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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六十三章 心憂慮二郎歸家 文 / 雁九

    大雨下了一夜,直到次日清晨,才停下來。天色依舊陰沉沉的,沒有放晴的意思。

    樂群院裡又積了水,水深比上次的還深,足有一尺深。幸好王府建築,與外頭不同,即便是廂房,也是一尺高的台基,雨水才沒有倒灌到屋子裡。

    看著地上的積水,又抬頭看看陰沉沉的天,道癡心裡沉甸甸的。即便家中的屋子去年修繕過,可是地勢在那裡放著,積水是免不了的。

    大家用了早飯,便去了大成殿。

    少一時,世子帶著陸炳來了,先生隨後而至,照常上課。

    等下課後,道癡便請世子留步,道:「殿下,我家中屋舍狹小古舊,又只有祖母與姐姐在帶著老僕小鬟在,別無健丁,連番暴雨,甚是心憂,想要同殿下請半日假,家去探看一二。」

    府學名義上的負責人是王府長吏袁宗皋,實際上不過是掛名,只有逢十的日子才過來給講史。道癡不放心家裡,可是也不好找到長吏司去請假,只能跟世子言及此事。

    世子是曉得道癡家境況的,聽了他的話,倒是也能體恤他的憂心。北城雖地勢比南城高些,可高門大戶還罷,小門小戶走水也成問題。雖說目前報上來的,多是南城房屋坍塌,可北城未必就安然無憂。

    他便點頭道:「好,那你就家去。袁先生那裡,孤會使人去告之。若是無事便罷,要是有不妥之處,你也不必趕著回來,打發人回王府告之一聲即可。若是有需要援手之處,也勿要客氣。」

    因不放心家裡,同世子告假後,道癡便帶了驚蟄離開王府。為了這個,還挨著王琪一番抱怨,道是他早些說請假之事,還可以將他也帶上。

    道癡也是臨時起意,屋頂雖不怕漏雨,可長時間在水中浸泡,也容易成危房。想想家裡那些人,除了臘梅這個粗使丫頭,哪個像能排水的?

    從王府到外九房宅子,要穿過幾條街,因城北地勢高的緣故,街道上的積水並不多。可是道路兩側的民宅,多了敞開大門,人頭湧動地在排水。

    外九房的大門,雖沒有敞著,可也不像平素那般緊閉,虛掩著,道癡沒等近前,便見門被推開,是臘月提了水桶出來,倒向幾步外的暗溝

    隨後,是燕伯佝僂著的身影,手中也提了水桶。

    看到燕伯身上都是泥漿,道癡心下一緊,疾行兩步,顧不得與燕伯說話,躋身進了大門,大步向內院而去。

    進了院子後,入目便是一院子的積水。這個情景,並不意外。這宅子是老宅,住了幾代人,外頭的街道卻是相繼墊高。外凸裡凹,雨小還罷,能慢慢滲入地下;雨勢一急,就容易積水。

    不過迅速環視一周,看著並無房屋坍塌,道癡還是鬆了一口氣;隨後退身出來,又看了外間的南房與錄頂屋,也是無事。

    順娘與燕嬤嬤,掖著裙角,手中拿著木瓢,站在廂房裡,俯身盛水。

    見道癡突然進來,在門口站了站,又退出去,縮頭縮腦的,順娘起身看著他道:「二郎怎麼回來了,出溜出溜這是作甚?」

    道癡疑惑道:「姐姐,既是家中房屋無礙,那燕伯怎麼弄了一身泥漿?」

    順娘聽了,神色黯然,歎了口氣道:「後街十太爺家的屋子塌了,祖母聽了信,剛才讓燕伯在那邊幫忙來著。」

    聽了這話,道癡才明白為何過了半日功夫,院子裡的積水還沒排出去多少。對於王寧氏派燕伯過去幫忙,他不以為然。

    燕伯去年臥床三月,至今腿腳都有些不利索,就是拜十房所賜。好不容易,因他「告誡」一回,才使得那邊不敢再歪纏,兩房關係也遠了;這會兒又上前,不是自找不自在。

    固然是老太太心善,可也容易帶來麻煩,實在是沒有這個必要。

    姊弟兩個外頭說了幾句話,上房還沒有動靜,道癡道:「祖母沒事吧?」

    順娘回道:「祖母心情不大好,方我勸著小憩,這會兒當睡著了……」說到這裡,壓低了音量:「十房三堂嬸沒了,七郎夭了……五堂妹也傷了腿……只有三堂叔因在鋪子裡對賬,歇在鋪子裡,躲過一劫……我雖沒有親見,可只聽嬤嬤說,都覺得心裡不落忍。」

    道癡聽了,皺眉道:「十房其他人呢?」

    順娘道:「別人沒事,塌的屋子多是廚房淨房這些,住人的屋子,就坍了三堂叔家住的南屋……祖母知道了,心裡難受。三堂嬸雖也嘴碎些,比起那兩位也算好的;三堂叔又是個憨厚人,早年哥哥小時,三堂叔也曾上門幫襯過……」說到這裡,也是不知不覺帶了哽咽。

