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虎頭,道癡便同王琪別過,帶了驚蟄出了王府。下午時分,天氣正熱,道癡便叫驚蟄雇了馬車回家。
待回到家裡,王寧氏喜出望外。
因道癡使人送口信回來,說是王府有事,本月月假不休,她還以為孫子七月底才能回家,沒想到月初就回來。
看著道癡膚色紅裡透黑,老太太十分心疼,忙道:「到底是什麼差事?讓你們忙成這樣,到底是學生。」
道癡笑道:「前幾日跟著陸炳幾個去梁王墓,奉命在那邊巡視,就曬黑了。」
王寧氏心疼道:「怎麼想起給你們安排差事,現下可正是伏天。」
道癡笑道:「七哥他們早就開始跟著學差,我與陸炳不過逮著這一遭,是主動跟世子請命的,想要出去轉轉。」
王寧氏滿臉的不贊成,道:「你們還小呢,還是當學業為重。」
「嗯,孫兒都記下了,祖母就安心吧。」道癡忙安撫道。
道癡問起家中近況,還能有什麼,就是各種熱鬧。
即便道癡去了王府,家裡也被人鬧騰了幾日,提親的話再次被無數人提及。
又到十房三爺有家書過來,除了附帶的二十兩銀子請王寧氏帶為收存外,還提及那邊的掌櫃給說介紹一門親事,等到三太太週年後進門。
這個時候的男子,能守到妻子週年再續絃已經算好的,畢竟身邊也需要人照顧。更不要說王老爺年俸二十四兩,將大部分年俸都送出來,也是為了女兒,一副慈父心腸。
「寄了銀子來,那是不接五姐兒過去?」道癡道。
三房再富足,五姐兒在哪裡也是寄人籬下,能有什麼好。
王寧氏道:「不接也好,省的礙了後邊的眼。即便你三叔疼閨女,一個男人家,也不能整日裡盯著裡頭。五姐兒年紀又小,受了委屈也未必敢說;等大幾歲,再過去。即便真挨了後娘的欺負,也能說明白。」
王三爺一走,十房的日子越發沒法看。前些日子,那邊還藉著道喜為名,後者臉皮登門,王寧氏是記了教訓,到底沒搭理她們。她們怕道癡後邊的王府招牌,倒也不敢死皮賴臉。
「打著探望五姐兒的旗號,沒少往三房跑。那邊看著你三叔的面子,還招待了兩回,後來不知怎麼惱了,就放狗攆了出來,不許她們再登門,臉都丟盡了。」王寧氏一邊搖頭,一邊無奈道:「聽說幾個小的,指天罵地,說了三房不少壞話。他們也太黑心了,怕是想要逼得人發怒,遷怒到你三叔身上。」
道癡懶得聽他們的消息,看了看外頭的院子,覺得家中太冷清。
早先還覺得院子小,太擠了些,可自從順娘帶了臘梅出閣,家裡一下子就冷清下來。
臘梅出閣後,道癡原本打算再買兩個小丫鬟服侍王寧氏,可王寧氏不耐煩人多,便讓孫寡婦帶了孫二柱搬過來住。孫寡婦家那個小院子賃出去,一年也能剩下幾兩銀子,給二柱贊下娶親使。孫寡婦感激不盡,幹活越發賣力氣。不過能幹是能幹,畢竟是守寡的婦人,又是極老實的性子,不問她不說一個字。
家裡暮氣沉沉。
僕人老太太不喜歡,收養孩子又不能確保品行如何。不知府學那邊什麼時候能走讀,現下功課不多,完全沒有必要再住宿。
不過世子顯然沒有這個意思,道癡也不好開口提及此事。
道癡便留了心,見天色還早,同王寧氏打了聲招呼後,便去了西城。
先到自己當家前轉了轉,看了看客人大致流量,隨即就去了專門賣花鳥玩意兒的地方,花了五兩銀子買了只二個月大小的純白色無雜毛的小貓。
是一隻小母貓,性格極為溫順。
當王寧氏看到小白貓的時候,笑著抱在懷裡道:「這都多少年沒養過這小東西,當年我在娘家時,家裡就有一隻,也是純白的毛。」說話之間,她又舉起小貓,仔細看了看的小貓的眼睛道:「這眼睛是金色的,模樣真好看。這是給陸家小子買的?」
道癡認識的人中,只有陸炳是小孩子,虎頭雖也小,卻不是個能有耐心養貓養狗的,所以王寧氏才這樣說。
「孝敬祖母的!」道癡道:「這是咱們家二丫頭,往後我不在家時,就讓它陪著祖母。」
王寧氏口中說著:「你這孩子,我又不是孩子。好好的,竟跟一隻貓敘排行,萬不可這樣說了。」可眼中的歡喜遮不住。
二個月大的貓,可以跟著人吃飯了,倒是沒什麼好操心的。
