲,汗水已然滴答而落,浸濕破舊的地板。

    絆腳摔、抱腿摔、過肩摔!僂虎一邊收拾著辛烈,一邊悠然地嘲笑:「你太弱了,一點用都沒有!就你這樣的水準,還去參加武者考核,還敢說什麼夢想,笑死人!你該回鄉撿牛屎!為什麼你還能活到現在?你早該羞愧而死了!光有力氣是不行的!格鬥不是犁田!太慢了,落地吧——」

    彭!再一次被摔落地板,辛烈吃痛地咬緊牙,喘著粗氣,原本以為查鈞是個打拳高手,但假如那惡人跟僂虎打,走不過三招!而他更不是僂虎的對手……

    這樣對打,不會佔到任何便宜,兵者詭道,能而示之不能……一念閃過,辛烈正要撐起的雙手鬆了力,身體再次摔在地板上,他半斂著混入汗水的眼睛,大口大口地嚥著氣,雙腳顫抖地動了幾下,卻無力再起。

    「這麼不經打?」僂虎的笑容越發輕蔑,拳頭鬆了下來,慢慢地走上去,搖頭歎道:「哎可憐蟲,夢想,呵呵,哈哈哈——」

    全力一搏,焚舟破釜!辛烈霍地睜大眼睛,一個旋身躍起,趁僂虎全然不備,俯身猛衝,拳頭朝著他的腹部砸去,「啊——」

    辟噠!腹部一陣陣火辣疼痛,僂虎的眼神立時變了,就像被激怒的猛獸,詐死?衝拳?這小子倒有些潛能……看著辛烈後撤回去,喘氣地站定,僂虎亦不急於進攻,輕聲道:「不錯,一開始你只能挨一個回合;現在能挨三個回合,剛才還打了我一拳。」

    「普通人裡,沒幾個人能打痛我,你力氣挺大……」僂虎輕輕地搓了搓腹部,雙手重新握成拳頭,一邊道:「聽巴魯說,你看了那本《武經七書》殘卷,那你應該有讀過裡面一句話:『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

    一瞬間,僂虎眼中精光暴現,如同一頭出閘的猛虎,令人無法把他與那個滿腹怨氣的佝僂大叔聯繫在一起,話音未落,他已經一拳衝出,剎那到了辛烈喉邊!

    這種速度!這種氣勢!辛烈的心猛地一跳,似要躍出胸腔,這是一種生命到了危急邊緣的感覺,正如之前查鈞用石頭襲他腦袋的時刻!

    此時他的脖子甚至能觸到僂虎拳頭上的粗糙老繭,要是真的砸過來,脖子也許會被砸碎,這就是,動如雷震……

    「風林火山陰雷,只要你做到這六點,足以稱為武聖,那時候就該別人來痛恨你了。」僂虎的語氣重歸嘲弄,收回拳頭,腰背微佝,似是一口氣洩了。他粗咳了幾聲,道:「當然,碰上名門武者,你不過是一堆牛屎罷了,別人殺了你都嫌弄髒手。但是,格鬥術永遠不會是垃圾……」

    他閉上眼睛,好像在回憶一場場的生死戰鬥,道:「一隻螞蟻和一隻螞蟻打,懂格鬥術的螞蟻勝;一頭大象和一頭大象打,懂格鬥術的大象勝。就算你當上平民武者,力氣變得更大,格鬥術還是格鬥術。」

    辛烈滿臉認真地點頭,無論平民、武者,都是頭朝天腳踏地的人,近身搏鬥應當同理,他向僂虎拱了拱手,誠懇道:「請先生教我!」

    「不用擺出這副鳥樣,你可是未來的武聖,我當不起你師傅。」僂虎冷笑了聲,話雖刻薄,這小子卻確實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他道:「我已經教了你氣勢第一,我再教你一些格鬥動作、發力方式、打架技巧。我這格鬥術沒有名字,也不歸什麼派系,就是我這些年,用一場場打鬥積累回來的玩意。」

    「你可知道,人體有哪些要害和弱點?擊打它們的方法?你可知道,怎麼發力,出拳才會更快更重?你可知道,被人制住時,如果反擊?你可知道……」

    聽著僂虎一句句話,辛烈完全入了神,又有一道嚮往已久的大門正徐徐打開,他默默記著這些可能受益終生的每一句話,力氣大不代表就能全部發揮,擊打要害一拳等於擊打其它地方十拳……

    伴隨著揮拳出腳的破風聲,傳授和問答不斷在酒館裡進行,太陽漸漸西移落下,明月初升,酒館才開門做生意。

    ……

    在皎月的照耀下,寒涼的海風吹拂著巨岩港口,透過窗戶吹進金谷號底層船艙,窄小而乾淨的房間裡,油燈燈光飄忽,一個吊起來的結實沙袋被打得來回搖晃。

    一個黑髮少年不停地揮動雙拳,赤著的上身鼓起一塊塊精壯肌肉,汗水如雨般滑落;海風吹過,翻起了木桌上書堆中一本破書的皺巴紙頁。

    彭,彭,彭,彭,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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