    王氏族人雖多,可多了出了五服,同外九房帶著服親的,只有八房與十房。

    十房中,老三就是「歹竹出好筍」裡的那根「好筍」,難得的老實人。

    不過也正是因為老實,在家裡多是被壓住的份。他在內三房的鋪子做管事,收入也算中上,是十房唯一有正經收入的男丁。可是因十太爺在世,他們兄弟沒有分家,他被兄嫂壓著,住著最破的屋子,妻子兒女承擔大半家務。

    換做其他人,怕是早就鬧出來,他卻只有默默受著。

    街坊鄰居也好,族人也好,不是沒人為其抱不平。可這畢竟是十房家事,他自己不吭聲,旁人也不好說嘴。

    如今十房出事,其他人完好無損,只有老三這個老好人,妻兒具亡,好好的一年四口,去剩下父女兩個。

    惡人天不收,好人沒好報,老太太不難受才怪。

    就是道癡,素來心冷,聽了十房的事,都有些不自在。也只是不自在那丁點兒時間,隨即他還是舒展眉頭,對順娘道:「祖母上了年歲,見不得這些,姐姐還是多勸著才好,到底是旁人家的事。

    順娘點點頭,道:「我都曉得,會勸著祖母的,二郎勿要擔心家裡。」

    道癡這會兒除了慶幸,就是後怕。外九房的宅子看著比十房的乾淨,可實際上兩處宅子的年頭差不多。若是去年沒有修繕房子,還不知今年會什麼樣子。

    他回東廂換下身上長衣,穿上一身舊衣服出來,招呼驚蟄進內院,與他一起排水,換下燕伯與燕嬤嬤。

    燕嬤嬤被他吩咐去廚房做飯,燕伯被吩咐上街去買些菜肉果子回來。

    院子裡,只剩下他們姊弟與臘梅、驚蟄四個年輕的,順娘帶著臘梅清廂房裡的水,道癡帶著驚蟄直接排院子裡的水。

    順娘雖額頭汗津津的,可望向道癡的目光越發柔和。家裡誰不知道,臘梅早接了灶上活計,就連二郎自己也讚過臘梅在廚藝上有天分,還淘換出幾個食譜給她。可現下為何二郎吩咐燕嬤嬤去廚房做吃食,而不是臘梅?不過是憐老惜弱。

    這會兒功夫,道癡心裡也正想著燕嬤嬤與燕伯。這兩個既是外九房的忠僕,在外九房服侍了祖孫三代人,為他們夫妻養老送終也是應有之義。

    這夫妻二個的年紀比老太太還年長些,都是六十好幾的人。燕嬤嬤體力不濟,燕伯自打去年重傷後,人也越發見老。如此一來,在他上學的時候,家裡便只有臘梅一個主要勞力。臘梅又在灶上,又做家務,一個人幹著幾個人的活。順娘的婚期又定了,不管臘梅是隨著順娘出嫁,還是留在家裡,家裡都當添人手。

    可是老太太那邊,始終不肯點頭,怎麼辦?

    王府的積水都有一尺深,外九房院子裡有外頭倒灌過來的雨水,足有尺半深。除了院子裡,屋子裡也有積水需要清除。

    就是四人片刻不歇,閒下手的燕嬤嬤與燕伯時不時搭把手,也用了一個多時辰,才將屋子裡、院子裡的積水排的差不多。如今就剩下貼著地皮那些,等著慢慢滲下去就行。

    順娘早已累的小臉發白,頭髮被汗水打濕,跟水洗似的,扶著門框直打顫;臘梅與驚蟄兩個漲紅著臉,不管不顧地坐在地上,使勁地喘著粗氣。

    只有道癡看著還好些,也不過是強撐罷了,拄著扁擔站在那裡,腰酸的都也不敢動。

    燕伯更是站不穩,由燕嬤嬤扶著回房去了。

    道癡看了上房一眼,心中不無埋怨。若不是顧及老太太的心情,他早就掏銀子,叫驚蟄去請人掏水。

    可是那樣的話,老人家就要惱了,這也是他遲遲沒有買人的緣故。雖在他的懇求下,老人家收下他交過去的財物,可在生活習性上,老人家還是保持著一貫的節儉作風。

    上房竹簾撩開,王寧氏出來,便看到疲憊之極的眾人。

    道癡擠出笑道:「祖母醒了……」

    看著地上露出的坑坑窪窪,王寧氏歎氣道:「是我老婆子糊塗了,忘了排水之事就睡了過去……」說到這裡,猶豫一下,對道癡道:「下回再如此,就請人家來排水。」

    一時之間,大家都望向王寧氏。

    王寧氏看著道癡點點頭,道:「是我老婆子想左了,同銀錢比起來,還是人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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