不僅王寧氏喜歡上這隻小貓,燕嬤嬤與孫嫂子也極都很喜歡,家裡倒是添了不少笑聲。
道癡功成身退,回東廂去了。
在烈日下曬了幾天,現下躺在床上,都覺得眼前一陣陣發花。
等王寧氏這邊,準備好晚飯,過來叫道癡吃晚飯時,便發現孫子已經睡過去。
看著孫子臉上的乏色,老人家沒捨得叫他起來。
結果道癡這一覺,從黃昏時分睡到次日中午,將王寧氏都嚇了一跳。
「二郎,你們到底去梁王墓做什麼?怎麼好好的人累成這樣?」王寧氏忍不住開口問道。
道癡揉了揉太陽穴道:「就是巡看,沒做旁的。只是孫兒擇席,出去那幾日沒睡好。」
王寧氏心疼孫子,可是也沒有再囉嗦。多說無益,畢竟是世子安排,自己的乖孫也只有乖乖聽命的份。
接下來的兩天半,道癡哪裡也沒去,除了吃飯,就是睡覺。
等假期完了,折騰下去的幾斤肉又回到身上。
王寧氏依舊覺得他瘦:「盡長個子,這小身子板跟柳條似。」
祖孫兩個都想念京中的順娘,可是誰也沒有主動提及。隔著這麼遠,順娘又是雙身子,說起來對方難眠要擔心一場……
三千多流民,留在安陸的有七、八百,這些人多多少少也有些亂子,不過這就不是王府這邊操心,知州才是一城父母官。
經過這件事後,府學的氣氛又變了。
在陳赤忠與劉從雲的聯盟中,原本劉從雲充當智囊,現在陳赤忠對他卻淡了下來。呂文召偶爾的嘲諷尖酸,陸炳也不會再多事出來。
府學裡,好像一下子就祥和起來。
說到底還是出去見了回「世面」,大家心境不同,早先在意的那些或許已經不再在意。
等到中秋節前,三郎來信了。
十二房已經到京,容娘待嫁不便,三郎去了張家探望順娘。順娘一切都好,張家姐夫也是個體貼的。
王府這邊,中秋賜下不少東西,然後安排大家放假。
道癡現下又開始讀書,實沒法子,頂著這秀才帽子,年底還需要考試,要是成績太差,就不能考貢生。
三郎的下一封信,在九月末,與張家報喜的信前後腳到。
三郎的信中提及好幾件事,順娘九月初八平安生下一個男孩,母子平安;容娘已經出嫁,他則是由外公那邊的親戚幫忙,入了國子監;第四件就是王青洪在謀求起復,砸了不少銀錢進去,已經略有眉目。
三郎入國子監,道癡能關注關注,可王青洪如何在京裡鑽營之類,則是在沒興趣。
王寧氏先是歡喜,後是惆悵,念叨了幾次京城。
道癡看著自己的功課,要是按實際水平來說,即便參加考試,也取不了貢生,說不得還得走王府的關係。
不過現下提這個還早,京中那位還沒有動靜,還沒到興王進京之時。按照道癡的設定,是在世子京城後再移居京城。
世子即位前後,正是最需要人手的時候,怎麼錯過這個「君臣共難」的機會。
道癡有些盼望三郎的第三封信,沒想到第三封信沒盼到,等到了王珍。
王珍找到王府來:「十二房老太太病了,不知怎麼的,非要見二郎不可。我實沒法子,怕老人家有個不好,沒法跟洪大叔交代。」
道癡聽了,心裡很是膩歪,呼之則來、揮之著去,王崔氏抽什麼風?
道癡心裡不耐煩,也有忍住了,與王珍一起去啟運殿報備了,方出了王府大門。
王珍鬆了口氣,招呼自家的馬車上前,拉著道癡道:「二郎,咱們這就過去吧。」
道癡抬頭看了他一眼,腳下卻沒動,而是道:「大哥,去十二房之事,我需先告知祖母。」
王珍羞愧到:「應該的,是我疏忽了。」
王寧氏自然不會反對,十二房因容娘嫁人的緣故,王青洪夫婦帶了幾個兒女北上,就剩下一個老太太。
瞧著王珍出面,想來十二房將老太太托付給宗房。
就算十二房老太太招人厭,可到底是三郎與容娘的祖母。道癡心裡雖不甘不願,可依舊跟著王珍去了十二房。
王崔氏頭上包著帕子,依在床邊,倒沒有道癡想的「病入膏肓」的模樣。
道癡心中疑惑,臉上依舊是淡淡的,想著王崔氏這出是要做什什麼ど蛾子。
老太太將他上下打量好幾眼,道:「我也不是沒事折騰你,只是前幾日去禮佛,遇到一件事,同你相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